独孤问却在坑里喊道:“现下不是纠结前因的时候,先把上面这些人给料理了,把老丈救上去再说,否则再过一时半刻,老丈可就变成风箱里的刺猬啦。”
湘儿坏笑道:“爷爷,我看你老当益壮,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刺猬。”
说话间,四周的军士又复合拢,将二人团团围住,众军士知道厉害,都站的远远的围而不攻,江朔见两翼各有一个将官打扮的头领,心道: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我先将这两人料理了,对湘儿道:“你设法把爷爷和三位把头拉上来。我来挡住他们。”说着引七星宝剑直取左边的军官。
那军官衣着甚是奇怪,外罩绿袍,内里却穿着白衫子,军户一般都忌讳穿白色素服,此人却内着素衣甚是怪异,他并未披甲,双手执一把宽刃的障刀,见江朔长剑攻来,也不闪避,挥刀便架,障刀者“障身以御敌”也,刀身相较一般的唐刀更宽更厚,那军官生得高大,一把障刀挥动起来颇有威势。
江朔仗着自己手中七星宝剑锋利,向那障刀直砍过去,不料障刀背厚斧刃,七星宝剑只在刀刃上凿了一个缺口,却无法斩断。那军官膂力甚雄,就势一扬手,将江朔直甩出,两侧的军士围将上来举刀便砍,江朔却不惧这些杂兵,随手一挥,斩断了五六柄长刀,嚇的军士们连忙退开。
江朔见没能斩断那军官的兵刃,不禁担心七星宝剑,举剑一望刃口无损这才放心,那军官却混不在乎手中兵刃受损,挥刀抢攻上来,与江朔叮叮当当又硬接硬架了数招,江朔见他刀刃之上密布缺口,才知他手中障刀并不以锋利取胜,全赖力量砸挂,倒似铁骨朵的使法。
那人满不在乎刀刃上多几个缺口,江朔却舍不得手中名剑,不再与他以硬打硬,只以灵巧的步法配合神枢剑法,游走缠斗,对战之下才发现那人不仅膂力惊人,刀法也甚险峻雄奇,一时竟拿他不下。
那人脚步不如江朔轻灵,江朔游走之下招架立觉吃力,他遂改为单手持刀,他膂力胜于常人,障刀虽然沉重,却也能单手使得,左手却使一套掌法,大劈大挂,异常的迅猛彪悍,竟生生将江朔的巧妙剑招逼退。
另一军官见状抽刀上来相助,夹击江朔,那人也是内着白衫,外面却罩一件绿袍,两人功夫系出同门,兵器也相同都是一把厚背斧刃的障刀,只是先前这人身材高大,沉重的障刀单手使来也轮转如飞,向着江朔上三路猛劈猛砍,后来这人却生的矮短瘦削,膂力多有不如,故仍以双手持刀,但他的轻功却强了许多,脚下如珠走盘,起落钻伏,刀锋尽向江朔腰跨间招呼。
江朔见二人刀法精奇,更兼配合无间,当下也不敢小觑,边在二人中游走,边问:“二位功夫了得,却不知是何门派?”
两人见江朔在夹击之下非但进退自如,竟还有闲暇说话,心里也不禁暗暗钦佩,高大健壮的道:“我乃赤山田乾真。”瘦削精悍的道:“我乃博陵崔乾佑。”
江朔心中奇道:二人郡望不同,也不同姓,显然并非兄弟,名里却都有一个“乾”字。似是知道江朔在想什么,田乾真道:“好叫你死个明白,我二人都是摩尼教徒,大慕阇坐下白石山持法左右拂多诞的便是,我教七十二拂多诞皆以乾名。”
江朔心道:原来此二人是魔教中人,难怪袍内都穿着白色衫子,当日在盘谷寺见阿波以下魔教众人也都是白色衣衫,魔教原是尚白色服饰的,只是没想到魔教还有这么多人才,如这样的高手竟有七十二人之多,不知今日来了几个,要是来了十几二十个倒真难以对付了。他却哪里知道摩尼教有十二慕阇,七十二拂多诞倒不是假,只是这是算上了波斯总坛和西域各国的总数,在大唐只一个慕阇和两个拂多诞而已。
既知道二人是魔教护法,江朔交手中又多加了一分小心,以防二人似阿波大慕阇一样,以毒药暗算,三人激战真酣之际,忽听独孤湘一声尖叫,江朔回头看时,却是尹子奇正在追逐独孤湘。
方才独孤湘见江朔与崔、田二人对战,虽然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便自去想法子解救独孤问,只是她手上长索只有丈许长,相比粮窖四丈的深度还差了好多,独孤湘左右张望想找些绳索缒下去好让爷爷爬上来,只是军士层层包围上来,却去哪里找绳索。她边打边看,忽见军士腰里都系着大带,顿时有了主意,见一军士挥刀砍来,一闪身已到了那人背后,伸手拿住后腰一扯,不想那人腰带刹得甚紧,一时竟解不下来,独孤湘随手一抛,将那军士抛下坑去,又抓住一人腰带,也是如法炮制扔下坑去。
独孤问在坑里接住二人,嘴里骂道:“臭湘儿,你把这些鸟人扔下来做甚?让我当土包垫脚爬上来吗?那你可得仍个百十来个才够。”
湘儿在上边手上不停抓住军士往下抛,嘴里道:“爷爷,你真是老糊涂了,不会解下他们的腰带,系成长索么?”
独孤问一愣,随即喜道:“对,对,对……果然我是有点老糊涂了……湘儿你快再扔几个下来。”
正在此刻尹子奇到了,他被独孤湘的霹雳弹炸了一下,受伤倒是不重,只是衣袖烧毁,手臂以上一片黢黑,颇为狼狈,他不识得火药,在地上盘坐运功良久,确认自己并未中毒,这才起身赶来,因此这么晚才到。
独孤湘见了尹子奇,明知故问,瞪大了一双妙目道:“尹先生,你的衣袖怎么了?手怎么还黑了?哟,脸上似也沾到了。”
尹子奇却不与她斗口,怒气冲冲伸手就抓,道:“小妮子无状,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独孤湘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尹子奇竟尔一抓不中,但尹子奇内力远高于独孤湘,几个起落便又拦在了独孤湘身前,独孤湘的轻功得她爷爷的真传,不仅四象步,内圈的三垣步也都学全了,单以轻功身法而论,湘儿实在江朔之上,尹子奇虽能拦住她去路,却也抓她不住。
独孤问还算心地仁厚,把湘儿扔下来的人都以手接住了,否则任由其坠地非得摔成肉饼不可,他随手点了那些军士的穴道,一边解他们腰带,一边道:“湘儿你再扔些人下来,等我做成长索,上来和他打。”又骂尹子奇道:“尹子奇,你个老不羞,欺负个小女孩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下得坑来和我老丈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众军士早就学乖了,见独孤湘一抓一个准,抓住了又尽都抛到坑里去,谁还敢上前。独孤湘被尹子奇堵住,左突右冲不得解脱,自也无法到远处去抓了军士来扔下坑去。
她边躲闪边道:“爷爷,你自己再想想办法,我这儿可有点自顾不暇啦,没处给你抓人去。”
江朔眼见湘儿遇险,就要抛下田、崔二人去战尹子奇,二人如何能让,一齐发一声喊,出刀愈密,如疾风骤雨般将江朔团团围住。
田乾真是赤山契丹人,他见江朔年纪轻轻功夫就如此了得,到倒生出了爱惜之心,边打边对江朔道:“我二人这障刀刃上都涂有曼陀罗淬炼的毒药,如被砍中虽不至于立死,却也轻则神失,重则癫狂,小兄弟你要小心了。”
江朔见他说的陈恳,也心生感激,道:“多谢田大哥提点。”
崔乾佑生性残忍好杀,叱田乾真道:“田左使,你却和这小子说这些做什么。”
田乾真却不管他,自顾对江朔道:“我这左手掌法也有明堂,叫赤焰掌,乃我摩尼教护教神功之一,中者如火蛇入体,终身不得化解。”
江朔听了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洞庭独孤家的阿楚夫人可是你打伤的?”
第125章 逃脱陷阱
田乾真一愣,问道:“阿楚夫人是谁?”
江朔心里暗骂自己糊涂,这田乾真看来也不过三十岁出头,以他现在功力看,十几年前绝无打伤阿楚夫人之能,他随即想到恐怕是他师傅所为,问道:“田大哥师承何人?”
田乾真道:“乾真的功夫乃前大慕阇所传,不过他老人家前岁已回波斯总坛去了,现在的大慕阇却是多乙亥阿波。”
江朔又道:“请教前任大慕阇尊姓高名?”
田乾真刚要回答,崔乾佑却喝断他道:“田左使,和这小子罗唣什么?他问什么你就要答什么吗?”
田乾真道:“崔右使,我等既为光明使者,便应胸怀坦荡,难道师尊的名号便彰显不得么?”魔教前任教主是田乾真的授业恩师,大唐魔教虽受波斯总坛节制,但历来都是前任教主寿终正寝之后,总坛再另派新的教主,田乾真的师父却在正当壮年之时被总坛召回,另派了阿波来做教主,实是从未有过之事,他心中不忿才这样讲,各种原委却不是江朔所能知晓的了。
江朔心道,看来打伤阿楚夫人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位前任魔教教主,只是他已离开中原,湘儿这仇却是难报了。
三人口里说话,手上却不稍停,仍是剧斗不止,江朔虽脱不开二人的包围圈,但也仍不断向尹子奇和独孤湘靠拢。
崔乾佑道:“田左使,教中的恩怨先放到一边,你我先联手以圣焰刀料理了这小子再说!”
魔教本就以右为尊,崔乾佑为光明右使,地位较田乾真为高,田乾真应道:“好,我们就以明尊圣火胜他!”
说着刀交左手,出右手握住崔乾佑伸出的左手,崔乾佑此刻也换做右手单手持刀,二人双刀交击,刀上竟然腾起熊熊烈焰,独孤湘在与尹子奇追逐的百忙之中喊了一句:“刀上冒火啦!这是变的什么戏法?”
光明二使却不再说话,双手相握打起旋来,两柄火焰刀舞成了一个大火轮,向江朔袭来。
二人联袂组成刀阵,半边身体由对方掩护无需回护,攻击范围却扩大了一倍,且此前田乾真言明刀上抹了以曼陀罗花所炼制的秘药,在火焰灼烧之下,秘药蒸腾弥漫在空气之中,与之交手久了必然头昏脑涨,乃至心智疯癫失常,实是既狠毒又阴鸷的招术。
幸得田乾真此前对江朔言明刀上有毒,江朔见刀上腾起火焰有黄绿之色,知道不是寻常火焰,赶忙避开刀圈,才没有着道,只是这样一来二人猛砍猛杀毫无顾忌,江朔却只能闪转退让,顿时落了下风,但他顾念湘儿安危,又不能遁走,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正在这危急关头,忽见两枚黑色弹丸飞来,二使不知道厉害,各自拿刀去格挡,只听两声轰然爆炸之声,原来是湘儿打来的两颗霹雳弹,这霹雳弹撞击之下就会爆炸,但如遇明火则爆炸之势更为猛烈,其时火药尚属极少数道家掌握的不传之秘,更未传入西方,明教二使自然不知,拿火焰刀去接霹雳弹,直比火上浇油更为凶险,霹雳弹爆炸之下火星四溅,沾上二人须发、衣服立刻延烧,魔教虽然崇拜圣火,却无辟火之能,遇着真正的火焰也没有不烧的,光明二使登时成了两个火人,崔、田二人大惊连忙抛刀就地乱滚将身上火焰扑灭。
江朔却不趁人之危,任由二人满地打滚,自提宝剑来战尹子奇。
江朔离得既远,一长臂向着尹子奇抛出七星宝剑,以裴将军出手式飞剑攻击,尹子奇的功夫可不是二何兄弟所能比的,他见江朔掷来宝剑,嘿嘿冷笑,他此前已抽出了身上的佩刀,他这把佩刀也是汉末名刃,名唤“新亭侯”。
汉末名将张飞初拜为新亭侯时,命铁匠取炼赤珠山铁打造成一口宝刀,刀以爵名就叫“新亭侯”。相传其部将张达﹑范强反叛时,就是趁张飞酒醉以新亭侯斩下其首级献于吴主,后东吴为向刘备示好,将二叛将并此刀一齐送回,张飞之子张苞亲执此刀将二人千刀万剐,而晋灭蜀汉后,这把宝刀便不知所踪,不想却落入了尹子奇手中。
尹子奇运劲与刀,格挡飞来的七星宝剑,两把三国时代的名刃竟然在六百年后的大唐重新聚首交兵,各自发出龙吟虎啸之声,七星宝剑斩不断新亭侯,被尹子奇内力所激倏地向江朔飞回。江朔向前纵跃之势不减,单掌拍击剑首,长剑再度飞向尹子奇,这次却不打旋,而是直直地戳来,破空之声甚烈,尹子奇也不敢硬接,一侧身以刀身击剑背,将七星宝剑磕飞,斜斜地直向粮窖坑里飞去。
江朔却不去管宝剑飞向何处,此刻他已冲到尹子奇面前,双手鼓劲平推,这却不是什么借力打力了,而是以玉诀神功的心法,调动散诸百骸的内炁一齐袭向尹子奇,尹子奇不敢怠慢,随手掷刀于地,长刀插入地下寸许,他却引双掌向江朔拍来,二人第四次对掌,这次却是实打实地内力比拼了。
尹子奇双掌仍是一阴一阳,江朔体内阴阳二炁自生,白龙丹罡炁涌入左掌接住尹子奇的阳力,黑龙丹凛炁涌入右掌接住尹子奇的阴力。尹子奇忽觉江朔体内竟也有阴阳两股真炁,不禁惊讶,心道烛龙功乃是家师独门功夫,除了我再没传给别人,怎地江朔这小子也会?他心念一动手上内力疾收疾吐,改阴力为阳,改阳力为阴,这一手临敌瞬间阴阳内力转换的功夫实可谓登峰造极之功,他下了三十年多的苦工方才练成。
然而江朔体内阴阳二炁却是天地间自生的,且玉诀功夫讲究的就是庄子“万物齐一”顺其自然之法,对内力并不严加约束,外面袭来的阴阳转换,体内罡凛二炁也自然转换,却无需江朔自己做任何控制,纯是自然发生。
尹子奇连变了两次劲力,却见江朔内力也跟着立时转换,毫无迟滞,他心中更是心中惊疑不定,额头也见汗了。此刻纯以内力论,江朔仍非尹子奇对手,但尹子奇见江朔如此表现,不禁怀疑江朔也学过烛龙功,普天之下能传烛龙功之人自然只有自己师父北溟子了,想到师父对自己早就不满,收这个天赋极佳的少年为徒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尹子奇竟然一时凝力不敢发劲,唯恐师父就在左近暗中观察,自己若伤了江朔性命只怕也不能见容于师父。
其实尹子奇只要开口和江朔盘盘道,便知江朔绝非北溟子之徒,但此时二人全神贯注比拼内力,尹子奇也无法开口问询,江朔却不知尹子奇心中天人交战,只见他脸上变颜变色颇为古怪,却也无暇细想。
忽听破空之声,原来是湘儿以长索飞出卷住了坠向坑内的七星宝剑,反手牵引,长索带着宝剑直向尹子奇的脑后袭来,尹子奇不得不避,只能撤掌偏身躲开宝剑,他向身侧一滚,长剑紧接着透地而入,也插入地下一尺左右,总算他闪避的快,否则非得被卸下一条胳膊不可。只是这一下陡然撤掌,尹子奇也已受了沉重的内伤,他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独孤湘手腕一抖,长索带动将七星宝剑扯起,弹到空中,对江朔道:“朔哥,趁现在一剑要了他的老命。”
江朔凌空一抄,持剑在手,却犹豫了,尹子奇似非狡诈凶恶之徒,虽然掳了湘儿和三位把头到范阳来,却也并未伤三人分毫,更兼与江朔以内外功夫比拼并无任何龌龊手段,倒是自己靠着湘儿相助才令其受伤,现在如要取他性命,似乎不够光明磊落。
他压低长剑斜指地面,对尹子奇道:“尹先生,论功夫我实不是你的对手,但今日要救三位把头和爷爷,不得不勉力和你动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我也不欲取你性命,只求你别再苦苦相逼,放我们去吧。”
尹子奇尚未答话,却听独孤问道:“小子说的好,尹子奇老儿也算得个英雄人物,不在以真功夫胜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杀了,实在是平生憾事。”
原来独孤问将湘儿抛下来的军士的腰带都解下来系在一起却不够长,他一不做二不休,把众军士的衣服也拔下来撕成长条,编成绳索仍是不够,又将自己的和漕帮三人的腰带也解下来系在一起,才勉强够长。三人经过一番调息内力也已有所回复,独孤问在绳索头上系了军士所佩横刀,掷上粮窖插在坑口壁上,众人逐一拉着绳索终于爬出了粮窖。
独孤问所言可谓道出了江朔的心声,他初出江湖,骤遇强敌,激起了少年人争强好胜之心,实也不愿就此了结了尹子奇。
说话间漕帮三人也已上得地面,江朔对尹子奇拱手道:“尹先生,我们这就去了,等你养好了伤,自有再度交锋之日。”
第126章 渔阳鼙鼓
尹子奇行事倒是颇有大将风度,他虽内伤沉重,却面无惧色,听江朔这样讲,索性盘腿在地上坐下,双目微合,运起功来,却对江朔道:“如今老夫想要留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安帅已在城外布下伏兵,江少主还是先自祈多福,如能逃出生天,再说来日交锋之事吧。”
独孤问道:“朔儿快走!我等具身负武功,还怕些杂兵么?”
江朔向尹子奇躬身一拜,尹子奇却闭着眼睛,不做回应,谢延昌、卢玉铉、萧大有三人刚刚恢复了一些内力,仍然虚弱,江朔、独孤问、独孤湘各携一人,六人向着城西奔去,光明二使身上火焰早已熄灭,但见尹子奇受伤,独孤问和漕帮三人又已被救上来,气势为之一夺,自忖仅凭二人之力敌不过江朔等人,犹豫间竟不上前阻挡,众军士见主将都不上前,自也惜命不敢上前了。
望着六人远去的背影,崔乾佑自我安慰道:“他们出城遇着幽并铁骑,就算功夫盖世,也抵不过千军万马的雷霆一击。”
田乾真却道:“可惜了这少男少女都是绝品的人物。”
崔乾佑瞪了他一眼,但见尹子奇似乎坐在地上也轻轻地叹了一声,他见机极快,把骂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也不做声了。
笼火城不大,六人不消片刻便到了城墙边,两丈高的城墙自然拦不住六人,江朔和独孤问身上虽然负了人,但城墙不是垂直的,两人在墙上略一借力也就跃上了城墙,独孤湘则以飞爪抓住城墙砖,以手中长索牵拉也上得城墙,奇怪的是城上并无军兵把守,想来是方才江朔和独孤湘搅得城内一片大乱,守城的军兵都去城里了。
站在城墙上四下一望却也不见什么伏兵,卢玉铉对江朔道:“少主,我们向南面开阔地走,如有伏兵,必定藏在西北水边苇草里面。”
众人以为有理,且南面地域开阔,就算有伏兵,以几人的轻功要逃脱却也不难,众人下得城墙,越过护城河自不在话下,又向南走了百步,却见深壕被填平了,江朔和独孤湘正在奇怪,忽听一声响箭,面前突然起了咚咚的鼓声。
湘儿奇道:“荒郊野外,哪儿来的这么多拨浪鼓?”
卢玉铉仔细辨别鼓声,变色道:“这是鞞鼓,渔阳铁骑来了。”
江朔因为吞了二龙内丹,黑夜里目力极佳,向南望去,见无数骑兵正策马向着城驰来,今日是个朔日,月光暗淡,这些骑兵皆穿着黑衣玄甲,兜鍪下皆带着胡头假面,因此虽只离开几百步远,众人在城墙上却未见到。
卢玉铉本是范阳人,熟知幽燕骑兵的编制,单从鼙鼓声就能推测来袭骑兵的数量,鼙鼓又名骑鼓,形如团扇,所谓“旅帅执鼙”,唐时军制以一百人为一旅,领头的军官为旅帅,渔阳军中旅帅敲击鼙鼓用以指挥所率的百人骑队,因此从鼙鼓的数量就可以判断渔阳铁骑的数量,鼙鼓小如团扇,单一个鼙鼓并不甚响,此刻鼙鼓声却如春雷阵阵,颇具威势,听来不下二十面,看来围攻的骑兵只怕也不下两千骑了,卢玉铉忙道:“听鼓声骑兵甚众,少主,不若先回城楼上看清情形再说。”
江朔点头,与众人一齐往回跑,却忽见城头举火,雉口上露出无数军士,这些军卒手持臂张弩,城头有军官击鼓,弩兵们随着鼓点一齐射击,军用臂张弩射程可达两百步,射速极快,从城头向下射击,众人只有躲闪的份,众人武功虽高不为箭矢所伤,却也无法靠近城墙,遑论登城了。
回头再看远处骑兵已然驰近,玄甲骑兵数量众多,只怕还不止两千人,分做五排组成一个巨大的半月阵,向城墙方向压来,骑士皆身披重甲,剧烈奔跑之下,甲叶摩擦声响如蝗虫过境,听得人头皮发麻,每人都手持长杆马槊,立起如林,在城头火把照耀之下,槊锋上的破甲楞,闪闪地放着寒光,饶是独孤问这样的老江湖看了也不禁胆寒。
随着阵型收拢,骑士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几乎紧贴在一起。这时鼙鼓声响却忽然消失,原来是军中旅帅也已操起马槊杆,鼙鼓止息就是最后的讯号,骑士们一齐放平马槊,后排担在前排的肩上,组成密集队形,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行军打仗与侠客单打独斗颇不相同,这渔阳铁骑若拉出来和六人一个一个交手,就是百八十人打车轮战也不是对手,但此刻结成骑阵,靠着马匹冲刺之力,上千个槊锋一齐指向六人,饶你有绝世神功,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同时抵挡几人?
六人背靠背站在一起,萧大有道:“没想到杀身成仁便是今日了,多谢少主来救我等,此世难报恩义,只能来世再做兄弟了!”
谢延昌血灌瞳仁,吼道:“死也要多抓几个垫背的,兄弟们一起杀啊!”
江朔与独孤问都不自觉地挡在了独孤湘的前面,哪怕多为她抵挡一时也是好的,独孤湘却挤了上来,单手持了长索,一手握了江朔的手笑道:“朔哥,我绝不死在你后面。”江朔心中感动,一手持剑,一手扣紧了湘儿的手道:“湘儿,我们死生在一起。”
眼看渔阳铁骑已冲到五十步以内,却突然传来金铁交击的之声,半月阵东南角忽然崩塌,一队骑兵插了进来,这队骑兵并不披重甲,胯下所骑骏马却都高了渔阳军马一头,骑士身上战袍也是黑色却在都用一条红巾蒙了面,这队骑兵一阵风似的冲来,便似一条赤龙卷地而来。
红巾骑兵手中武器都是环首大刀,由于他们是从侧后突袭,渔阳铁骑被他们轻易的突入阵中,短兵相接之际,马槊反倒不如环首刀灵便了,由于江朔等只有六人,渔阳铁骑先前组成密集冲击队形,马槊叠在一起唯恐不密,突然侧翼遭到攻击,想要抽出槊来还击,却纠缠在一起一时脱不出来,侥幸抽出马槊的,却也因为阵型太密,槊杆长大而施展不开。
反观红巾军杀入阵中却如鱼得水,以环首刀左劈右砍,砍在渔阳铁骑的重甲上,如刀切豆腐般地应手而破,顿时一片惨呼声不断,渔阳骑兵纷纷坠马,场面更加混乱。
六人见有机可趁,料想红巾骑兵是友非敌,也不管那么许多,一齐发一声喊,迎向东南角残阵,骑兵一旦失去了密集队形,对这些个个功夫高手就不成威胁了,江朔、独孤爷孙自不待言,漕帮三人被困这几日,早就憋屈坏了,此刻虽然十成功力只恢复了三四成,但对付眼前这些骑兵可是足够了,当即人人奋勇当先要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萧大有抢在前头,抓住当面刺来的马槊猛地一拉,将那骑士扯下马来,他自跃上马背,将马槊杆撅为两段,舞动起来当双枪使,其时短兵相接,短枪实比长槊好使,马槊杆是积竹木柲复合所制,既坚且韧,骑兵冲击之下仍能保持不断裂可见其韧,萧大有却随手撅断,左右渔阳骑兵见了都心惊不已,登时被他刺死了好几人。
谢延昌却是步战,对着当面之敌一矮身,藏入马下,双掌向上一托,他是内家高手,其时内力虽未完全恢复,仍是轻松连马带人一齐举起,向外猛地抛出,登时压到了一大片。
卢玉铉打的却潇洒飘逸,他夺过一名旅帅手中鼙鼓,当团扇飞出正砸在一人脸上,那人虽带着面甲,却也禁不起这一砸,鼻骨塌陷喷血坠马而死,卢玉铉却跟步上前,拾起鼙鼓和那人马槊分头掷出,登时又有二人坠马身亡。
渔阳骑兵见这些江湖豪客人如此猛恶,更兼阵型被冲散,早已失了斗志,竟一时楞在原地不敢向前。
这时红巾骑兵已经堪堪要掠阵而过,军中一人喊道:“溯之,还不上马快走!现在可不是缠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