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是海盗商人出身,很快就从愤怒中走出来,思索道:“王彦没有将事情闹上朝廷,便是想要与本督私下解决,而此事也确实不能让朝廷上的那帮腐朽知道,不然他们又将寻机会攻击本督,事态将会无法控制,而且本督也确实不可能与王彦彻底撕破脸面,让福建与粤地兵戎相见。”
很显然,郑芝龙也并不愿意将事态公开,因为他与王彦同殿为臣,都是大明的国公,只要他还需要隆武朝廷这枚棋子,他就不能在明面上和王彦开战,何况隆武朝廷现在还没有完全成为他的棋子,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都有不少忠于朝廷的存在。
正是因为郑氏还在意朝廷,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所以相互的争斗只能在暗中进行,因此郑芝豹要扮作海寇,而不是直接派福建水师封锁粤海,王彦抓注郑芝豹也不能承认他是郑芝豹,因为他还没有实力与福建决裂。
郑芝龙想明白这些,也就知道这件事情只能私下解决,他与王彦都要装糊涂,但他一但同意私下解决,在南海上必然就要做些妥协。
这时郑芝龙想着还在狱中的郑芝豹,他知道这件事情拖下去也没有用处,因为王彦已经在南海上打开了局面,所以他觉定与王彦谈谈条件,“汝去将送信之人请来,本督要亲自与他谈谈条件。”
心腹见此连忙行礼,恭敬的退下,但他还未走远,又被郑之龙出言叫住,“等等~汝先与那送信的使者谈谈,摸清王彦的条件,告知本督后,本督再招他相见。”
在郑芝龙接到王彦书信之时,王彦早已经回到广州城内。
那****先在离岛俘虏郑芝豹,解决了离岛上的海盗和郑氏之兵,在天亮之后,又让施琅率领四百艘水师战船真扑澳门。
此时四姓海盗,对于离岛的情况却全然不知,他们正派人与葡萄牙人交涉,没想到葡萄牙人,真的愿意将八十艘粮船驱除出港,四姓海盗不禁纷纷大喜。
午时左右,当八十艘粮船从海港使出之时,两百艘海盗船立马围上,但这时粮船两侧的船舷上,一块快挡板却被突然拉开,露出一门门漆黑的炮口。
一时间,炮火在澳门外的海面上此起彼伏,水柱飞溅,四姓海盗才知,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粮船,而是官军的水师战舰,不过他们也并不惊慌,毕竟他们在数量上处于绝对优势。
海战在进行半个时辰后,何虞卿率领的八十艘战船已经沉了十五艘,完全处于下风,但就在这时,施琅的四百艘战船终于赶到战场,整个海战局势立马逆转。
双方战至申时三刻,郑廷球连人带船沉入大海,石壁、马玄生率船投降,唯有徐贵相领着四十条战船得以逃脱。
第178章谈海事粤商归心
离岛虽然是郑芝豹与四姓海盗的驻兵之所,但毕竟只存在一个月的时间,并非四姓海盗真真的老巢,所以王彦此战除了俘虏了四千海盗,得了数百艘战船之外,在银钱上并没有多少收获,但此场战斗下来,却彻底改变了粤海上的时局。
王彦为了打开粤海局面,随将四千海盗押回广州,在广州城外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粤地百姓观者如潮。
在仪式结束后,王彦又挑选了百名海盗,在城中游行,为首的便是被绑在囚车上的郑芝豹,以便让全广州都知道,粤地水师击败了盘踞粤海的海盗。
在广州的大海商中,有一部分认识郑芝豹的存在,看见在囚车中羞愧欲死的郑芝豹,顿时惶恐无比。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纵横四海的郑氏,居然败给新建不久的粤地水师,败给广东总镇王彦。
这些商人原本以为王彦必败,所以全部倒向郑家,但现在王彦却在粤地站稳了脚跟,粤海也被他的水师控制,他们今后的贸易,必然要经过王彦允许,才可以在粤海上进行贸易,而原本的郑氏却不能给他们保障了。
这种情况下,一些海商在王彦回府之后,便开始给他送礼,释放投靠之意,但王彦却统统没有接受。
王彦初入广州时,对于陈邦傅、马吉翔等人便是如此态度,最后四人都被撵出了广东,现在对于海商们亦是如此,一时间广州城内的海商,不禁人心惶惶,纷纷以为王彦要秋后算账。
商人地位低下,他们的背后虽然都有世家大族的身影,但王彦手中却握有大军。
大明的军队,心狠手黑,可是出了名的,无论是已经投清的左镇和将被四镇,还是鲁王麾下的方国安,或是湖南的何腾蛟,都是虐民的好手,没钱了便纵兵劫掠,可不管什么大族不大族。
王彦入粤之后,到是军纪整肃,未有虐民之举,但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世上岂有不偷腥的猫焉?
说不定,王彦就整备将他们一锅端哩。
十一月一日,正当海商们人心惶惶之时,却纷纷接到王彦的请帖,让他们前往楚国公府赴宴,一些人立马吓得两股颤颤,但一名姓黄名程的大海商却道:“我等俱在广州,楚国公真要对我等不利,躲也无用也!”
黄程说完,便离开会馆,又命下人备好礼物,就前往国公府,其他海商见此,也只得全部跟上。
傍晚时分,国公府开宴,王彦这次没有拒绝海商们的礼品,让海商们稍微心安,但也没说任何关于海上贸易、海盗的话语,只是让人吃菜,但海商们却如何吃得下去呢?
一场宴会,在极其诡异的气氛中,以王彦放下碗快而结束。
这时他站起身来,环视诸人,“既然诸位都没有胃口,那便移步偏厅,商量正事吧。”
说完,王彦便起身离去,片刻后才出现在偏厅之内,而在他身后,则跟着一名捧着托盘的异域女子。
王彦在偏厅座定后,便让那女子将覆以黄帕的托盘,放在桌前,而后他则一手掀起黄帕,数十封书信,便显现出来。
一众海商见此,顿时大惊失色,偏厅中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后,王彦才站起身来,打破这死寂道:“今天下板荡,本督以救国救民之心,受陛下诏命,经营粤地,是为朝廷征税养兵,亦是要保粤地一方安宁。自本督入粤以来,平广西之乱,解土客之争,轻徭薄赋,以养民力,肃清海寇,以开商路。本督一心为粤地发展,一心开海,以扩大贸易。为此本督不惜以身犯险,亲提兵马扫荡粤海,自费银钱,为水师添船添炮。本督所做为何?还不是为了在座诸位,不受海盗盘剥,能将海上贸易做的更大。本督原以为,本督如此作为,理应受到粤地诸多海商的拥戴,但这些书信却打了本督的脸。”
王彦说的异常激动,厅内海商却面如死灰。
这时他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才停顿片刻后,放缓语气道:“这些书信都是本督在离岛所得,俱是粤地海商与海寇私通之信。本督部将谏言本督,按信抓捕,但本督却不欲知谁人所书。”
原本脸色惨白的诸多海商,忽闻王彦此语,不禁纷纷一愣,齐齐向他看来。
王彦见此随接着道:“本督知道,再坐诸位中,便有写信之人,但本督俱不相问,今四十余封书信,俱在此处,本督便让人捧至厅中对众焚之。只希望,诸位之中有之者,当从此改过自新,而本无者,则矢志竭力,与本督共同办好粤地贸易。”
王彦说完,一众海商,不禁面面相赫,他们心情真是跌宕起伏到了极点,直到那异族侍女,取来火盆,将书信当众焚烧,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时他们对于王彦不禁有了新的认识,虽明知其乃是收买人心之举,但心中却还是有一份震动,随齐齐拜道:“国公爷英明,我等定然全心辅助国公,办好海上通商之事。”
王彦见此点了点头,但他知道商人重利,此乃本性,刚靠动之以情,却没有多大用处,要想他们真心归附,还需要有实力保障他们在海上贸易的安全,于是接着说道:“汝等能有此心,本督心中甚慰,但本督亦知汝等为商,终究还是要考虑收益,考虑海上安全。今日本督便告诉汝等,本督与平国公已经达成协议,从今以后,粤地与南洋诸国的贸易,只需插市舶司的旗帜,不用在插郑氏的小黄旗。而汝等在南海上的安全,也将由粤地水师,全权负责。”
粤地诸多海商,心中最担忧的便是王彦与郑之龙都如此强势,但郑氏的海上势力,始终强于王彦,这极有可能使他们在广州市舶司交税之后,在大海上又要向郑氏交税,但现在王彦的话语,却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虽说只限于南洋,但日本与朝鲜的贸易,本就被郑氏垄断,而广州也一向以南洋贸易为主,所以他们心中不禁一阵惊喜。
王彦看着海商们随着他的话语,使得厅内气氛热烈起来,他知道,他等陈邦彦与郑芝龙谈判后,才召见海商的策略,是对了。
第179章巡南海视察琼岛
唐贞观五年,琼州开府,辖境为琼州岛北部,到本朝辖境扩大至整个琼州岛。
中原政权统治琼州虽然已经有一千多年,但琼州真正开发,还是本朝,但即便如此,琼州与陆上诸省相比,还是相去甚远。
方圆近六百里的琼州之地,处处漏出着蛮荒之气,绵绵不绝的森林,随处可见的毒蛇虫蚁,以及湿热的气候,让人难以忍受。
琼山县为琼州府治所在,本来人口不过十万,但此时却曾加至将近六十万,给琼州岛带来了巨大生气,也带了麻烦。
这时,王彦一身莽服站在琼州海岸简易的码头旁,一艘艘满载客民的海船,在此靠岸,将广南诸府近二十万客民迁到琼州岛上。
炙热的阳光下,王彦的后背早以为汗水浸透,但他却依然站立在海岸边,让下船的客民,能够看到他的身影,让客民知道他们并非被放逐,官府在意他们的生死。
其实广南的气候与琼州相似,客民对于琼州的气候还算适应,而扬州百姓自江淮来到琼州,才算受了大罪。
这近一个多月以来,扬州百姓不知病倒多少,且多数人一旦倒下,就再也没能起来,让王彦心中满是愧疚。
粤海解除封锁后,王彦立马便携着满载粮食物资,以及朗中的海船,来到琼州,以期望能够帮助百姓,渡过最初的困难时期。
这时在简易的码头边,沿着海岸,无数的物资堆积成山,一群群民夫将一包包的米粮从船上卸下,又有一群群民夫将米粮装车运入城中。
从船上走下的客民,看到这一幕,又看见海岸边,飘扬的大纛下,注视他们的楚国公,心中顿时一暖。
开平县的内客家族老李广寺、王修安,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王彦,随连忙离开队伍前来拜见。
二人领着一群客民,拜倒在王彦身前,两上不满泪水,“国公爷对客民之恩,客民将永世不忘也!”
王彦连忙扶起两人,温声问道:“开平境内的客民都迁过来了吗?官府回收田地,可还公道?”
“草民的族人都已经登船,先到之人已经分了屋田,草民正要谢过国公大人,何大人在开平境内收田,给出的价格比市价还要高上一分,这是国公大人对客民莫大的恩惠。”李广寺道:“不过草民看着国公往琼州运来这么多粮草,却是后悔没有以地换地了。”
举族迁途到陌生之地,广南客民本能的选择了,将手中田地换成现银,而不是置换琼州土地,但现在看到海岸堆积如山的粮食,却知道原本的担心,是多虑之后,却不禁后悔起来。
王彦闻语,微微一笑,随鼓励安慰一番后,便让客民离去。
次日,王彦一行又来到与琼山县临近的文昌县。
扬州百姓上岸之后,便以琼山县为中心,向临近州县转移。
这时王彦在钱一枫,周志畏等诸多官员的陪同下,来到靠近海岸的一片密林边,不少的百姓正忙碌的将一根根巨木砍倒,而后拖到岸边。
“国公爷,扬州百姓中,不少人曾今都是富户,并不善于开垦荒地,所以一些人便串联起来,将国公分予的土地卖掉,再从自身携带的财物中,拿出了一笔银钱,准备在文昌县自行造船,而后出海贸易。”钱一枫一边走,一边指着周围劳作的百姓,向王彦解释道:“下官觉得这琼州岛上,到处都是树木,可就地取材,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国公爷从泉州带来的工匠,也被下官安排在其中。”
王彦边听边看,见前面一片海湾之处,已经被砍伐出大片的区域,一根根巨木堆得如小山一样高。
在海湾边,百姓们已经搭起一排排整齐的木屋,而在海岸边,简易的船坞也被搭建起来。
王彦看着一幅幅忙碌的场景,心中不禁放心不少,“吾民族最是勤奋,只要有安稳的环境,百姓很快就能在琼州立足下来。”
这时他与众人来到船坞边,一群百姓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前来见礼,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希望和新生的喜悦。
王彦看着众人,也是满心欢喜,他谓一名曾经在扬州捐献十万石米粮,助他守城的大富商道:“冯老以前贩盐,如今这船也能造么?”
老者闻语,笑道:“老朽可不会造船,但工匠会,老朽只需会算账,会赚钱,就可以了。”
“哈哈~冯老说得有道理,这做海商的,确实不用会造船,卖肉的也不用会养豚,本官做事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只需知人善任便可。”王彦高兴的笑道:“冯老对事务的见解,比本督还要清楚也!”
冯应昌连忙笑着说道:“不敢,不敢。”
“当初离开扬州时,令公子看着若大家业,陷于清兵之手,心中万分不舍,冯老却言,只要到南方安定下来,不出几年,便能再挣下一番家业。吾今日观之,才知冯老所言非虚。”王彦接着说道:“正好粤地水师还需战船,吾就在冯老这儿订购三十艘可好?”
冯应昌闻语,立马大喜,“国公爷,这是对老朽莫大的恩惠呀!老朽定然尽快将船造出来,交给国公爷。”
王彦点了点头,“今粤海以净,本督又于广东大肆开海,短期之内,海上通商之事就会频繁起来,到时侯粤地海商必然要扩大规模,这海上通商的船只必然紧缺,冯老到时候,当大有作为也。”
“国公爷所言甚是,老朽这些日子也四处打听,才发现这海上通商,比老朽当年贩盐,还要挣钱。”冯应昌深以为然,“咱们大明的茶叶、瓷器,运到南洋立马翻上一倍,再往西到天竺又加一倍,若到了大食,或者更远的西夷诸国,那就涨到四五倍不止,简直堪称暴利。如此收益,让老朽也异常动心,若是老朽攒够了银钱,也必然招募水手,组织船队出海。”
王彦闻语,心中不禁微微思索,而后道:“冯老既然有心海贸,何须等到攒够钱财,本督现在就拿出白银五十万两,给扬州父老充作本金,开展贸易,如何?”
第180章欲出兵受困于财
王彦在琼州府,巡视一番后,对于安置百姓之事,随逐渐放下心来。
随着海路被打通,粤地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运上琼岛,他相信,只要再过去一年的时间,百姓们便能自给自足起来,不需要他在进行输血,而等三年的免税期过后,琼州将会发展为粤地仅次于广府的上等州府。
王彦此行,还与冯应昌等扬州士民达成协议,以五十万两白银做本,支持扬州百姓经商,而他则占股三成。
当然这些事情不能由他出面做,所以他会让许嫣嫣来帮他处理,而除去五十万两白银和安置客民的银前后,他手中除一百万两没有解押朝廷的税银之外,便只剩区区三十余万两白银。
王彦于琼州巡视几日后,便乘船渡过琼州海峡,自雷州府登岸,而后经过高州,肇庆,回到广州。
十月一初,广南各地早以完成了秋收,进入农闲时间,以往这个时候,村中之人,多是无所事事之时,但自从王彦下令在高州、罗定、肇庆、广府四地先行编练府兵之后,整个广南乡民,便行动起来。
王彦在进入高州后,便时常可见,在每个村落的打谷场上,几乎都有一群进行操练的汉子,而在他们操练的场地之外,则围着一大群嬉笑玩耍的孩童和妇女。
府兵制于卫所制的不同,在于他给予士卒实实在在的好处,只要一人选上,全家免赋,对于百姓来说,不用交税的自然比交税的要高上一等,所以府兵和家属有荣誉感,百姓自然踊跃参与。
王彦看着训练的府兵,心中却开始为粤地的财政担心,他原本准备编练十万府兵,现在却发现基本没有可能,府兵虽然不拿饷,但要地,官府除了从广南客民手中得到一些土地之外,其他州府根本没有土地来编练府兵,而随着府兵家属免税,明年粤地的田稅肯定也会大幅缩水,这些都是让王彦头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