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豪格身披金甲,腰悬宝刀,头上戴着皇帝的金漆六神盔,马鞍上还挂这一张弓,一壶箭,摆足了架势,引着四五百骑兵,到了明军阵前,远远眺望明军大阵。
大阵前们,数万明军成横阵排成一条阵线,士卒们一动不动,仿佛是从地底下涨出的竹子一般。虽然距离很远,金军有足够的时间撤回阵线内,但是失去了矮墙的庇护后,金军士卒胯下的战马还是被明军的阵势吓住,不太听使唤,以至于不停的原地打转。
豪格一边用力控住马缰,一边转头观察明军方阵,片刻后,他忽然回头对亲兵说了几句,一名金军骑兵便一夹马腹,挥动马鞭疾驰而去。
不多时,那名骑兵便奔驰到明军阵前两百步急停住,胯下战马不停的用马蹄拨动地面,骑士一边扯动缰绳,一边转动脖子,对着明军大阵吼道:“大金国皇帝陛下,请明国楚王殿下一会。”
说完那骑兵便一拔马缰,疾驰着回去。望车上,王彦正盘算着,豪格如果再近些,他就下令大炮轰击,让他步老奴的后尘。这时,前面骑兵奔驰到望车下,禀报道:“启禀监国,豪格请监国在阵前会面。”
王彦闻语,不禁皱了下眉头,什么时代,还弄这个?都到这个时候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不过金军在阵前这么一吼,王彦到也不能怯阵,而且王彦估计豪格必有什么说词,他随机应之便是,于是吩咐陆士逵下车准备出阵。
金军骑兵返回不久,王彦脱了金甲,在里面又穿了一层甲,然后穿戴整齐,才跨上火炭马,领着三百多明军骑兵冲出阵来。
王彦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策马奔驰在前,身后一员骑兵打着一杆明军大旗,后面九明骑兵也各打一面旗幡,每面旗幡上面都用金漆汉字写着王彦的一个职衔。他没有直接奔向金骑,而是先沿着阵线跑了一个来回,他身影到处,明军阵中顿时发出如海潮般的“监国千岁,万胜”之声。
豪格见他搔首弄姿,让堂堂大金皇帝干等,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等了半响后,就在豪格快失去耐心时,王彦才领着骑兵转向西来。
明军骑兵在远处停下,压住阵角,王彦只领着陆士逵打马向前,豪格领着唐通随即迎了上来,双方在相隔五十步时,不约而同的停下。
火铳五十步时,弹丸基本就飘了,弓箭五十步也难以破甲,是双方认为比较安全的距离。
这其实是王彦第一次与豪格见面,他不禁仔细打量着对面的豪格,只见对方一身金甲,披着黑色的斗篷,胯下一匹难得的白马,比他要威武一些。
王彦打量豪格时,豪格也正用打量着王彦,目光中满是怨念和怒火。王彦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禁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先发制人,朗声道:“豪格,尔邀孤来相会,可是想要临阵投降。”
说着王彦不待他回答,便笑道:“你若肯伏地投降,此时为时不晚,孤可让天子封你个献地王,恩养于京师。想你爱新觉罗氏本为家奴,能得一王爵,一免于灭族之祸,二可以避免关中生灵涂炭,积点阴德,岂不美哉?”
“王贼,你给朕住口!”豪格听了忽然一声怒喝,用马鞭指着王彦,怒骂道:“朕叫你出来,无它,就是想痛骂你这贼子一顿,至于投降,你想到不要想!你明太祖也只是个花子出身,朕有今日基业,与祖上是何身份,有何干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天下,朕为何坐不得?到是你这厮,道貌岸然,敢做不敢当,让人耻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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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5章演技的对决
豪格并不想见王彦,他希望这个人最好消失,别说见他,就是听见他的名字和消息,豪格都会感到一阵心烦。
大金立国十一载,豪格的王霸之业蒸蒸日上,但如今十余载的经营毁于一旦,关中各地爆发饥荒,流寇蜂起,他就算击败明军,今后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这么好的一个大金国,就这么毁了,他现在也算是体会到了崇祯的心情,豪格心里可以说恨极了王彦。
他要与王彦会面,确实是想把他喊出来,大骂一顿,出一口恶气,但是就只这一点的话,那他又显然太欠考虑了。
现在的位置虽然比较远,炮弹多半打不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王彦不理他,直接打一轮,就算打不到,被吓一次也划不来。
豪格虽然没王彦那么怕死,但冒着这个风险,显然还是有所图谋的。
豪格是想着羞辱王彦,将他激怒。这样一来,临潼方面的炮声和喊杀,再加上王彦恼羞成怒,他很可能抽调更多的军队来进攻正面的防线,而明军在正面投入的兵力越多,南北两翼吴三桂和孟乔芳的机会就会越大。
这才是豪格的意图,不过就刚才几句而言,也确实是他心中之言。他将这些话说完,心中不禁一阵畅快,再看王彦的脸却已经憋成了紫色。
豪格见此还不满意,又挑衅道:“朕就是想骂骂你这个欺世盗名的贼子,不想你居然跟孙子一样,乖乖跑来让朕骂,实在可笑。看你这模样,难道还想反驳不成。朕说的话,都是豪杰之言,看你怎么说?”
豪格方说完,王彦便老羞成怒道:“一派胡言,夷狄之见。人与禽兽几何?人有仁有义有善,此为人也,禽兽不知,是为禽兽也。尔只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却不考虑实际情况,秦朝暴虐,于楚人无恩,陈胜反秦,乃出民水火,乃义举也。”说着王彦对天拱了拱手,“我太祖高皇帝虽出身贫寒,然而逐蒙元入漠北,同样是救民于水火,乃为天下战。至于你爱新觉罗氏,不知恩义,反叛故主,恩将仇报,便是禽兽。这天下,人能坐,禽兽却真的坐不得!”
王彦并不再敢做不敢当的问题上纠缠,豪格说叫他出来,就是想骂他一顿,显然有假。
这到不是说豪格不想骂他,估计想生吃他的心思都有,但为了骂他一顿,就冒险在千军万马前相会,显然不值得。
这主帅会面吧唧吧唧,是春秋时贵族间的玩法,早就不流行了。
早前日本武士间也先摆摆道子,报报家门,但是后来遇上不讲规矩的蒙元,日本武士家门还没报完,就被元军一顿暴打,规矩便也跟着败坏了。
现在的东亚地区,基本已经不再有这种文化,战场上都是怎么阴,怎么来,如果有把握轰死豪格,王彦铁定毫不犹豫。
既然这种文化和规矩,已经不存在了,那这个会面显然不只是为了骂他,而王彦稍微一想,便多少明白了豪格的意图。
豪格墨水不多,也就是当皇帝这几年,为了处理政务,批阅奏折,看了不少书。
他自让为方才的话得可以,但不想王彦居然反驳了,他心中着实恼火,平心而论,他已经摒弃旧俗,师法孝文,王彦却揪住他的出身不放,这人实在是有些无聊。
不过从汉人的道德角度来说,太祖努尔哈赤,就为了一个女人没嫁给他,就为了些鸡毛蒜皮的私事儿起兵,杀辽民数百万,确实是个禽兽。
豪格心中恼怒,不过他还算清醒,记得他的目的是激怒王彦,也知道这事没得辩,于是也学着王彦,对于这个话题不置可否。他冷笑一声,寻着王彦话里的漏洞说道:“依你之言,那这个天下,谁能坐呢?”
“自是有功于天下者居之!我皇明太祖,驱除鞑虏,再造华夏,子孙合该承继大统!”王彦笑了笑回道。
豪格闻语冷笑连连,“自万历始,尔明国朝政腐败,致使贼寇猖獗,流寇盛行,高迎祥、李闯、张献忠之辈,蜂拥而起,天下糜烂,百姓苦不堪言,犹如倒悬。关中之地,更是十室九空,尔明朝对百姓又有何恩惠?”
“这`”王彦故作语塞,一时无语,哑口无言。
“朕自长安登基以来,扫清关中匪患,与民生息,四方德仰,施汉法,行仁政,万民归心。”豪格说道这里,怒斥道:“朕予关中之民恩惠重多,相比与尔朝,有何不仁?有何不义?到是你这贼子,对于关中百姓无恩,反而致使百姓饿殍遍野。这么说来,你才是禽兽!”
王彦脸涨的通红,并没有反驳,这让豪格越骂越来劲,指着王彦鼻子,大有骂死这厮的气势,“王贼,你在明国权倾朝野,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在朝中行曹操之举,却偏偏沽名钓誉,明国的大臣畏惧你的权势,不敢点破,怕遭你的报复,但朕没有这个顾虑。你这贼子不顾生灵涂炭,为了给自己挣点声望,准备谋权篡位,满脑子鸡鸣狗盗,偏偏满口仁义道德,真是罪恶深重,天地不容,无耻之极!你可知关中之人,都恨不得生食汝肉!你这匹夫,说朕祖叛主,待你死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朱家的历代君王!”
“你~你~”王彦听罢,气得胸口起伏,就差一口老血喷出,然后坠地而亡。
王彦脸色一时青,一时白,一会儿又变成了紫色,这到不是全都再演,豪格有些话确实戳到了他的痛点。
这时王彦脸色变化一阵,忽然恼怒的一挥鞭,色厉内茬道:“不可理喻,尽是犬吠之言。孤好心招尔,不想尔如此不识抬举。”
王彦愤怒的一夹马腹,拔动马缰,放弃与豪格争辩,咒骂道:“孤誓杀汝!等死吧你!”
说完,他便绝尘而去,像极了理屈词穷,恼羞成怒的腐儒。陆士逵等王彦转身,战马速度提了起来后,才收回怒目,停止对豪格和唐通的监视,也拔马奔回。
豪格见王彦被激怒,脸上流露出一股笑意,挥了挥手,打马回阵。
这时陆士逵打马追上王彦,他方才见豪格笑的得意,担心王彦生气,可追上来时,却发现王彦脸上,居然满是笑颜。
王彦见他追上,不禁回头过来,问道:“孤方才拔马而回,豪格那厮笑了没有?”
陆士逵微微一愣,回道:“笑了,嘴巴都裂到后脑勺了。”
王彦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他笑吧。”说完抽动马鞭,片刻就回到了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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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6章正面佯攻
豪格奔回阵线内,真是神清气爽,许久不曾这么畅快过。
王彦那贼子,怕是从没被人这么骂过,他高高在上,以为人人都会捧他的臭脚,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语,今天被他一顿臭骂,看他最后那恼羞成怒的样儿,显然已经被激怒了。
豪格心中一阵暗爽,糟心了大半年,方才内心的怨气宣泄了一半,现在就等王贼挥兵进攻,撞个头破血流,来消散他另一半的怨气了。
果然豪格方回到阵线后,明军阵内便战鼓擂起。
这让豪格不禁加快步伐,急步走到望车下,然后蹭蹭的从新登上望车,用千里镜观察对面。
他只见金甲的王彦刚回到中军不久,明军中军便令旗挥舞,鼓号齐发。
“哈哈!”豪格放下千里镜,满面红光,抬手指着明阵,大笑道:“看,王贼果然被朕激怒,他这是恼羞成怒,要来攻朕了。”
唐通微微颔首,笑道:“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至战,王贼以落下成矣!”
索尼没听见方才豪格与王彦对骂,没太明白,他眺望远处明阵,见明军前阵,数里长的阵线上,步鼓和喇叭声不绝,旌旗连连挥动,有进攻的先兆,于是急道:“明军估计快打炮了。还情陛下先下望车,去后面暂避。”
豪格点点头,没有拒绝,这个事情开不得玩笑,目标既然已经达成,身为大金国的皇帝,他不能再冒风险,避免阴沟翻船。
当下豪格一行人下了望车,只接退到第三道矮墙后。这里在战场后面,相对安全,藏着两万精兵,作为预备队,用于最后的反击。
这时明军炮阵上,近百门火炮,在阵线上排开。
因为是进攻,所以各种大小火炮,被摆到了大阵的最前面。
炮队里的军官,正用单筒千里镜和各种尺子进行测距和计算,调整大炮的炮位。
以前明军炮队中有许多葡萄牙人的身影,不过现在却变少了许多,明军已经基本掌握了葡萄牙人的技艺,为数不多的葡萄牙教习,都被放到了南京武学之中,聘为博士和助教。
现在的炮队军校,大多都是武学卒业。
值得一说的是,共治朝的国子监和武学,这一文一武两个最高学府,经过八年多的发展,如今生员已经达到九千余人,盛况空前,直追永乐朝的九千九百人。
如今在国子监和武学中,除了有大量的汉人外,还有一些归义,另外朝鲜、安南三国、暹罗、吕宋,甚至日本都派遣了人员,到大明来学习,为明朝在东亚地区提供了强大的文化和军事影响力。
这时回到中军的王彦,叫来炮队指挥陈于阶,吩咐道:“火炮打猛一点,不要心疼火药,也不要管能不能打中,只要打出愤怒来,就可以了。”
陈于阶闻令抱拳,“臣领命,保证将金贼炸懵。”
王彦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去,然后又让人去把孙守法叫来。
在等待时,前军忽然一声金响,阵前的游骑纷纷退回到大阵两侧。
接着前军炮阵中一面红旗挥下,十多门红衣大炮猛地向后一退,发出阵阵巨响,十多枚铁弹一闪而过,砸在金军阵线前的壕沟上,将拒马桩砸碎,溅起一片尘土和木屑。
一枚炮弹正好砸到金军的矮墙前,将黄土垒起的土墙直接掀翻,墙后的金军大声惊叫,军官振臂喊道,“明贼打炮了,都下坑躲避!”
矮墙后的金军,除了少部分趴在土墙上观察之外,大部分士卒纷纷转身,跳入挖好的大坑中。
“这么快就开始试炮了。”王彦随口说了一句,孙守法已经到了中军,他给王彦行了一礼,王彦随即开口道:“炮击过后,前军的进攻,声势一定要弄大,不过切记要注意伤亡。”
“臣明白!”孙守法点点头,然后抱拳笑道:“监国的意思就是搞热闹一点。”
王彦也笑了笑,见孙守法深刻的体会到了他的心思,随即挥手道:“是这么回事,去办吧!”
这时炮阵前,炮手已经从新调准了跑位,士卒从新装填了弹药,而且能打开花弹的,都装上昂贵的开花弹,准备等待指挥的命令。
陈于阶用单筒的千里镜,看了看远处的金军阵线,然后放下千里镜,手中令旗一舞。
排成一条线的火炮旁,炮手纷纷用尖刺刺破炮膛内的药包,插上引线,百名炮手纷纷点燃火炬,高举着站到了漆黑的火炮旁。
明军前阵长枪如林,旌旗如云,数万明军这时也都把目光投向了炮阵。火炮打得越凶狠,他们进攻就越容易,看着这些火炮轰击金阵,能够提高士卒的士气,打得越猛,士卒士气就越盛,比军官扯几句家国大义管用几倍。
这时,炮队忽然一声哨响,炮阵立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声,浓浓的白烟瞬间覆盖了漫长的阵线。
摆在前面的近百们火炮炮架依次往后一退,发出声声巨响,腾起一团团的硝烟,场面甚为壮观。
近百枚各种炮弹,冲出炮口砸向金军阵地,广阔的阵地上尘土飞扬,无数泥土被炸上半空如雨点般落下,噼里啪啦的打在伏在墙后,或者躲入防炮坑的金军背上和头盔上。
金军阵线上,四处都是炸点,溅起一道道的泥柱,让前阵的明军士卒异常的兴奋,心头狂跳。
打完一轮后,明军士卒立刻清膛,湿刷子碰到滚烫的炮膛,立刻传出丝丝的水珠蒸发的声响,士卒们忙碌的装填,调整好位置后,便立刻进行第二轮轰击,整个明军阵线都被烟雾弥漫,后面的明军方阵,全都若隐若现起来。
金军阵地上,不断传来土墙垮塌的声音和泥土滑落的沙沙声,不少士卒的惨叫声也从四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