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本来已经完成南下的任务,正一路开开心心的回家,可走到宜城,后路却断了。
回不去,反而可能被弄死,这对清军和阿济格无疑是当头棒喝。
“阿玛,明军从枣阳方相出现,应该是走的汉江之北的荒芜地带,所以我们没有察觉,否则不可能突然出现三万多明军!”阿济格的次子傅勒赫开口说道。
“本王不知道么!”次子的分析,却引来了阿济格一声怒喝。
三万人不可能真得飞到他们后面,阿济格冷静一想,早就反应过来了。
顺三年的时,阿济格的长子和度病死,次子傅勒赫便被封为镇国公。
傅勒赫刚好二十岁,基本没有参与父辈的创业,本来是要养成个纨绔,但是这些年清廷内部动荡,加上老一辈慢慢凋敝,多尔衮深感缺少人才,所以才培养了勒克德浑、博洛、满达海等人,但这三都争气,一个接一个都死掉,为大清尽忠,满人政权就显得有些青黄不接了,多尔衮便只能矮个里面拔高个,重新挑选人才培养,傅勒赫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阿济格把他带在身边,也是为了进行培养,而且对他十分严厉、苛刻,就像之前多尔衮对他一样。
傅勒赫被吼一句,忙底下头去,阿济格则踱步起来。
由不得他不急,前面忽然出现三万多明军拦路,后面的明军也在慢慢撵过来,他面临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忽然阿济格停住脚步,回头瞪着许尔显,“营盘被破,你怎么不逃向新野,反而跑到宜城?”
阿济格性格有时候很粗暴,在满清几个王爷中,也是以有勇无谋而著称,但他能打那么多胜仗,显然光靠勇是不行的。
“因为明军突然袭击时,已经派兵在北面阻挡,防止奴才和溃兵往北面逃窜,所以奴才只能南逃到宜城。”许尔显磕头道。
“完了!明军显然还要谋取新野!”阿济格心头一颤,“明军打的谁的旗号?”
“忠勇戴之藩,横冲秦尚行、赵慎宽。”许尔显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奴才好像还看见了谭泰。”
“谭泰?”阿济格瞬时眼睛一瞪,再次将许尔显提起,“你说什么?你看见了谭泰?”
许尔显是跟着尚可喜一起投降清朝的人,跟着清朝一起发家,大清江山怎么说,他也是有那么一丝功劳的,而作为最早投降清朝的一批汉人,他与满清上层人物一起窝在沈阳那么个巴掌大的地方,自然基本都认识。
许尔显惊慌道:“王爷,奴才怎么可能看错人呢?奴才差点死在谭泰手上!”
“岂有此理,谭泰那厮还带着兵,帮明军作战怎地?”阿济格听大怒,“等本王抓住他,绝对饶不了他。大清将浙闽交给他,他辜负信任不说,现在还给明军卖命,居然还冲杀在前,真是天生反骨,要是逮着了,本王一定把他挫骨扬灰。”
满人崇敬强者,现在居然出现了这么个败类,阿济格感到深深的耻辱,且谭泰投降的影响,就算比不上洪承畴投清,但对清廷来说,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爷,明军拦着奴才不让奴才北逃,用意就是不想让新野方向知道他们突然出现。”许尔显吞了口唾沫,“现在谭泰又在为明军打仗,奴才看他们还留着辫子,不会是想诈城吧!”
阿济格松开了许尔显胸前的衣襟,这次没把他推倒在地上,而是反问道:“你说前天明军突袭你的大营,具体是什么时候?”
“前天下午,大概申时一刻左右。”许尔显回道。
阿济格脸色一沉,“那你派人绕道去向平南王禀报没有?”
“奴才昨天到宜城后,便派遣两路人马绕道前往新野,但目前都没消息传来。”
阿济格沉吟一下,“现在只能期望平南王能有所警惕,希望新野还没有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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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硬闯
“王爷!王爷!”
这时,一队骑兵疾驰着从后面赶来,飞速的跃过道路上的车辆,停下的清军纷纷扭头向他张望,只见为首一员清将,边挥动马鞭,边大声呼喊,声音有些急切。
阿济格闻声,回头望了一眼,却是他安排在后面监视明军之人。
那群撮鸟,上又不敢上,退又不退,就像一张粘人的狗皮膏药,十分烦人。
他们越聚越多,恐怕已经有好几万人,而这么多人跟在屁股后面,阿济格自然要派人盯着,不然阴沟里翻船,岂不让人笑话。
清将奔驰到队伍前面,立时翻身下马,跪地急声道:“王爷,后面跟着的明军,提速追上来了。”
这他娘的前面刚得到被阻截的消息,后面的撮鸟们胆子也一下肥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本王怕是一早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王爷,现在怎么办?咱们继续走新野,还是学豫王爷走汉北,翻山入两淮。”众多清将都围了过来。
阿济格脸上阴沉,没有回答,反而沉声问那报信之人,“后面的明军,离我们还有多远?”
“前锋离我们只有二十多里。”
众多清将听了,一阵惊呼,都露出慌乱之色。
对于后面的明军,阿济格原本并不在意,他就当是遛遛狗,让明军跟着也没什么所谓,但现在后面的狗却变成了狼,要来要他的姓命。
“传令,所有人,除了粮食,一两银子都不许携带,全都给本王上马,立刻奔向新野!”阿济格毕竟是征战多年之人,经营丰富,这样危机的时刻,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他只能希望尚可喜能多撑一段时间了。
他一声令下,便翻身上马,正要拔马而行,马头的缰绳却被次子傅勒赫拉住,急声说道:“阿玛,新野情况不明,不如丢弃全部物资,走江北逃出去。”
阿济格瞪了他一眼,一鞭子抽来,喝道:“松开!”
历史上,北兵南下,之所以走南阳过新野,便是因为这个地方好走,因为两边都是山,只有这里是河谷平原,大军走起来方便,所以才是兵家必争之地。
可是现在,新野方向的情况,已经不明确,那走汉北的荒芜之地,也算是一条出路,毕竟多铎曾经走过一回,而这次明军也是从此避开清军的视线,潜行到他们后面。
“阿玛,粮食虽然重要,但比不上大清的数万健儿啊!”傅勒赫挨了一鞭子,脸上留下一道血痕,但却任然不放手,“阿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阿济格闻语大怒,他这个儿子,水平还是次了一些,“自以为是!老十五是怎么撤出湖广的?”
傅勒赫确实有些水,毕竟二十岁,又刚被培养,许多事情只知道结果,不知内情细节,便想当然了,他觉得十五叔能走汉北进入两淮,他们自然也能,但对于具体情况却并不知晓。
阿济格见傅勒赫答不上来,有些懵,冷哼一声,“老十五能够撤出来,是傅上瑞在武昌拖住明军二三天时间,而且那时汉江之北荒芜不过一年,道路可辨,骑兵还能驰骋,况且他是从南向北,走的是石潼河谷。可是现在追兵离我们不过二十里,江北荒芜三年,荆棘遍布,道路不通,骑兵的速度发挥不出来。走江北,我们是从西向东,你在前面披荆斩棘,为后明军开路,翻过大洪山,还要翻大别山,你想让明军一路掩杀到大别山下,让大清勇士都葬送在江北吗?”
湖广的气候,不像北方草原,除了长草,风一吹,小树,特别荆棘飞涨,淹没道路,不清理一下,战马跑一阵,必定被划的血渍呼啦。
戴之藩这次便是一路从武昌附近,砍到枣阳一带,不然也不会让阿济格在汉南纵横近一个月的时间。
众多清将听了阿济格的话语,也明白了,汉北估计走不通,小股人马或许还行,大队过去,恐怕还没砍到大洪山下,就被明军杀的差不多了。
傅勒赫面色通红,不自觉的松开了阿济格垮下战马的缰绳。阿济格本欲直接拔马便走,但见他与诸多清将,神情中都带着一丝惶恐和绝望,显然对走新野也没多少信心。
“都愣着干什么?本王纵横多年,可有败绩?你们是大清的八旗,难道还怕一群跳梁小丑阻拦!”阿济格拉动缰绳,大声呵斥道:“都给本王上马,我八旗要走,谁能拦的住!看本王带你们杀出去!”
众清军俱是一愣,是啊,我们可是八旗,现在怎么一听说明军拦路,就直接认怂呢?
阿济格作为亲王,战功赫赫,除了有王爷的威严外,以勇猛著称的他,身上还有一股野蛮劲儿。
“干!”众多清将被他的气势感染,八旗要走,谁他娘的敢拦。
当初他们入寇北直时,哪一次不是跟自助游,逛自家花园一样,怎么现在反而担心被捆在湖广。
一众清将立刻上马,让士卒们将抢来的银子、丝绸、女人,全部丢掉,然后从车上将一袋袋的粮食,挂在辅马上,一边挂一袋,然后纷纷上马。
满地的银子,丝绸,货物,让清军士卒有些肉疼,但是眼下保命作战,才是重中之重,清军就算舍不得,也只能狠心丢弃。
阿济格见骑兵们都已经上马,包衣们每人都看着几匹战马,马匹大都驮着粮食,但也有例外,那是供主子们换乘的战马。
道路上,带不走的粮食、丝绸等物,连着车辆一起被清军点燃。
阿济格希望尚可喜还在新野,他见道路上升起滚滚浓烟,心中一阵决然,一阵肃杀,顿时一夹马腹,率先奔出,“走,跟着本王创闯关,谁敢阻拦,就冲垮他们!”
道路上的骑兵听了,纷纷崔马前行,滚滚铁蹄,似乎带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清军丢弃车辆后,清骑的速度立刻成倍提高,如同滚滚乌云,望北而去。
宜城县的城内,也燃起冲天大火,一队清兵夺门而出,跟在主子后面狂奔。
第814章河口阻击
襄阳之北,新野之南,白河河谷的入口处。
这里东边是桐柏山脉,西面是马窟山、析隈山,清军想要北返,必走白河河谷。
时间到十二月下旬,已经快要立春,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暴雪,停息下来,气候渐渐转暖,地上的积雪,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将要开始融化。
此时,将近一万五千人的明军队伍,正在河谷入口处摆阵。
五忠军破了清军在白河口的大营后,继续向北去摸新野县,为了防止被两面夹击,所以通知襄樊,由郝摇旗出兵万五,在河谷入口进行阻击,势必将入寇湖广的清兵,歼灭在鄂北。
虽说太阳高挂,但是有句俗语“化雪总比下雪冷”,襄樊的守军出城,在此处列阵,又正好是谷口,风吹得脸颊生疼,耳朵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士卒一个个都冻得难以忍受。
清军在湖广劫掠了一个月,杀人、作孽无数,而明军只能躲在城中,早以憋了一肚子火气。
寒风虽冷,但压不住郝摇旗心中熊熊的火焰,在鄂北,灭掉入寇湖广的两万五千多清骑,将预示着什么,他内心十分清楚。
此战关系重大,郝摇旗不敢怠慢,令士卒都打起精神,敢疏忽,敢懈怠,一律处死。
谷口风大,士卒们也得咬牙坚持,不过幸好湖广是楚党大本营,各种物资优先供应,襄阳又是重中之重,朝廷早拨了过冬的棉衣,棉甲,否则不用清兵来打,弟兄们就冻成棍了。
一万五千名军,横阵摆在河谷入口,士卒门正在阵前安放拒马桩,设置障碍,一员明军千户,内穿棉甲,外罩铁甲,头部裹着毛皮,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这时他鼻中不断的呼出白气,按着战刀,在穿着臃肿战袄的士卒身前走过。
对手是八旗,他们必须做好战前的每一个细节,才有取胜的把握,千户依次检查手下士卒的器械和精神状态。
千户从众多士卒身前走过,他们是整个大阵的第一排,手中都是特制的长枪,每杆都有两丈长,是整个步军大阵,能否扛住骑兵冲击的关键。
千户走来,士卒们用棉布包裹的手,都紧紧的握住了长枪,站直了身子,这让千户十分满意,可忽然千户的步子,却在一名士卒面前停了下来。
“站好!”千户把身子转过来,正面对着那名士卒,盯着他,大声喝道:“直娘贼,你他娘的抖什么?”
千户这一声大喝,士卒却抖得更凶了一些,不只他抖,旁边的士卒也有些抖了起来,像形成了连锁反应一样。
见此,千户立时大怒,正要打人训斥,旁边一名士卒却颤声道:“千户,清兵来了!”
神策中军不是没和清军交过手,但那时主要是守城,并不是野战,况且今年补充进来不少新卒,看见清骑有点肝颤也在情理之中。
千户听了,转身回过头来,急向南面望去,心中立时一震,只见南面的开扩地带上,人马攒动,旌旗翻飞,无数骑兵漫山遍野,层层叠叠,滚滚而来。
明军阵前一阵骚动,千户观之,喉结一动,咽下去一口唾沫,然后努力镇定的对手下们说道:“弟兄们别怕,看看自己手中长枪,清军要是敢冲阵,你们往地上一蹲,枪杆插在地上,枪头对准清骑,保准连人带马,一起给他串上。”
千户鼓舞一句,也不看看效果,说完便立刻转身,去见郝摇旗。
不多时,郝摇旗身跨战马,在几名部将的护卫下,飞驰出阵,拿起千里镜,观看清骑。
他一万三千人把守住了河谷入口,两侧山头还各派了一千弓手、铳手,虽说骑兵忌讳正面硬冲,但郝摇旗选的地形好,两边都是山,骑兵不能迂回攻击他的两腰,连骑射袭扰也十分困难,阿济格想要过去,除了正面把他冲破,还真没别的法子。
这时,郝摇旗的千里镜很快锁定了清军王旗大纛下的一员白甲将,他从圆形的视界中,只见那白甲将勒住战马,奔驰的清军便一起慢慢减速,战马从奔驰到转为漫步,最后见那白甲将,将手往后一挥,清军骑兵立时戛然而止。
郝摇旗移动千里镜,圆形的视界在清军阵前很扫一遍,都是甲兵,秘密麻麻的一片,恐怕有两万人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