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彦在大帐内坐好,两人入随后进帐,抱拳一礼,“相公。”
王彦让两人入座,然后笑道:“你二人,扬州随我,时光荏苒,以三年有余,是我心腹之人。我现在有一事相问,你二人当如实禀告。”
两人听了,互看一眼,刚座下就又站了起来,齐齐再行一礼,“相公,有何事相问,我等必定知无不言。”
王彦笑着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们做下,然后开口道:“这次江西打的不错,金声桓封公爵的呼声很高,军中诸将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两人听了,脸上漏出不屑之色,戴之藩道:“金声桓反正之将,不过是打败几万绿营的土鸡瓦狗,凭运气斩了满达海而已,相公杀伪王耿仲明,贝勒勒克德浑,伪公沈志祥,有复楚赣,救驾之功,如今才是有楚国公的爵位,金声桓凭什么封公爵?”
王彦听了,心里清楚,看来何腾蛟和他自己担心的并没有错,金声桓封公爵,五忠军上下都不愿意看到。
“今大明军中,我五忠一家独大,陛下早以深深忌惮,现在金声桓立了这样的大功,陛下必定扶持,公爵之赏,恐怕铁板钉钉。”王彦沉声道:“虽说金声桓封爵之事,本相可以命人上书阻挠,但如此一来,得罪金声桓不说,还将使其他明军认为朝廷有功不赏,必然大损士气,认为本相嫉贤妒能,五忠军有意打压诸军,到时候金声桓、郑国姓都有可能与我为敌。”
两人听到王彦并不打算阻止朝廷为金声桓封爵,王士琇沉默半响,抱拳说道:“相公,那朝廷打算怎么封赏相公和五忠军上下呢?”
王彦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们在军中,高一功、刘体纯等将,对于此事有什么看法?”
王士琇文人出身,同军中诸将并没多少共同的言语,戴之藩到是与顺系诸将关系不错。
戴之藩听王彦相问,当即说道:“必正与飞虎,这几日听说金声桓有可能封为公爵,同末将交谈之中,似有意让末将劝说相公,向朝廷请封郡王。这点末将也十分赞成。如果陛下封金声桓为公爵,那以相公的功绩就该封王,否则就是赏罚不公。”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得陇望蜀之心,是人之常情,王彦听了戴之藩的话语,心里已经明白,军中诸将的态度。
高一功等人与王彦的关系,毕竟不如扬州系亲近,不好直接找王彦说,所以将意愿透漏给戴之藩,希望通过他来表达意见。
金声桓封为公爵,而诸将立功甚多,却仍然是侯爵,居然比反正之将还低一头,心中自然不服气,只有王彦更近一步,他们才能跟着更进一步。
“这次封赏之事,你们可以转告诸将,让众人安心,本相会全力争取,使朝廷赏罚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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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锁江计,江南来人
王彦在江北大营待了几天,不时接见手下将领,凝聚人心,连楚地诸将也一一召见,整合势力,直到武昌有消息传来,说江南有人过来求见,王彦才乘船返回南岸。
王彦从码头上岸,依然是骑兵护卫着进入城中,沿途百姓纷纷避让,有士子见了便站在街边,长揖行礼,恭敬的等王彦走远,才直起身来继续与身边人交谈。
来到总督衙门外,当值的百户官,急忙迎上来,为他牵住战马,“相公,督师等候多时了。”
王彦点点头,将马鞭丢给身后亲卫,便大步向前府门走去,却迎面看见了武昌知州游友伦,王彦笑道:“游知州莫非也是来迎接本相?”
“相公说笑了。”游友伦躬身一礼,“下官奉命去请满将军,督师与堵抚台在议事堂,下官就不陪相公过去了。”
“游知州自便。”王彦点点头,便大步往总督府内走去。
不多时,他来到堂外,门口侍卫一声禀报,堂内诸人立刻起身来迎,王彦进入堂内,众人重新排号入座,王彦座中堂,何腾蛟座左首,堵胤锡次之。
王彦座定,目光看向两个生面孔,两人都是士人打扮,穿着道服,头上裹着头巾,带着网罩,一人四十出头,样貌精瘦,一人二十左右,面漏激动之色。
堂内算上王彦只有五人,想必确是机密之事,并没有请其他官员参与。
这时堵胤锡站起来,为王彦介绍道:“王相,此二位,便是江南过来的义士,这位是贺王盛,字周谦,崇祯进士,坐师雷跃龙现为朝廷礼部右侍郎,这位是眭本,丹阳诸生,字允立,父眭明永隆武元年就义于松江。”
贺王盛与眭本连忙起身行礼,“参见相公。”
王彦点点头,笑着抬手让两人不必多礼,眭本一个诸生,王彦没有映像,贺王盛到是在邸报上看过。
此人字周兼,号无党,镇江府丹阳县人,崇祯年间天津巡抚贺世寿之子,历官兵部职方主事、太仆寺右少卿,李自成克京师后迎降,任验马寺丞,清军入关后南逃,但被弘光朝定为从贼,将他列入“第二等首先降附宜斩”之人。
满清南侵以后,招贺王盛入朝为官,被他拒绝,而是一直暗中从事复明活动。
历史上,他派遣眭本前往西南联系永历朝廷,邀请孙可望会师长江,但事不机密,为叛徒出卖被清廷抓捕,贺王盛与眭本等近百江南士人牵连其中,被杀被流放者不计其数。
此案为《平一统、贺王盛复明案》,历史上多关注正面战场上李定国、郑成功等武将为复明而做出的努力,却忽略了清廷治下地区的暗中复明运动。
在满清入关的几十年内,抗清起义的战火连天,复明运动潜流又激荡。
几十年间,复明大案迭起,《李化鲸、刘泽清反清案》,《王道士伙党案》,《吴胜兆、顾咸正反清案》,《五君子复明案》等等,不可计数,斗争可谓前仆后继,每个大案背后都流淌着义士殷红的热血,其中包含了多少可歌可泣的事迹!
只可惜,这类大案在清初十分敏感,加上严酷的文字狱,使得他们很少被史籍记载,找不到完整的记录,甚至还被有意加以抹杀。
因此使得世人对这些大案了解极少,当代民族政策又让史学家很少涉猎南明历史,从而使得这些可歌可泣的人物,根本不被后代知晓,实在令人叹息。
这时待两人坐定,王彦便道:“两位这次来武昌,所谓何事?”
眭本听王彦问话,有些激动的起身作揖道:“回禀相公,晚生与恩师,这次是受牧斋先生之托,特来献策。”
“钱牧斋?”王彦听后正了正身形,当年掌握南京兵权的勋臣赵之龙开城降清,钱谦益作为文坛领袖朝廷大臣也在南京迎降,但其进入清廷后并不受重用,加之门生旧友纷纷投入到抗清事业中去,他辞官归乡后也开始热衷于抗清事业,为义军筹措军粮,屡次被清兵抓进大狱,又屡次被人捞了出来。
眭本再行一礼,说道:“相公,牧斋先生已经联系了鲁王殿下,并派人前往郑国姓处,再加上相公之兵,汇集三家水师,则长江可断,江南可定。”
这时堵胤锡说道:“王相,方才我与何督已经商议了一阵,钱牧斋虽身在虏中,然其心未必不念本朝,我观其规划形势,还是绰有成算。现今鲁监国之兵,应约屯于崇明海外,若我水师东下,再调郑国姓水师北上,三家联手,击败清廷的江南水师不再话下。一旦我们切断长江,江南清兵必然陷入动荡,而且还可斩断满清漕运,使清廷得不到江南的粮饷,而江南亦得不到满清支援。”
江南是清廷赋税的重要来源,虽说清军打哪抢哪,但大部分财务都落入将领的口袋,清廷得运作依然需要银钱,满洲贵族自己不会为清廷的运作来掏钱,兵饷粮饷这些都要满清朝廷来承担,所以江南之地对于满清极为重要。
如果明军切断了漕运,江南的赋税就运不到北京,满清就没有能力在北方制造器械,募兵备战,而江南虽有钱粮,但在明军水师的包围下,人心必然动荡,洪承畴即便花钱募兵,效果也必然没有北方好,还有可能被抗清势力渗透到绿营之中。
“若真能截断长江,只需一年时间,本相整顿楚赣之众,顺江而下,夺取金陵,必然不再话下。”王彦沉思一阵后说道。
“相公也赞成此策!”眭本喜道。
“两方对弈,局势此消彼长,以水师断长江,清廷江北有人无钱,江南有钱无人,必然备战不利,其势必消,而本朝全力于楚赣备战,势必大涨,此一消一涨,清越弱而我越强。待时机成熟,本相督楚赣诸师,建瓴而下,国姓起闽海之众,复福州,出浙江,鲁王舟师扬帆西进,朝廷遥檄三吴忠义,共同奋起,江南焉有不下之理。”王彦笑道:“钱牧斋这个会师长江之策,本相以为十分可行,绝对赞同。”
贺王盛与眭本见王彦同意,他二人可谓不辱使命,纷纷大喜。
当下王彦又问了一些钱谦益等人筹划联络的细节,发现居然连北京、山东、山西都有汉员参与进来,心中暗道士林领袖,门生故旧果然遍布天下。
王彦只觉这张大网牵扯实在太广,连忙嘱咐其一定要保持机密,可与天地会进行合作。
正商谈之际,游友伦将满大壮带到了大堂,王彦当即吩咐,洞庭水师东下与鲁王合力封锁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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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锁江计,水师东下
《管子·小匡》:“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淮南子·齐俗训》:“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士农工商国之四民,出现于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之际,最早的意思大体是,四民对于国家同样重要,并没有褒贬之意。
从那时的人物,诸如范蠡、吕不韦也可以看出来这一点。
士农工商,中国古代社会其实是由一少部分精英的士,同大部分农来构成,士族往往也是商也懂工匠杂学。
此后历代统治者出于各种原因,逐渐形成了对商的压制,在西方威尼斯商人也是各种文学作品嘲讽的对象。
元明以前,虽然民间风气上,已经有了四民间的高低之分,但并没有太过森严的等级制度,各个阶层可以转换,并未固化,上升通道还在,并没有从制度法令上将工商归于贱籍。
士农工商,士者国之脊梁,农是国之根本,工是国的技巧,商是流动的血液,四者于国同样重要。
历代统治者畏惧商的流动性,不稳定性,加之商的背后往往是士,大士族有地有粮,在通过旁支来经商,获取大量银钱,皇权自然畏惧,必然压低商的地位。
商的地位虽然不高,但对于国的重要性却不言而喻。
扬州东城,靠近城墙内侧,筑有一排巨大的木屋,这里便是八大皇商修建的仓库,他紧靠着水门,各种物资便可通过链接大运河的护城河运进运出。
扬州是个风水宝地,紧靠长江和大运河,南来北往的物资都聚散于此。
八家商号,现在就是清廷内部流动的血液,他们对于满清的政治投资,可谓非常成功,随着满清的南下,八家商号也得到了回报,资产翻了百倍不止。
商号紧随着清兵的步伐,一路将两淮的盐商,浙东的海商,以及曾经操纵大明朝政的江南士绅集团,统统踩在了脚下。
扬州现在就是八家商号在江南的大本营,池州府的铜铁,台州的银矿,遂昌的金矿,两淮山东的食盐,江南的米粮,都在这里中转。
大运河边上,清永昌商号的一个大掌柜正站在码头边等着,不一会儿数十艘平底船从水门内行驶出来。
大船无法驶入护城河,不能直接进入扬州,只能停靠在运河边,然后由这些平底船进进出出的把粮草等物资运入仓库中。
大掌柜是范永斗的心腹,名唤阎从念,父母家人死在崇祯二年的建奴入寇,他后被范永斗收为商号学徒,培养成为清永昌的大掌柜之一。
范永斗与满清勾结由来已久,要说阎从念与满清那是血海深仇,但他被满清吓破了胆,不仅没有报仇的意思,反而认贼作父,替商号跑过多次辽东,帮虏酋送过去大批盐铁。
阎从念站在码头边上,注视着福船上的雇工们将一包包米粮,搬运下来,另一边,一艘平底船接近大福船,商号雇工将大批巨大的粗铁放入绳网,福船上数十人立刻齐齐发力,用滑车将数千斤重的绳网慢慢拉上了大船。
“大掌柜,这是仓库内最后的一批粗铁,洪总督那边再要,便只能从河南、山西的仓库调了。”一名账房拿着账本慢慢走到阎从念身边说道。
“东家交代过,豫王爷同洪总督要精铁铸炮,打造兵器,近期内商号必须运送六百万斤生铁过去。”阎从念沉声说道:“仓库不够,便从北方调吧,我先将这批运到江宁,而后去池州矿上看看,应该也能收到一批。”
“大掌柜放心,我回去就安排。”账房连忙说道。
阎从念点点头,吩咐道:“你再让人调拨一些海盐,运到江宁的铺子存储起来。”
“大掌柜,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啊?这物资调拨如此频繁,商号的船都忙不过来了。”
阎从念点点头,解释道:“八月时,海寇直接进了长江,怕是让朝廷震怒了,而且商号从湖广传来消息,伪朝的楚国公王彦于湖北秣马厉兵,各种物资都在往武昌一带囤积,怕是准备大打了。”
这民族相争,事关族群兴亡,但与阎从念以及为八大皇商效力的人,却没有关系,他们不管这些,只管自己有钱拿,有粮吃,能过的比别人更富裕,至于汉人死不死,明朝亡不亡,同他们没啥关系。
那帐房听了,却有些担心道:“大掌柜,上次海寇的船一来,在镇江烧了咱们商号八百多艘盐船,他们会不会再次进入长江?大掌柜这次在长江上航行,可得当心啊。”
阎从念笑了笑,他是见证着满清从辽东苦寒之地,一步步发展起来,见视过满洲八旗所向披靡,也见识过明朝一触即溃,不堪一击的人,他的眼中满清强大无比,明朝迟早要完蛋。
阎从念摇摇头,笑道:“朝廷水师守在镇江,海寇现于崇明海外,不能深入长江航道。我这次去池州,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赶紧按着我交代的,将生铁调过来,等洪总督把炮造好,往着江边一放,到时候便更加安全了。”
当下阎从念又吩咐了一些物资的调配,等了一个多时辰后,船上雇工终于,大声喊道:“大掌柜,货物都装好了。”
“那好,升帆,立刻出发。”
湖广,满大壮得了王彦的将令,领了军粮和器械,率领洞庭水师,扬帆东进,直接杀向长江下游。
江南水网纵横,正是水师用武之地,不过清兵虽然占据了江南,但是却没有发展出一支强大的水军。
这也是局势逆转太快,之前明军防守还来不及,根本没有可能威胁江南,清廷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保持一支水师,而且满人也不懂水师训练。
现在局势有所转变,江南清军却没有水师来保证航道的安全,只能近十万绿营兵集结在江宁一带,另外汉旗固山金砺率三万人在池州和安庆的金声桓对持。
此时长江上,显得比较冷清,偶尔才会回出现几艘渔船和商船,清军的兵船,则完全看不到。
洞庭水师,一百艘大船,两百艘小船,列队在江面上浩浩荡荡航行,场面十分壮观,渔船上的民众惊讶的看着庞大的舰队使来,纷纷将船赶紧划向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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