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喜连忙躬身一礼,从胸口取出信件,当然沾着血迹的信封已经换掉,他递给赵千户,然后说道:“总督大人有重要的命令给赵千户,所以让我急着送来。”
赵梓豪接过来,士卒立马将火把靠上来,他抽出信纸,见是张存仁的笔记,于是仔细观看。
“哈哈~”赵梓豪看完,脸上怒气立马不见,笑道:“丁师爷带来的好消息啊!那位爷不吃不喝,一心要学崇祯皇帝,我就怕他砸在手里不好交代,每天都要过来看上三次,现在总算能送下山去,可算卸下了一副重担。走走,回某的住处,丁师爷陪某喝上一杯。”
当下戴之藩只得又出了西厢,然后又被清兵安排在后院歇息。
转眼时间就接近了五更天,一百多条黑影悄悄的摸到西墙外,借着荒草的掩护,隐藏起来。
与此同时在东墙外,也同样上演了刚才的一幕,一队数十人的清军巡逻小队,从他们身前经过,却完全没有察觉。
在道观的后院里,九名黑影悄悄摸到西厢外的高墙边,借着院里的树木、假山隐藏起来。
戴之藩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隆武皇帝,只要他将皇帝护在身边,以三百精锐的明军战士,击杀两百清兵,难度应该不大。
这时戴之藩将几名明军叫道身边,遂即小声吩咐道:“西厢内有六名清兵看守,但在外面却至少有二十多人!我们翻进去后,出手要快,要狠辣,不能有一点犹豫,一旦得手,立马拥入屋内,保护陛下,然后发射信号,明白吗?”
跟着戴之藩进来的明军,不是总旗就是小旗,都是精悍之辈,他们立马小声应道:“请侯爷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几人答应一声,立刻跟随戴之藩一跃而起,双手一撑便越过了八尺高墙,落入西厢之内。
五更天是人睡得甜美之时,六名看守站了一夜,都有些无精打采,但他们显然比一般清兵要精锐许多,并没有偷懒打混。
戴之藩等人跳入院内,一名离得近些的清兵,立马引起了一丝警觉,他一抽战刀,便向黑暗的墙角走来,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发出响动。
而就在他拿着火把走来的瞬间,戴之藩便张弓搭箭,擦了毒药的箭头便直接射穿他的咽喉,那士卒立马捂着喉咙倒地。
“什么人?”
院子里剩下的几名清兵顿时一声惊呼,但几支羽箭却同时射来,剩下五名清兵也被射中要害一起倒地,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戴之藩与几名明军顿时同时一跃而起,向西厢扑去,他一脚踢开了屋门,冲了进去,便见黑暗之中一个人影从床上座了起来,他立马纳头就拜:“臣戴之藩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赎罪~”
与此同时,一支火箭向墙外射去,在夜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再半空炸开,十里可见,这就是动手的信号,墙外的秦锋立马站起身来,挥刀向强一指,大喝一声“杀啊”,明军士兵顿时架起长梯子,从东西两面,翻墙杀入。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西厢外的清兵听见院内呼喊之时,刚要进院支援,但却又听间道观外忽然杀声一片,立刻大喊大叫起来,观内清军营房里,近百士兵也立马衣衫不整的冲了出来。他们一阵慌乱,只见数百明军翻墙杀入,顿时下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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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君臣重逢
烟火升上天空,方圆十里的范围内都能看到,片刻之后,又有几道烟火升上天空,与第一道不同,后面几道都是紫光观的清兵发射的求救信号。
位于光泽县的清军主力,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变化,张存仁在睡梦之中被左右摇醒,正要大怒,左右却急道:“大人,紫光观方向升起数道烟火求救,恐怕大事有变。”
张存仁闻语大惊失色,他在闽北之地搜山入林,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抓住隆武皇帝,怎么可能允许出什么差错。
这时他心里一边担心,一边穿好官服,又一边让人将统领杜尔德请来,片刻后两人相见,张存仁遂即急道:“今天夜里紫光观突发烟火为号,必是遭了贼军围攻,还请章京立马率领一千八旗前往增援,务必不能让贼军夺走隆武帝。若贼势甚众,实在难以抵挡,那就立马将隆武杀掉,只将人头送往福州报功。”
杜尔德连忙领一千人马出发,行到半道,两侧树林里,却忽然传出一声号响,左右两侧顿时杀出数百人马,却是袁宗第拦住了清兵去路,双方顿时在黑夜里一阵混战。
此时已经日渐天明,东面的天空泛起一丝鱼白,张存仁在派出杜尔德之后,心中稍定,毕竟守观的是他的亲卫,战力非同一般,再加上一千八旗,在闽北基本没有敌手,但就在杜尔德出发不久,一名清军把总却又慌慌张张的禀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衫关方向突然出现了大批明军,正往光泽方向杀来~”
“怎么可能?”张存仁难以置信道:“衫关方向怎么会有明军出现?”
“大人,是巡哨传回来的消息,明军离光泽只有七八里,半个时辰就会杀到!”
张存仁刚刚安定的内心,顿时惊起惊涛骇浪,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明军出现在衫关方向,但哨骑绝对不会说谎。
“明军有多少人马?”张存仁让努力镇定的问道。
“天还没亮,巡哨也看不清楚,但北溪两岸绵延的都是明军,肯定有数万之众!”
衫关与光泽相距四十多里,现在明军已经走到离县城七八里的地方,也就是说,明军大概是三更天左右开始行军。
虽说天上月光很亮,但几万人马能在夜里进行长途跋涉,也说明的这支军队的不简单,肯定十分精锐,而光泽小城自然无法坚守,张存仁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张存仁这老贼,投清之后,被编入镶蓝旗,为清廷屡立大功,头脑还是很灵活,明锐的察觉到了危险,他感觉到从紫光观升起烟火求救,到数万明军杀至,肯定是经过精心策划,他现在留在光泽显然敌不过有准备的明军。
张存仁立马当机立断道:“传令大军,带上大车,火速南撤。”
在自身性命面前,张存仁果断做出了选择,就连紫光观内的隆武帝他也不管了,毕竟就算失去抓住隆武的功劳,他还有百量大车的金银珠宝。
当即张存仁派人去通知杜尔德之后,便领着八九千人马,迅速撤离光泽县,一量量大车,从城门处拉出,无数清兵护卫他们劫掠而来的财物向南逃窜。
张存仁的决定很明智,在清兵离开光泽后不久,王彦便抵达了光泽县,一名骑兵跑到王彦身前禀报道:“启禀国公,清兵已经南撤,光泽县内以成空城。”
“老狐狸,嗅觉还真是灵敏~”王彦在马上微微一笑,冷声说道:“督标副将何在?”
王士琇闻声立马抱拳应道:“末将在此!还请国公吩咐~”
“据黄廷交代,张贼在闽北搜刮抢夺了不少财物,你去帮本督夺回来。”王彦用马鞭指着南方道:“记住,拿回财物即可,不要追击太远,闽北的地形,我们并不熟悉,以免遭了埋伏。”
“诺~国公放心!”王士琇再次抱拳,然后一挥手,身后棋牌官立马发出号令,一阵鼓声响起,近万督标骑兵,立马向南追去。
游牧政权之所以屡屡发动战争,而中原王朝对于战争却十分谨慎,甚至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样的话语,就是因为中原王朝发动战争的成本高。
游牧是打到哪儿抢到哪儿,战士既不要军饷,也不要粮食,战争成本极低,打仗基本都有的赚,而中原王朝却要粮要饷,死了还的抚恤,被战争破坏的地方还要花钱重建和赈济,怎么算都是划不来。
满清虽然已经从半渔半猎向农耕转化,但行事风格依然是烧杀抢掠,所以南明在财政上天然处于弱势,需要大批钱财,但却没有什么赋税收入的来源。
王彦知道张存仁抢了大批财物,自然不能放过。
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王彦看着督标骑兵南去,遂即一挥马鞭,豪迈的说道:“诸将,随本督去迎接圣驾下山。”
大队明军往紫光观的方向而去,走五里,路遇袁总第,他以七百精兵,袭击一千八旗兵,战得正憨时,杜尔德得知张存仁已经南撤,遂即慌忙脱离战斗,引兵南逃。
当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尘土蔽天,金鼓齐鸣,士卒打起旌旗,摆出仪仗,迎天子下山。
众人经过崎岖的山道,来到紫光观前,观内的战斗已经结束,秦锋在门口等候,王彦遂即有些不安的问道:“陛下可曾安好?”
“回禀国公,陛下多日为曾进食,又受了一些惊吓,身体稍恙,但并无大碍。”秦锋行礼道。
“皇后、太子、左阁部与诸多大臣呢?”
“皇后、太子与阁老都好,国公也不必担心!”
王彦闻言,提起的心遂即放了下来,“历代先皇保佑,真乃汉家之幸也!”
秦锋却道:“不过,混乱之中,曲阳王、西河王、松滋王,还有许多大臣宗室,还是被清兵杀害。卑职庇护不利,还请国公责罚。”
“能保住陛下安全,你们就立天大的功劳,至于殉难的几位殿下和公卿,那并非你们的过错,本督会让人好好安葬,你不必放在心上!”王彦拍了拍秦锋的肩膀,然后温声道:“带本督去见陛下吧~”
隆武帝从福京出发之后,就是一路奔波,被清兵追的毫无喘息之机,在山林之中乱窜,本就是因为国事操劳而身体虚弱的他,再经过这一番折腾,又绝食求死,近五十岁的身体自然立马垮掉。
这时在房间内,隆武帝躺着床上,曾皇后在一旁伺候,戴之藩则站立在一旁,一名官员在外面禀报道:“陛下,楚国公到了。”
隆武帝闻语,遂即让曾皇后扶他座立起来,激动的说道:“快宣王卿进来~”
王彦一手抓起官袍的下摆,便急步小跑着进来,看着一身单衣,脸色苍白的隆武帝,顿时急忙拜于隆武床前,目中含泪道:“陛下,臣来迟矣,让陛下受苦,臣罪该万死!臣蒙国恩,刻思图报。今郑之龙叛明投清,陷陛下于险境,罪恶贯盈。臣有精兵六万,必兴师讨逆,为君父雪仇!”
第360章桂藩西逃
王彦经营粤地之时,将两广总督丁魁楚逼到桂林,使他与拥桂的广西巡抚瞿式耜,行成南北分权之势。
隆武二年八月间,闽中大变的消息传入两广,特别是大学士何吾驺在汀州一战后与皇帝分开,返回广东带回了更加不利的消息。
在两广之地,引起来了极大的震动,谣言四起,多言天子已经如安宗皇帝一般落入了清军之手,皇室继统问题再次提上紧急日程。
出于血统亲近的考虑,大明诸藩之中,瑞王被李自成所杀,福藩安宗皇帝、惠王先后被清廷杀害,神宗皇帝的子孙,福、瑞、慧、桂,就只剩桂藩。
在大多数官绅心目中,桂藩朱由榔就成了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而随着清兵占据浙江、福建之后,抗清势力移向西南,两广将直接面对清兵,无论如何,都需要推选一人,来稳定人心。
隆武帝的确切消息,还没有得到,但广西巡抚瞿式耜却已经拥立桂王在肇庆监国,等得到隆武的确切消息之后,再登基称帝。
广州府城外,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大学士苏观生与一众官员站在城外,大队的百姓和士绅,挑着担子、架着驴车,扶老携幼的从东面滚滚而来,人群布满了官道。
一队背插小旗的骑兵,从人群中飞弛而过,口中连连喊道:“让开通道~十万火急,加急军报~”
马匹飞驰而过,惊得逃难的百姓连连躲闪,小儿啼哭一片。
骑士飞奔到苏观生身前,然后急忙翻身下马,跑过来单膝跪地,气喘吁吁的急声说道:“启禀阁部,潮州失陷,清将李成栋,佟养甲正往广州杀来!”
当初朝廷给王彦的兵额是三万人,他离开粤地时带走一万七千五百人的精锐之兵,留给刘顺的只是一万多新兵。
这是因为当时广东处于南明腹地,所以不需要太多兵马,但福建突然投清,清兵从闽地沿海而进,粤地却立马空虚起来。
虽说王彦在广南各府号称编练了八万府兵,其实根本没达到要求,关键还是缺钱缺地,而且衣甲武器也不齐全,实际编练到位的也就两万多人,而且战力肯定无法与清兵并肩。
那骑兵的禀报,让苏观生皱起了眉头,但这时远处又有一支插着加急小旗的骑兵奔来,再次行礼禀报道:“阁部,揭阳失陷,参将陈文豹战死,刘将军兵寡不能敌,已经往广州撤退~”
众广州官员闻语,纷纷脸色大白,陈邦彦见此遂即谓苏观生道:“阁部!清兵来势甚汹,将清兵挡在粤地之外的可能几乎没有,不如放弃沿途州县,放清兵直驱广州城下,我们集中力量于广州,以坚城挫敌锐气,然后向广西、湖南请援。清兵久攻不下,等我援兵一至,必退也~”
苏观生眉头紧锁,“清兵长驱直入,沿途州县岂不要全被破快。再者如今广州城内人心不稳,清兵直接杀到城下,恐怕虽有坚城,却无法久守。”
“这点下官也考虑过了,首先刘将军现在连折两阵,一万人马肯定挡不住数万清兵,沿途州县还是会被清兵破坏。既然如此,还不如传令各府,让百姓早些入山避难。”陈邦彦解释道:“再者,阁部不是已经派何大人去请桂王殿下来广州坐镇了吗?有监国亲临,广州必能军民一心。广南的两万多府兵,也可调入城中。然后让水师封锁珠江,使清兵不能进入珠江西岸的诸多州府!”
“岩野的意思是,弃小城,保大城,弃粤东,保粤西!”苏观生很快就明白了陈邦彦的策略。
“既然敌不过清兵,那还不如壮士断腕,保下广州要紧!”陈邦彦点头道。
苏观生看着官道上,滚滚西逃的百姓,心里不禁一叹,太平多年的广南能抗住清兵的攻击吗?经营了将近一年,刚刚有点起色的粤地,经历了一番蹂躏之后,恐怕立马残破不堪了。
“就按岩野说的办!”苏观生稍微站直了身子,让背影显得镇定,然后肃声令道:“传本堂之令,其一,命巡按何大人,速度迎桂王移住广州,以安广州民心。其二,传令粤西诸府,准备安置粤东难民。其三,急调高州、雷州、罗定州、肇庆诸地府兵入援广州,其四,八百里加急,向桂林、长沙求援!”
众多官员见苏观生有了应对之策,精神顿时一振,身后书吏更是奋笔疾书,将苏观生的命令记录下来,然后写成文书,发往各处。
此时的广州城,因为战争临近,商业活动基本停止下来,原本繁忙的码头,空空一片,海商的船只多被水师征用,剩下的船只也被勒令开往珠江西岸,防止清兵抢夺,近万码头苦力,则调往城内加固城墙。
苏观生一行回到广州,护城河上无数民夫,正架着小船,将一根根削尖了的木桩,插入河中,城门处工匠也在从新加固城门。
苏观生在这里经营一年,城内的一草一木,他都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他与城内官绅百姓,海商巨贾,朝夕相处,已经有了深沉的感情,他看见忙碌的民夫,不禁有感而发,回身对诸多官员道:“眼下要守卫广州,就全靠诸公与本堂同舟共济了!”
“阁老放心,我等必定全力守城!”
广州是大城,人口数十万,物资充沛,从高棉和占城买来的米粮,可以坚守五个月,城内还储存了大量鱼干,粮草十分充足,另外各种兵甲弓矢火器以及滚木礌石都堆满了仓库。得益于与葡萄牙人贸易,城墙上有大型佛郎机四十门,小型佛郎机一百八十门,虎尊炮、碗口统也有百部。
这个时代火器损坏率十分高,往往几场大战下来,军队的火器就要报销一半,王彦历经大战,原来的车营就已经基本报废,所以他写信给苏观生,让他再采购一批火炮,这些炮没有来得及补充给王彦,现在却全部安置在城墙上,无疑加强了广州的防御,增强了苏观生的信心。
看着忙碌加固城墙的民夫,苏观生心中稍微安定,他虽是文臣,但也能看出广州的坚固,他相信只要按着陈邦彦的策略,他必然能够守住广州。
当即他随领着一群官员,回到衙署,但门口却有一名官员,来回踱步,正是巡按御史何刚。
中国古代,在地方上,擅长以小官制大官,巡按御史品级虽然不高,却连总督都不敢得罪,有监察之权,权柄极重。
何刚看见苏观生回来,立马大步迎上,不待苏观生开口相问,他便急道:“阁老,大事不好了,桂王跑广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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