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自己还是他二人这段姻缘的始作俑者。
如此一想,就越发恼怒了。
楚常欢僵僵地躺在榻上,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梁誉将他握在掌心,逗了一回,方咛吟起来。
楚常欢仿佛早已习惯在守岁之时做这种事,逐渐变得顺从。
梁誉在行房事时鲜少说话,只要楚常欢不喊错他的名字,几乎可以全程不出声。
此刻也不例外。
他无声地碾开楚常欢的褶纹,又无声地把自己沉了进去。
彼此亲密无间。
被同心草控制的人很难拒绝房事,反之,甚至极其乐于此道。
渐渐的,楚常欢不再拘谨,一叠声地哼唧起来。
守岁的蜡烛通宵不灭,焰心明亮,炽烈跃动。
屋外隐约有爆竹声响起,断断续续,喧闹至极。
直到子正时分,旧岁除尽,守在前院的小厮们终是忍不住点燃了烟花。
砰砰砰的啸音在空中炸开,绚烂焰光一阵阵地穿透窗棂,将屋内映照得一览无余。
楚常欢星眼微饧、香腮带赤,端是令人痴迷。
梁誉眼眸深邃,大动未歇。
许是烟花迸裂之音太过刺耳,熟睡的孩子受到惊吓,忽然啼哭起来。
楚常欢骤然一惊,面上绯意渐散。
“王爷,停一停,晚晚在哭……”他抓住男人的手臂,低声央求着。
可梁誉并不依他,仍在继续,嘴里道:“你哄哄。”
楚常欢断断续续地道:“你不退、退出,我如何哄他?”
梁誉抱着他,将他挪至孩子身旁,目光凝在那对丰汝上。
楚常欢恍然大悟,又羞又恼地斥道:“梁誉,你太过分了!”
梁誉没有废话,径自将他捞了一把,使他侧身。
香甜近在咫尺,啼哭的孩子立刻张大嘴巴,咕咚咕咚吃上了口粮。
守岁之夜漫长,晚晚吃饱后,两人复又如初,直到五更鸡鸣方才入睡。
第56章
过完年, 梁誉等人便启程前往兰州了。
大夏内乱虽未平息,但河西之固不可松懈,若教夏人攻破兰州, 则西北危矣。
晋、陇两地严寒冷冽, 行进途中,楚常欢担忧孩子受冻,捂在晚晚身侧的暖炉和汤婆子从未间断过。
梁誉原想让他们父子留在雁门县,待天气暖和之后再出发,可雁门县乃进出北狄的要塞,倘若顾明鹤寻来,凭他的智计,想要带走楚常欢轻而易举。
梁誉不想再失去他了, 更何况楚常欢也想尽快赶到皋兰县,与其父团聚, 因而带上他和孩子,一块儿往河西赶去。
众人行至凤翔府, 时逢上元灯会,于是寻了一家客栈落脚,在此地共庆佳节。
凤翔府古称雍州,乃周、秦发祥地, 汉代改为扶风郡, 前朝时又更名为凤翔府, 沿用至今。
在客栈歇了一两个时辰,见楚常欢没有动身观赏灯会的念头, 梁誉便道:“凤翔府的灯会虽不及汴京那般极盛,但也热闹非凡。听说今次的灯会设立在城北街,那儿离开元寺很近, 可要去走一走?”
他记得楚常欢对神佛之道颇为崇敬,于是拿开元寺为引,诱他出门。
果然,楚常欢有所动摇:“那就去看看。”
现下正值申末,前往开元寺的香客络绎不绝,楚常欢戴上面帘,随梁誉一道往寺内挤去。
开元寺里香客繁多,梁誉恐与他走散,于是握紧他的手,令彼此形影不离。
来到观音殿请香时,梁誉忍不住问了一嘴:“常欢,你想求什么?”
楚常欢持香道:“求晚晚平安长大。”
梁誉默了默,又道:“还有呢?”
楚常欢侧首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没有了。”旋即跪在蒲团上,举香过头,合眼祈祷。
梁誉立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楚常欢起身后,他才把手里的燃香插进炉鼎中。
走出观音殿,楚常欢本欲离去,却见东南方的墙角下有个小沙弥在派发签文。
他驻足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即举步前往,从小和尚的签筒里抽了一支签。
楚常欢没有看签文,而是问小和尚道:“小长老,敢问宝寺的签文灵验否?”
小和尚原以为眼前戴面帘的人是位女施主,没想到一开口竟是个男人,怔了怔,旋即点头,雄赳赳地道:“当然灵验了!鄙寺可是修建于前朝开元年间,因而得名开元寺,香火鼎盛,有求必应!”
楚常欢又道:“宝寺的签文,与汴京五岳观的陈观主扶乩相比,谁更灵验?”
五岳观观主陈小果的名号,在儒释道三家皆有传盛,他因当年追随崇宁帝护驾有功、并卜得一手好卦而闻名于世。
这个问题事关佛、道两家的声誉,小和尚不敢胡诌,挠头道:“各、各有千秋罢了,岂可相提并论!”
楚常欢并非有意为难小和尚,见他犯难,便收好签文,拱手告辞。
眼下已近黄昏,天色渐晚,香客们渐次离,梁誉走在楚常欢身侧,目光时不时落在他手里的签文上。
楚常欢陷入沉思,良久才回神,将写了签文的竹片翻转过来。
——风情月债,红尘不渡。
行进的脚步蓦地一顿,楚常欢痴痴看着竹片上的八个字,脑海中不由盘旋出当年陈小果为他卜的那一卦姻缘签——
红尘纵有千般味,一入红尘半世哀。
无论过去多少年,老天给他的指示,竟从未变过。
他贪慕红尘,却又为红尘所困。
梁誉见他面色沉凝,正要凑近瞧上一瞧,可楚常欢已收好竹片。
此刻正值掌灯时分,城北街布满的花灯纷纷被点燃,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上元佳节,正是寻觅良人的好时机,街道上随处可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以及待字闺中的妙龄女。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便是如此。
天色渐暗,行人熙攘,梁誉始终紧随着楚常欢,最后难忍好奇,问道:“你曾在五岳观求过签?”
楚常欢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梁誉嘴唇翕合,欲言又止。
——他很想问楚常欢,当年向陈观主求的签文是否与自己有关,可转念一想,自己曾那般糟践他的感情,即使所求如是,恐怕也非上上签。
两人各怀心事,漫无目的地前行着。
万千长灯,却无一盏可照彻心底的阴霾。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撞入楚常欢眼底,他浑身一僵,掌心蓦地渗出层层冷汗。
梁誉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道:“怎么了?”
楚常欢不语,呆呆地向前方,梁誉循着他的视线瞧去,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少顷,楚常欢眨了眨眼,自惊恐中醒神:“本以为看见了顾明鹤,原是眼花了
梁誉蹙眉,目光投向人群,仔细搜寻了一番。
茫茫人海,千灯照耀,却不见那人踪迹。
梁誉道:“顾明鹤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此番你回兰州后,不如就留在驻军府,我能护你周全。若是去了你爹身边,顾明鹤真寻上门来,我可能无法及时赶到。”
楚常欢对顾明鹤的确有了惧怕之心,但一辈子躲着总也不是个事儿,于是说道:“我与他已经和离,从此便是自由身,无论我是娶是嫁,他都无权干涉。如果真要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梁誉神色微变,也不知哪句话教他听了不畅快。
当初为保楚常欢性命,他曾以姜芜的名义把人迎娶入府,正因为此,楚常欢总不愿承认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即使与顾明鹤和离了,也不肯回到自己身边,安安心心做梁王妃。
当初在临潢府时,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顾明鹤。
可如今,他谁也不要了。
自由之身,无权干涉他的嫁娶,这句话恐怕也是说给梁誉听的。
两人此刻无心赏灯,俱沉默在当下,不多时便折回客栈了。
这天夜里,梁誉把孩子送去乳娘房间,素来冷情冷性的他难得没有克制,压着楚常欢狠-做-了几回。
楚常欢惊讶于他的失控,却又满足他的进-入,哼哼唧唧,无比爽利。
直到灯火渐歇,方疲惫地入睡。
翌日晨间,一行人自凤翔府出发,终在正月廿二这日抵达兰州境内。
梁誉命李幼之等人先行回到驻军府,他则带领几名侍卫护送楚常欢前往天祥镇。
马车抵达镇上后,楚常欢对梁誉道:“王爷,就送到此处罢。”
梁誉愣了一瞬,问道:“你不让我见你父亲?”
楚常欢道:“我爹已不再是朝廷命官,如无要事,还是莫与王爷相见的好。”
“这算哪门子理由?”梁誉微恼,“平民百姓就不能见我了吗?”
楚常欢抿紧唇瓣,未再言语。
梁誉深吸一口气,对梁安道:“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