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那又怎样!”
谢真:“好好好,嗯,没什么可笑话的,年轻就是要这样,我想想……”
他琢磨了一下之前自己在外游历的经验,对他说:“那么,我知道一条挺不错的旅路。”
……
“结果我们一走就是三个月。”谢真说。
长明把展开的卷册搭在手上,随口道:“也没有很久。”
谢真:“灵霄听了肯定要气死。”
长明回以一声含义复杂的冷哼。
谢真道:“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他师傅,也就是正清的先代掌门重伤闭关,门里设计支他出去,因为我横插一手,他很快就回了太微山,打乱了他们安排。后来掌门出关,局势已经平定。”
“他运气不错。”长明评价道。
“是。”谢真也有些感慨,“灵霄一向有些古板,能在正清门那种地方顺利继任掌门,确实需要一点运气。”
长明:“那他当上掌门,可能是吸走了正清本身的运气吧。”
谢真:“……”
长明还是那个长明,这份彬彬有礼的刻薄让他甚至有点怀念。
“不过,”他说,“你好像一直不怎么待见灵霄?”
长明:“并没有专门加入不待见之列,只是随便不待见一下。”
“……”谢真叹气,“他是对妖族有些成见,也不奇怪。”
“不是因为那个。”长明坦诚道,“成见不可避免,但对你指手画脚却大可不必。”
“对我?”谢真疑惑道,“有吗?”
长明看了他片刻,说:“他不是几次找到你,叫你离我远点吗。”
谢真:“哦……这个啊。”
他是记得有这么回事。与长明熟悉后,他们常结伴同游,仙门里的确有些声音,觉得瑶山是否与深泉林庭走得太近,谢真又和祈氏王族交好,令人怀疑他是否有什么图谋。不过他们大多只敢悄悄议论,谢真全当耳旁风,也就只有门派里担心的师弟会问到他面前,再有就是灵霄了。
灵霄亲眼见到他与长明相识,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之后这深泉林庭的小王子如同一个挥不散的阴影,动不动就出现在谢真身边。他于是三番两次告诫谢真,让他注意在仙门中的风评。
谢真:“那个也不算指手画脚,毕竟我都当做没听见。”
长明:“他会直说,也不算太糟。当年我不大懂,现在想来,背后议论的也不少吧。”
“要说他们总会说。”谢真仰头望着暮色西沉的天际,“我也不是全不在乎名声,但若是与谁交游都不能随心,修道还有什么意思。”
长明:“这么讲的话,游山玩水的孟君山,才是修得最有意思的了。”
谢真:“是啊,走遍四海,阅尽天下风物,有什么不好?如果他只是毓秀一个平常弟子,也许过得更舒服些,没人会天天想抓他回去。”
“天资高,也不一定就过的开心。”长明道。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自然而然的很有说服力。
“他和灵霄不对付简直太正常了,”谢真说,“但我有时觉得,灵霄或许也会羡慕他的自由自在吧,哪怕只是有限的一点点。”
长明:“他也可以选择离家出走。”
谢真:“倒不必这么针对他吧……非要说的话,要不是他,我们当初未必就会熟识呢。”
长明冷漠道:“那是我的运气,和他有什么关系。”
谢真:“……”
他们闲聊到夜深,次日谢真仍旧是早起练剑。清晨的小院中静寂无人,待到天光大亮,他收剑回头,对不知何时站到门边的长明道:“你还要在那看多久?”
长明轻咳一声,正要说话,谢真道:“今日就到这了,要适度。”说着走近池边。
持静院虽然不大,王庭中的设施也还是一应俱全,院中有一翠玉池,引来活泉,用水十分便利。谢真自修剑有成后,这种寻常习练往往做完一套,周身上下一丝不乱。
只是如今用着花妖的身体,练完面上也比平日热些,于是他就挽起袖子,掬水洗脸。
叩门声就在此时响起。谢真一回头,就看到长明脸上笑意渐渐消失,面无表情地去开门了。
门外是奉兰,看起来也没太睡醒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通报道:“殿下,三部第一批参加雩祀的已经到了。”
长明:“知道了。”
奉兰:“殿下不去见见他们吗?”
长明:“不急。”
谢真好奇道:“静流部来的是谁?”
奉兰:“是小公子施无忧。”
谢真闻言对长明道:“之前分开时没机会见面,我去见见他。”
长明颔首,把朝羲解下来递给他道:“今日事情不少,你回头有空,自己过去那边吧。”
谢真知道他说的是去禁地看裴心,便把剑接过来。奉兰在一边看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扭头对长明道:“殿下,万万不可啊!”
长明:“你万万不可的次数是否太多了一点?”
奉兰:“不是,就算为了阿花公子的安危着想,您也不能把性情暴烈的王剑随便给人拿去……”
谢真:“问题不大。”
他身体力行,手握朝羲,出鞘半边。剑刃犹如一抹熔金,光辉灿烂,却安安静静,丝毫没有一点不驯之态。
奉兰:“????”
他左看看谢真,右看看长明,实在没搞懂到底是这花妖比较特异,还是长明对朝羲做了什么。长明道:“无妨。奉兰随我去书房,再找个人带……阿花去见三部使者。”
奉兰只好照做。他叫了一个做文书的羊妖带谢真过去,自己跟着长明进了持静院。过了片刻,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问道:“殿下,百珠怎么不在?”
长明:“我让她回去休息了。你自己泡茶。”
奉兰:“……”
谢真跟着羊妖一路来到左院,距离他们下鹰车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排鳞次栉比的小楼。这时候,楼前站了不少人,正有些喧哗。
带路的文书羊妖十分羞涩,因为不知道谢真的身份,路上也不敢与他搭话。等到了小楼附近,他才轻声道:“三部使者就在那边了。您要见谁,我去引见一下?”
谢真:“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劳烦了。”
羊妖仍有点不放心,便悄悄站在附近。谢真就往那面走过去,绕过一道回廊,只见小楼前全是各种各样的妖族,虽然没人高声吵闹,但几十个人此起彼伏的说话,声音也不算太小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无忧。这位小公子没再穿他那身红,而是作静流部传统的青衣碧环打扮,看起来似乎稳重了不少。
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这稳重完全只是衣服的衬托了。
无忧也远远看到了他,眼睛登时一亮,拨开人群就向他快步走来。走了大半,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立刻把脸上的喜色全部敛去,摆上一副十分冷酷的表情,在来到谢真面前时,一个转身,与他擦肩而过,假装没有看到他。
谢真:“……”
第34章 沉鱼塔(一)
无忧气哼哼地往旁边走,一副完全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谢真放缓声音道:“公子……”
静流部的随从不明所以,小声对无忧道:“公子,那边的花妖好像在叫你?”
“我没听见。”无忧立刻道。
谢真有些无奈,见那边小楼前其他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正往这边看,寻思也许他来的不是时候,晚些再去找他或许好些,便转身离开。
送他来的羊妖没有走远,见他折身回来,小心翼翼道:“您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先不找了。”谢真温和道,“接下来不用跟着我了,你回去吧。”
羊妖再三确认他没有什么要求,才离开这边。谢真出了左院,一路走到禁地,用朝羲敲了下门锁,禁制应声而开。
裴心依旧在湖里睡着,他察看一番,确认无恙,就回到那块黑石碑前。
他起初以为,石碑里的灵体属于古时的一位铸剑师。但昨天回去仔细一想,在王庭禁地里立着的这样一块石碑,里面只是个普普通通铸剑师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更何况,就连长明都不知道这石碑的来历,甚至没有见过它讲话。
谢真在石碑前看着,过了许久,碑上终于缓缓浮现字迹。
石碑:“你又来了。”
谢真松了口气,之前还真担心它再也不出现。他说:“前辈怎么称呼?”
“称呼都是身外之物。”石碑慢吞吞地写道,“你就叫前辈吧,以前没人这么叫过,我喜欢听。”
谢真不解:“没人叫过?你铸造了孤光与朝羲,想必也是天下闻名的大师吧。”
石碑:“连你都不知道孤光是谁铸造的,哪里闻名了。”
谢真:“或是在岁月中失传了也说不定。”
石碑:“我猜你回去查了史书,那你找到孤光与朝羲的来历了吗?”
谢真只好承认:“没有。但我查的还不够多。”
石碑:“你尽可以查,找到了算我输。”
石碑:→v→
谢真:“……”
这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他有了一个猜测,说不定石碑故去时还年轻,因而也没被人叫过前辈。这么一想,却是不好再问下去了。
“那么,石碑前辈。”他从善如流,“我有一事不明,昨天为何长明一来,你就不再现身?”
“长明?”石碑顿了顿,“你是说那个小子。他是祈氏这一代的王,我不想与他见面。”
谢真点点头,石碑反问:“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谢真:“友人。”
石碑:“奇哉怪也。我记得王庭曾有一条规矩,祈氏后人不得与瑶山子弟交游,难道这规矩已经被忘了?”
谢真:“这又是哪里来的规矩?”
石碑:“别管哪里来,反正有这样的规矩。我也不想跟瑶山的人讲话,只不过是太无聊了,勉为其难和你讲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