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过了。”绒杉终于说了句话。
一听阿爹还愿意跟他说话,事情应该还不太严重。雪团悄悄放下了心,他没话找话地问:“重焱呢?”
他记得在他昏迷时,明明有看到他旁边多了一张床,现在却已经没了。
绒杉淡淡道:“他好得比你快,已经回了他自己的家了。”
“哦。”那就好!体质强的就是跟他不一样,受的伤比他多,好的却比他还快,贼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雪团化悲愤为食欲,单手拿着勺子,舀得更快了。
刚醒来,肚子饿得很,虽然清汤寡水的,但雪团吃得很香。一大碗粥干下去,感觉已经恢复了五六成,舒服。
就是他手腕还是有点痛,已经淤青了,都怪重焱那个家伙下了“黑手”,下次见到他得好好骂一骂。
吃饱了就开始犯困,但是雪团挣扎着表现得像个正常人。这一觉睡过去,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才会醒了。
然而雪团毕竟是他们从小养大的崽,他的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绒杉和风岩的眼。
雪团还没说什么呢,就看到他的父亲们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咦你们怎么要走了?我还没‘赶客’呢。”雪团努力瞪着眼说道。
冰丘起身,直接把雪团三下五除二塞进被窝里,而后他端起雪团吃完的小木案道:“你就别说话了,我们先出去了。”
一看雪团那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开始困了,他们当然得离开。
“好吧。”雪团缩在被子里蔫蔫地回答。他睡了好几天了,没想到还是有点虚,生病太不好受了。
风岩和绒杉先走出了房门,冰丘落后了些许,在要关上门时,冰丘突然回过身,幸灾乐祸地小声说道:“你完啦,你被禁足了。”
雪团正要闭上的眼睛陡然又睁大了,凭什么啊?
他是一个即将要成年的亚兽人了,居然还会被禁足?!倒霉的是他,受伤的是他,最后受惩罚的也还是他,还有没有天理了?
雪团不服气地冲着冰丘的背影,咬牙切齿道:“不是,我被禁足了,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将雪团的不甘关在了屋里。
绒杉出了门后,才深深地叹了口气。风岩转身,将绒杉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乖崽已经好起来了,别担心。”
“嗯。”绒杉也回抱住了风岩。
最近几天他和风岩都不好受,每次雪团一生病,他们两个就心惊胆战的,仿佛丢了魂一般。
雪团的伤口要是再不好起来,绒杉都怕自己先撑不住了。
“没事的阿爹,我看团崽肯定很快就好起来了,他刚刚还凶我呢。”
冰丘只字不提,他前几天在被窝里偷偷哭的事情,现在倒跟没事人一样了。
冰丘:“雪团和重焱,就当是给部落做贡献了,提供了这么宝贵的关于有翼恶兽的信息!”冰丘心情一好起来,就是要调侃雪团。
话一出口,冰丘就发现风岩幽幽地盯向了他,冰丘马上敏锐地借口溜号:“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飞也似地逃了。
冰丘根本就没什么事,他已经将驿站的事委托给共事的小蓬了。
当时雪团的伤还不确定能不能好起来,冰丘当即拜托小蓬接替了他的位置,与日月部落跟上进度。他表示,在雪团好起来之前,他都不会离开部落了。
小蓬也算是看着雪团长大的,把他当作半个弟弟。小蓬也很关心雪团的伤势,马上就答应了冰丘,并让他不用操心那边了,都交给他就好。
于是冰丘和他的父亲们一样,大部分时间将办公地点放在了家里。
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有客人来看望雪团。
然而重焱却一直没有出现,这实在太奇怪了。雪团又不可能去问父亲们,便只好问冰丘了。
现在雪团可以开始吃米饭了,里面夹杂着肉丝,总算有了点味:“重焱也被禁足了吗?”怎么都没来看他?
冰丘端着碗陪雪团吃饭,随口道:“当然。”而且还被狠狠训了一顿呢,你以为就你被罚了吗?
不过令冰丘比较在意的是,当父亲们询问到,他和雪团究竟是怎么突然被袭击的?
重焱只回答说是他不小心,不怪雪团。
这实在太奇怪了,一点都不符合重焱的作风。因为这人不光实力强得可怕,在野外的警惕度相当恐怖,能听得到几十米外有鸟类在枝上跳动,这对重焱来说还都是寻常事。
如果雪团在他身边,那重焱更是非常戒备,怎么会让恶兽突袭成功呢?他们所有人都想不通。
但重焱实在不想说,他们也没办法逼他。于是,只能让重焱自己在家里反省。
“这是他自愿的。”被禁足根本不是重点。但如果不能见到雪团,对他来说一定是最重的惩罚。
实际上,绒杉和风岩并没有禁止重焱来探望雪团。
所以这一定是重焱自己对自己的惩罚,雪团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
但认真说起来,其实也不能完全怪重焱。在感情面前,很少有人能时刻保持冷静。
那次恶兽的突袭,是“无人可敌”的重焱,唯一一次露出了破绽。
冰丘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怀疑,阿爹和阿父,发现你们俩的事了。”
我们俩的事,我俩什么事?你又知道我俩有什么事了?雪团觉得冰丘是在诈他,便无辜地眨着大眼睛说:
“什么事?我们去朝暮大部落的事?”
冰丘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确是在炸雪团,但他没想到自家弟弟连他都瞒着,这次一回来,他就发现重焱和雪团之间不对劲了:“你就嘴硬吧。”
“朝暮大部落的事,你也不用担心。重焱比你早醒来好几天,早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冰丘最后说道。
雪团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现在没几天就要入冬了,结盟仪式的事,应该会推迟到开春。
夜晚,部落的鼓声响了,这是部落九点钟的报时。通常在早晨时,则会是钟声,也就是“晨钟暮鼓”。
躺在床上的雪团却忽然睁开了眼,侧着身体看向左边的一扇打开的窗,然后默默等待着。
没多久,窗外传来了细微的动静,而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窗边。
雪团嘴角一弯,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他就知道重焱这家伙,绝对会忍不住来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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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营养液[红心]
第174章
清冷的月光洒在窗台上, 雪团拖着半边受伤的身体来到窗户边,将他在窗台上种的一些花花草草,小心地挪了挪位置。
之前练完箭或者想回房拿东西的时候, 雪团为了偷懒能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在自己的窗外架上了一把梯子。
这下便宜了重焱, 他可以直接从院子里爬上来了。
雪团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这才可以好好看看好几天没见的重焱了。
这一看,雪团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重焱的脸,他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 现在只剩了一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雪团有些心疼地说道。
重焱握住雪团的手腕,眼睛在黑夜里发亮,没有回答雪团的问题,只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重焱眼底露出痛意, 他宁愿那些伤全是他在受。
而后他又一瞬不瞬地看着雪团,喃喃道:“我好想你……”
“那怪你自己,谁让你自己不来看我的。”雪团一点不客气地说。嘴上不饶人,手上却轻轻扯了扯重焱的面皮,雪团心想, 这得监督他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啊。
而后雪团又捋起他的袖子, 翻看重焱的手臂,发现他身上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雪团不禁为他的恢复能力咋舌!
而重焱听了雪团的话后,却低头牵了下嘴角,苦笑了下,似乎在笑自己自作自受:“确实怪我。”
雪团闻言手一顿, 停下了动作,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解开重焱这个心结。
雪团的手转而捏住重焱的下巴,让他抬起头,而后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咱们以后就不提恶兽的事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只要记住,结果就是咱们俩都没事,好不好?”
“可是……”重焱仍没办法轻易放下,嘴上说着会保护雪团的是他,在危险时刻,让雪团受伤的也是他……
一想到当时雪团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到现在都会发抖。在这件事上,重焱钻起了牛角尖,没那么容易过去。
“听我说,”雪团认真地看着重焱道,“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在这里不是吗?如果当时是你挡在我面前,你会受到更重的伤!我更不想看到那样的事发生!”
雪团当时背着木狮爷爷给他做的坚硬木匣,为他抵挡了部分伤害。
如果换作是重焱猝不及防被抓伤,重焱或许当场就会受到重创!
说完雪团用力握了握重焱的手,希望他能平复下来。
然而雪团多少能理解一点重焱的心理,就像平时总是考满分的人,突然有一次考了99分,那也会令他非常难受。
重焱平时都把雪团保护得很好,偏偏这一次出了纰漏,令他自己完全没办法接受这种情况发生。
别人的安慰估计很难起到作用,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消化想清楚了。
但雪团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论如何,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们都已经做到最好了!”
说着说着雪团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笑了笑道:“你看,解决掉了一只恶兽,就会让很多兽人幸免于难。我们是做了一件好事,应该开心才对,不要太苛责自己啦。”
而雪团的话差点把重焱逗笑了,他牵了牵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只有雪团会这么想,要是其他人碰到恶兽受伤,只会觉得自己晦气,运气不好;要么就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把恶兽打倒了。而雪团却说,他们做了一件好事。
重焱整理好情绪道:“我知道了,我不说了。”不会再当着雪团的面说了。
但这件事他会一直记住,不断的提醒自己。
“这还差不多。”雪团像拍大狗一般,拍了拍重焱的头。
重焱将雪团的手拉了下来,重新握在手里,他的手指头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对不起,是不是很痛?”
他看到雪团的手腕上青紫的痕迹,模模糊糊地想起,应该是自己造成的,懊恼地蹙起眉。
雪团本来想因为这件事好好骂一骂他的,但看重焱心绪本来就不佳,还是决定放他一马。
“不痛啦,但是罚还是要罚你的。”雪团眼珠子转了转,“罚你下次过来给我喂饭吧。”好久没过上“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重焱:……那倒是求之不得。
重焱又道:“不过我怕绒杉和风岩叔……”不太欢迎他,虽然不欢迎他也是对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雪团眉毛一挑,胸有成竹地说道。
雪团眸光流转,脸上是自信的笑意,看得重焱很想将他抱进怀里。
重焱专注看着雪团的眼神,时常让雪团感觉,他像是想把他吃掉一样……或许他觉得,把他吃进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又或者他觉得,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