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倚楼走近一步,巨藤忽然暴起,将他从天上砸了下去,烟尘飞起,又一个地坑成型。
云无相低头,与从坑里冒出来的脑袋对视,对方咧出一口大白牙,跃跃欲试道:“观主,我赢了,快把黑雾鸟叫出来。”
“……”我看你是飘了。
云无相真不知道宋倚楼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单挑黑雾鸟,劫君之间也有悬差,而且差距很大,犹如天阙,木冕也是魔君,却只能被黑雾鸟安排,来到这个地方。
宋倚楼现在不过天等,修为还是走捷径作弊来的,云无相委实想不出来,这个境界,除了把秘境阵眼引爆,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重伤黑雾鸟。
还有,是什么让宋倚楼觉得他能把黑雾鸟叫出来的?
云无相:“目标都找不到,打什么?”
鸟影都找不到还觉得自己能赢?
第66章
“黑雾鸟大傻子, 白痴,秃头, 肥鸡……”宋倚楼念叨了一串,见周围还没有动静,不解地看向云无相,钻进笼子里,拉着对他的衣袖埋怨道:“怎么会有这么窝囊的鸟,我都这么骂它了还不出来。”
云无相感受到了宋倚楼坚定的找死之心,决定成全他,略带沙哑的嗓音低声道:“绛紫道尊对天青道尊……”
鸟笼突然动了,大幅度的晃动, 像是有人提着笼子狠狠摇晃。
笼身停止晃动后,把自己锁在栏杆上的云无相望着笼子里弥漫的黑雾, 低头看着滚过来砸到他腿上的宋倚楼:“来了。”
四脚朝天的宋倚楼胳膊往上一伸,扶着云无相的腿借力就是一个转身起跳,空中翻转,一气呵成,完美落地。
云无相感知着大腿上被抓过一把的触感, 视线落在宋倚楼的背影上, 提腿照着某人的屁股就是一腿。
“黑雾鸟, 你舍得出来了啊……啊呀呀。”宋倚楼被云无相一脚送到刚凝聚出实体来的黑雾鸟跟前,步伐不稳地踉跄着过去,提刀就是一击横劈。
彭!
刀锋停顿在黑雾鸟身前半米左右的位置, 像是砍到了一处看不到的屏障。
气浪吹开宋倚楼额头前的碎发,半月鬼印正在向着圆月靠拢,宛若一个旋转速度十分缓慢的钟表,在以肉眼无法察觉到的速度旋转着。
轰然震响传入耳中, 云无相余光扫向笼外,木冕召唤传来的巨藤正在消散,数百丈高的巨藤,站在地上一眼望不到顶,消散之际隐约有一片荆棘在藤蔓中闪过。
此消彼长,献祭者消亡,让宋倚楼的力量更上一层,额头的鬼印又黑了一片,距离圆月只剩一线之差。
黑雾鸟身上的雾气扭曲跳动了一下,随后它把眼睛闭上了,漆黑的大鸟站在笼子里,扭头对云无相道:“献祭阵法这种有伤天和的东西,天青可不会用,你比她心冷。”
云无相:“奥,所以呢?”
宋倚楼拿着刀剁菜一样向黑雾鸟不停挥舞着,每一下都停在同一个位置,不得存进,但他就是不停,接连不断地砍着空气,中途插口道:“喂,你在无视我?”
“不许看观主,不许和观主搭话,叫你出来是受死的,不是聊天的。”
黑雾鸟对云无相道:“汝选择道侣的眼光很有问题。”
哪怕全身都是黑雾看不到一丝表情,云无相都能感知到它对宋倚楼的嫌弃:“不是道侣,别随便造谣。”
宋倚楼委屈地回头,幽幽道:“观主,整个仙界都知道我们是道侣,你怎么能不认我的身份。”
云无相眼皮一抽,想起来宋倚楼在仙界给他投了个榜,金虹七找到他的时候都是带着两份见面礼,其中一份就是给他道侣准备的,可见这谣言在仙界已经被传成了什么鬼样。
仙界,没事就不要去了吧。
云无相看向黑雾鸟,转移话题:“他骂了你那么久,不算账?你都不要面子的吗?”
“蝼蚁之言,岂能入耳。”黑雾鸟平静的话语下是强者绝对的傲然与轻蔑,虽然它的语调里并没有流露出这些情绪,正是如此才让这份高傲更加真实,居高临下,理所当然。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有人仰慕追随,有人向往努力,有人俯首称臣,也有人……想狠狠给它一刀!
刀光闪过在空中划下一道冷白的残影,划破黑雾挖出内里的一片彩色花羽,宋倚楼笑出声来:“都说要砍你了。”
黑雾鸟化作一团黑气飞出笼子,重瞳张开,视线落在宋倚楼的额头上,那里的鬼月已经成了圆满的圆月,鬼月中心逐渐褪色成微微透明的白色,一朵幽寒凄冷的白色兰花从鬼月中生出。
“水晶鬼兰,你为何能动用恕己道尊的力量?”黑雾鸟见到水晶兰后立刻转头看向云无相,确定天青印没有动静方才松了口气。
还好,这家伙不是恕己道尊的转世。
云无相也在看宋倚楼,兰花出现后,宋倚楼身上散发出的阴气完全变了一个层次,阴冷的寒意穿透血肉,仿佛要将灵魂冻结。
在云无相的感知中,那股阴气带来的危险感,可与天青之气与魔凤之气并列。
恕己道尊的跟脚是鬼,看来宋倚楼在迷宫遗迹里有了奇遇,怪不得他能够操纵遗迹里的机关。
“大概是我天生丽质,道尊看我顺眼,愿意助我得偿所愿。”
宋倚楼扛着刀,挥动手臂,刀尖指向黑雾鸟:“我可是和观主说好了,要把你撕碎,换我夙愿达成,黑雾鸟你就发发善心,成全我一下吧。”
话未说完人已经冲出鸟笼来到黑雾鸟身前,挥刀便是一道卷着极阴之气的刀茫。
“癫竖子!”黑雾鸟扇动翅膀边躲便怒声斥道。
阴气化成的一只只鬼手伸出,抓向黑雾鸟,宋倚楼头顶兰花,鬼瞳里是盯上猎物后的执着与杀意:“躲什么啊?”
“我今天一定要,剁了你!”
阴气与魔气在笼外疯狂碰撞,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云无相看不清战局,索性不看了,在笼子里安静吃着天青果,专心修复自己的经脉。
张狂肆意的笑声从空中传来,伴随着愤怒的鸟鸣。
宋倚楼的精力真够旺盛,刚和木魔打完又和黑雾鸟打。
轰!
一声巨响过后,黑雾被狂风卷去。
“观主,快看,我就说它是只肥鸡!”
云无相向声源望去,黑雾中,一只彩色的重瞳鸟露出大半躯体,流光溢彩的羽翼在昏暗的环境中仿佛在发光。
华丽的羽毛,神圣的重瞳,本该是一只令人惊叹的神鸟,只是这只鸟的羽毛太过蓬松了些,比起黑雾勾勒出的优美轮廓,这只鸟的体型要圆上四五倍,憨态可爱有余,威严大打折扣。
黑雾鸟的品种应该不是鸡,不过视觉观感确实很圆润。
“哼!”彩色圆鸟冷哼一声,黑雾再度包裹住全身,瞬间出现在宋倚楼头顶,一翅膀挥下,宋倚楼便变成了一枚流星,砸进云无相身前的地面里。
梅开二度,云无相又一次看着宋倚楼从坑里爬出来,不由感慨这家伙是真的禁摔耐打且抗杀。
宋倚楼一头灰屑,黑底红珠的鬼眸中透着鬼魅的笑:“观主,看天上。”
云无相抬头,只见一只只半透明状的阴气鬼手缠绕在黑雾鸟身上,抓着翅膀足肢与脖颈,向不同方向扯动。
黑雾鸟挣扎了两下,全身扭曲着骤然分裂成数块,就像宋倚楼一直念叨着的那样,被鬼手撕碎。
散乱的黑雾从鬼手中飘散,如同握不住的轻烟一般飘走,在一旁聚拢到一起后聚合成型。
怪异中带着神性的重瞳扫过地面上的两个人,扫过鬼蛊看似正常,实则内里一片癫狂的眸子,凌乱,狰狞的心声。
黑雾鸟暗骂一声,发出一道长鸣,尖锐的声音宛若刀刃自耳朵刺入脑海,大脑一阵晕眩的空白中,云无相感觉自己的听觉系统遭到了破坏,所有声音都离自己远去。
云无相看着宋倚楼开开合合的嘴巴,道:“写字吧,我听不见。”
宋倚楼闭上了嘴巴,也没有写字,只是拿那双放出去能把小孩吓哭的鬼瞳看着他,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缓缓靠近。
耳尖传来一下刺痛,尖牙咬在耳肉上,非常用力,接着是一个柔软湿润的物体在他耳洞边缘扫过。
“观主,真想吃了你。”阴暗的鬼语落在耳侧,云无相只能察觉到一片透骨的阴寒。
“离我远点,你身上很凉。”
道尊级别的鬼气,至阴至寒,冻得慌。
黑雾鸟的吼声造成的伤害好似有着无法驱散的附着性,云无相持续给自己刷着治疗术,依旧听不到任何声音。
宋倚楼把头扭到云无相面前,对他笑了笑,伸手按在他的心口上,伸手一抓。
云无相身体一轻,像是褪去了身上的所有重量,走失的听觉也回到了身上。
“观主的灵魂也是白头发呢。”宋倚楼拉起云无相的一缕发丝,眸光炽热地注视着眼前的魂魄:“终于见到了。”
身后彭地一声物体落地声传来,云无相转头,俯视躺在地上与自己面容一致的躯体,赤红的瞳仁好似晶莹剔透的红色琉璃,美丽而冰冷的死物。
灵魂离体了啊,确认了当前的情况后,云无相收回视线,看向正拿着他头发把玩的宋倚楼:“我的情绪呢?”
“我也想知道。”宋倚楼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笑:“本来以为观主只是没有爱恨,结果你什么都没有呢。”
“不应该这样,啊,我知道了。”宋倚楼眯了眯眼,缺乏血色的冷白色手指点在云无相的额头上:“是这个东西。”
他的额头有什么?是天青印。
云无相稍加思索便明了自己如今的状态是什么情况:“天青印在保护我,堕虹之气对神识的侵蚀速度比肉身快上许多,印记效果加强导致……”
“观主,我已经把黑雾鸟撕碎过一次了,你看到了,现在我要取走我想要的东西。”宋倚楼握住云无相的手,插口打断他的话。
云无相:“你在偷换概念,投机取巧。”
“观主,谁让我没时间和耐心继续等下去了呢?是你啊。”宋倚楼倒打一耙,指控道:“这场游戏里,先作弊的人是是你。”
“我并未同意过要和你进行游戏,错不在我。”云无相从来都不会被宋倚楼的歪理绕进去。
“我唯一的过错就是修为不足,才没能在最开始就解决麻烦,留你纠缠到现在。”
“真无情,我们这段时间明明相处的很好,结果观主还是没想过要把我留下呢。”宋倚楼伸手盖住云无相的额头,笑道:“我们谁都没变。”
你依旧理智冷漠。
我也依旧想,看清你的灵魂。
鬼气弥漫,将天青印覆盖住。
一瞬间,云无相仿佛从一个安全的盒子里走出,来到了满是污染的毒气室内。
浓烈的恶欲在狂涨,想要杀戮,想要破坏一些东西。
云无相眸子暗了暗,闭目再睁开后,声音多了一分压抑的低哑:“宋倚楼。”
“哎呀,又失败了呢。”宋倚楼手指间夹着一片枯萎的爱心花瓣,那是一只死去的情蛊。
“有魔族告诉我,心魔不是完整的魔,他们没有自己的躯体,没有自己的过去,从诞生最初,就是本体的影子,就算夺舍成功,依旧会在本体的影响下,没有独立的自我,也不会有自己的爱与恨,本质上,不过是本体残留的魔障。”
“我觉得他们见识短浅,观主才不是这样,你都有自己的心魔,魔障那种东西,怎么会生出心魔来。”
宋倚楼轻蔑地嗤笑一声,摩挲着指间枯死的情蛊,笑容里泛起一股不甘的怨气,鬼曈看向云无相,好似在看负心汉一样幽怨痴缠:“可是,我的情蛊从来没有在观主身上种成功过!”
云无相伸手拉住他的衣领,音调发沉,曈仁向中央收缩,魔族标志性的竖曈盯着眼前的鬼道:“说完了吗?”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墨迹?要做什么赶紧做,我现在没耐心听你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