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再不会教人,也不会把人送到宋倚楼手里。
让他教,云无相都能想到未来某一天里,他的小徒弟一脸误入歧途的坚定,对他说:“师父,我想当蛊。”
不行!绝对不行!
云无相在沈澜卿床头挂了一道安神符,接着自己又盯着那五本功法来回翻阅了好几遍。
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本《繁叶参天》功法里的经脉线路图上。
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纸张上勾画起来。
宋倚楼看了一会儿:【观主,你这是在画什么呢?】
云无相勾勒完一条线后,扫了铜镜一眼,眼神轻飘飘的,不含一丝杀气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杀伤力:“看不懂?”
【这是经脉。】
云无相眉头微挑:“然后呢?”
【……我果然讨厌天才,好想把观主变成蛊啊。】
云无相鼻翼间嗤出一声轻笑:“看来,你那没有脑子的空壳脑袋的确不太好使。”
“宋倚楼,你之前潜入藏书阁,却只找出来一本双修功法拿在手里,该不会是只有那一本能看得懂吧?”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竟然没见宋倚楼用过藏书阁任何一本功法里的术法,现在想来,该不会是他压根就没学会?
【对啊,观主猜中了呢,我为人时资质不行,悟性不行,只有像我这般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才会被扔到毒窑里喂蛊。】
【不过那又如何?】
云无相:“不如何。”
资质,悟性,这些东西能限制住的只有人,宋倚楼早就不是人了,他创造出来一条只有他自己能走的诡异道路。
活人为蛊,本就有违天和,最后炼出宋倚楼这只毒蛊来,也是毒雾泽的报应。
或许这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事,宋倚楼成为蛊人后来才会成为剧情里的大巫祝,和沈澜卿幼年时莫名啃下一整株五色彩云芝一样,都是为剧情开始做铺垫的命运轨迹。
云无相思绪飞远,被宋倚楼一句话有扯了回来:【那本双修功法我全部看懂了,保证会在新婚之夜观主……】
啪,功法砸镜子,上压千斤符。
把宋倚楼从脑子里扔出去,云无相继续在纸上描绘着经脉图,五本功法的内容在脑海中解析罗列。
日光不知何时渐渐淡去,一道脚步声传来,踩在纸张上发出细碎的响动,随后是沈澜卿迷惑中带着惊讶的声音:“师父?”
云无相从桌案间抬头,入目是满地勾勒着墨色的纸张,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面。
沈澜卿站在门口,被脚下的纸张拦住去路,远远望着他道:“我帮您收拾一下?”
“不必。”云无相笔尖继续在纸上描绘着什么,满地的纸张无风自动,规整落在桌面上。
“过来。”
沈澜卿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打了个激灵:“师父,还要试吗?”
云无相:“嗯。”
沈澜卿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一脸视死如归的坚定:“来吧师父。”
云无相扫过他那即将走向刑场一般的神色,伸手点在他的额头,随着真气在体内游走,沈澜卿只觉得全身一轻,前所未有的顺畅感油然而生,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待回神之后,他便听到云无相说:“就它了。”
沈澜卿听到这三个字差点喜极而泣:“终于可以了?”
“那五本功法都有些瑕疵,我将这些功法融合修整了一下,规划出一条新的经脉运行图,你先用着,日后再做其他调整。”
云无相说着从那一摞纸张中抽出十几张来,罗列在一起:“这是你的功法,自己去抄一遍装订好。”
沈澜卿不明觉厉,珍重地接过那十几页纸:“多谢师父!”
次日
沈澜卿抱着一本装订好的册子跑到云无相面前:“师父,我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名字?云无相随口道:“你自己取一个吧。”
“我有事要先行离开一段时间,你随丹歌一起好好修炼。”
比人还高上一个头的白鹤啼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沈澜卿这才发现,云无相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宽袍大袖换做窄袖,仙姿不减分毫,平增几分凛冽的锋芒,似玉兰的花枝化作了凶器,优雅唯美之物染上煞色,夺人性命。
师父他,像是要去杀人。
云无相带着铜镜离开藏风岛,来到一处高山之上,此处屹立着一座玉石雕琢的亭台,洁净无瑕,精巧绝伦,恍若天工雕琢,不似人间之物。
亭台前方,则站着一个熟人,或者说是熟鬼。
披着白铃铛壳子的顺明公主靠在一棵树下的阴凉处,见到他来,唇瓣不张,声音却传了出来:“终于来了。”
云无相落于她身前:“人在何处?”
他在顺明公主身上下了不可伤人的禁制,随后就把这位封尸鬼给放养了,不久前,他突然收到了顺明公主的传音,说是有仙界的人找到了她。
沈澜卿预感的没有错,他就是来杀人的。
“人啊,就在……”顺明公主忽然大喊一声:“你们还不快点儿动手!”
附近的草丛间忽的蹿出了几道人影,一张大网从云无相头顶落下。
大网落地,那些人手中的刀剑也穿透了网格,扎在地面上。
下一秒这些人纷纷捂着脖子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
天色忽然暗沉下去。
云无相站在这些人身后,隔着这些将死之人,看向顺明公主:“你这鬼域的裂缝都还没补好,就不怕彻底碎了吗?”
顺明公主微抬起下巴,双手环胸眼神倨傲的看着他道:“臭道士,今天要遭殃的人是你,还有那个破镜子里的杂碎!”
云无相有点好奇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自信。
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云无相身侧:“观主,她骂我,让我去杀了她,你在这里坐收渔翁之利怎么样?”
云无相反手就是一道赤阳灭鬼符贴了上去,被宋倚楼弯腰躲过。
宋倚楼鼓了鼓脸,幽怨地看着他:“观主~”
云无相收回符纸,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去吧,你们打,我看着。”
两秒之后,云无相眸光撩过宋倚楼虚幻的鬼魂,问道:“怎么不动?”
宋倚楼扯了下嘴角,尖锐的虎牙冒出一个边角,眼神沉了下去,露出几分厉鬼应有的凶性来:“因为有情敌来了。”
一道人影从顺明公主身后走出,长身玉立,龙章凤目,一副风流倜傥的俊朗之姿,他看着云无相,自带笑意的狐狸眼尾角上翘,眸下泪痣则为其增添了一分魅色。
那是个长相出众的男子,全然陌生的姿态,看向云无相的眼神里却带着熟悉的灼热与贪婪,他眉眼弯了弯,唤了声:“观主。”
那弧度与神韵与宋倚楼笑起来的时候如出一辙,不,他就是宋倚楼。
云无相看向他身上透露出的仙气,以及腰间的通行令,颇为无语道:“仙界不要命的傻子这般多吗?”
好好的在仙界修炼不好吗?非要下来给宋倚楼送人头。
“观主觉得这张脸怎么样?”
对面的陌生男人问道,说着脑袋小幅度向旁侧一歪,好似无意识卖萌一般的动作,在宋倚楼变成猫的那段时间里,云无相经常看到。
“这种打情骂俏的恶心话能不能等到把他解决了再说?”
白铃铛的尸体已经僵硬,顺明公主虽然能够控制却做不出细微的表情来,只能靠眼神表达自己的烦躁与厌恶。
云无相看向顺明公主:“我确实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敢与他合作。”这是还没被坑够吗?
顺明公主有自己的理解:“他的目的我清楚,无非是想把你抓住,然后去仙界,至于你,你的目的,立场,身份,我通通不知道,我又凭什么信你?”
“况且这一次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报酬,帮他也谈不上合作,只是想看你倒霉而已。”
厉鬼的眼中是赤裸的报复欲,与阴毒的恶意,在她看来,宋倚楼空口承诺该死,云无相叫人毁坏她的鬼域,封印她的魂魄更该死!
“喂,姓宋的,赶紧动手。”
夺舍仙界人士壳子的宋倚楼点了点头,云无相手中扬起符纸,他身边的宋倚楼身形微微前倾。
云无相身前那几具尸体突然暴起,向他冲去。
扬手甩出符纸却发现那道符毫无反应,掐诀的手顿时变成出拳的手,三两下便将几个走尸打倒在地。
脚下亮起赤红的阵法,云无相一脚将倒地后准备再次暴起的走尸一脚踩下,低头扫过阵法的纹路:“禁灵阵法。”
“仙界为我准备的东西,倒是让你们两个捡了便宜。”
禁灵阵法内仙灵之气被遏制,法术无法使用,是一道专克修行者的阵法,且构建阵法时要注入仙灵之气,这东西明显不是对面那两个鬼能搞出来的。
他的影像已经被白铃铛传回仙界了,仙界的人敢下来,必定会有所准备,说白了这阵法本就是用来对付他的。
“观主说对了,我可是特意等着他们把这个阵法搞完才夺的舍。”
狐狸眼的宋倚楼出现在云无相身后,抬起一只手向云无相的肩膀伸去,中途被另一只手迎面袭来,不得不躲。
铜镜宋倚楼满身鬼气,挡在云无相身后,像一只护食的兽类,充满敌意地盯着狐狸眼。
狐狸眼也眯下眸子,凶狠之色不下于对方。
两个宋倚楼打起来的时候,顺明公主闪身至云无相面前。
“他被拖住了,还有我呢。”顺明公主僵硬的脸上扬起一个扭曲的笑,乌黑尖锐的手指向其抓去。
两个宋倚楼同时转头向他们望去,只见一道赤色的火焰燃起,一股恐怖的煞气弥漫开来。
“啊!”顺明公主捂着胳膊退来,鬼瞳渗血,瞳仁惊疑不定地颤动着。
浓烈的赤色煞气之中,云无相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瞳,手中符箓化作长剑,以往浩然纯正的金色长剑此刻艳丽如血水浇筑而成,煞气逼人。
“烦人。”
云无相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扫过视野那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都去死。”
一剑横扫,煞气如弯月镰刀般射出,平等的攻向在场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