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卿硬撑着一口气,就是不叫爹,他想开口,发出细弱且不甘的声音。
“师娘。”
“噗,哈哈哈哈哈哈。”宋倚楼肩头一耸一耸的,笑得全身都在扭动。
沈澜卿已经彻底放弃读懂这个疯子在想些什么了,他只是愈发搞不懂:“师父到底喜欢你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问题会得到一些厚颜无耻,或者神经兮兮,听起来像胡言乱语的回答。
却听到宋倚楼说:“那不重要。”
“拿走压岁钱,我们就可以去找百灵仙君再要一份压岁钱了。”
那高高兴兴的语气,就仿佛他们是真的要去找亲戚要压岁钱。
如果这个亲戚的名字不是和他们如今最大的敌人一样的话,沈澜卿说不定就真信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真的快受不了宋倚楼了,师父到底怎么能忍受这个疯子一只跟在身边,还选他当道侣的?
宋倚楼:“当然是观主想做的事。”
他就蛊,寄宿在云无相心中的情蛊,自然也是他的一部分。
情蛊会为他带来观主的一切感情。
包括对某个存在的杀意。
“要不是观主,我差点都忘了,该死的东西不止百灵一个。”
“不过还是要从百灵开始。”宋倚楼抬头看天,烟卷云舒,宁静祥和。
舌尖舔了下虎牙的尖端,若是云无相在这里,看到他的眼神,就能得出结论,自家的蛊盯上了一块肥美的食物。
井中的未来告诉了宋倚楼一件对百灵仙君来说十分糟糕的事,那便是——病毒能吃。
但凡能吞食的毒物,都会化作鬼蛊的养料,成长的基石。
病毒能入侵天道,那么吃了病毒后的他,没理由不行。
……
百灵宗。
正在给新牌位刻字的百灵仙君突然心有所感,具体表现在他的右眼皮在狂跳,到了他这个修为,预感也是一种感知,不容忽视,更何况是强烈到影响躯体的预感。
他抬起手压在眼睛上:“这是要出什么事了?”
不妙,非常不妙,最坏的地方在于他完全不知道这预感来自哪里,敌人在他完全看不到的地方整幺蛾子,糟心,太糟心了。
可悲的事,他遇到这种糟心情况的时候当真不少,以至于百灵仙君对这份预感的最大反应不是警惕未知的危险,而是麻木的疲惫。
百灵仙君开始猜测这份预感到底是谁引起来的。
“道尊?”
“还是那两个祸害?”
结论是都有可能。
百灵仙君垂眸注视着手中的牌位,长长叹息一声:“一群麻烦的家伙。”
“怎么就不能像这些牌位一样,死得干净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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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百灵仙君: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天道:好巧,我也是
第113章
“接住你的压岁钱。”
沈澜卿被宋倚楼抓小鸡崽一般拎到那半颗参天巨树下, 宋倚楼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脏兮兮的东西,扔垃圾似得丢向沈澜卿。
哐当——
“压岁钱”掉在了地上, 陷进一众新旧杂糅的野草丛里。
沈澜卿低头扫过埋进草里的压岁钱:“你所谓的压岁钱就是随手捡一把生锈的破斧子?”
“这可是你上辈子的本命法器。”
沈澜卿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的斧子,还是没有伸手捡起来,皱着眉头道:“我上辈子是什么审美?”
“这斧子虽然丑了点,不过足够锋利,拿着它,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你劈不开的。”
宋倚楼的话顺着耳朵钻进沈澜卿脑中,再看那把斧子的眼神也更加仔细,似乎这样就能看出这把斧子的不凡之处。
此外还有无法抹消的怀疑。
宋倚楼是不是在耍他?
怀疑的影子在沈澜卿心中挥之不去。
迟疑片刻,他还是从地上拿起了那把被青苔与锈迹包裹的斧子。
将斧子清理干净后, 斧柄上一串古拙的花纹显露出来。
“莽荒开天斧?”
沈澜卿念出这个名字后一阵恍惚,一道拿着斧子的巨人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巨人立足在天地间,将万物都衬托的无比渺小,再高的山峦也高不过他的腰腹。
唯一与巨人身形相称的是一颗贯彻天地的巨树,巨人手持巨斧,对着那神迹般的巨树挥出暴烈的一击, 那霸道无匹的一斧仿佛能劈开天地。
沈澜卿看着那惊天动地的一斧, 震撼的同时, 心底有一股不知名的火焰蹿出,那是愤怒。
区区蛮夷之徒,也敢对我不敬!
在这股不知名的怒火夏, 沈澜卿挥动了手中的斧子。
“哦呀,威力不错。”看热闹般的轻快声音让沈澜卿瞬间联想到一张嬉皮笑脸的嘴脸。
沈澜卿从那股情绪中抽离,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裂口,一身粉色的宋倚楼正蹲在裂口边缘向下看, 视线有些恍惚的沈澜卿差点将他看成了一颗粉色的大鸡蛋。
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的沈澜卿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全身经脉都在向他传递着虚脱的信号。
“呼……”
沈澜卿喘着粗气看向手中的斧子。
宋倚楼居然没骗他?
还有刚才那些画面,又是什么?
一根手指贴上斧刃,宋倚楼用力一戳,本就被抽干了的沈澜卿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斧子,把它扔出去。
宋倚楼问道:“斧子好用吗?”
当然好用,地面上那道裂缝足够证明这把斧子的威力,虽然外形不如枪剑那般优雅,这确实是一把好兵器。
但这是宋倚楼找来的,沈澜卿想到这一点就浑身别扭。
“不久后,你就是用这把斧子,砍在观主身上,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裂口。”宋倚楼嗓音轻缓,像是魔鬼在讲述鬼故事。
“你在……说什么?”沈澜卿虚脱的脸上血色尽失,手中的战斧变得十分沉重且烫手。
哐当!
斧身脱手,砸在地上。
沈澜卿胸膛鼓动,剧烈的喘息了几声,凌乱的心跳在耳边回响,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起了一件事:“你和师父去看了井。”
“这就是你在井里看到的未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倚楼看着困兽一般在向他咆哮,寻求答案的青年,眼尾勾勒着冰凉而虚假的笑意:“你差点把观主劈成两半,用那把斧子。”
沈澜卿向前半步,追问道:“然后呢?师父他……”
“睡着了,睡了好久。”
“我把你们都带到他面前,一个个杀,明明你们都喊得那么大声,吵得要死,他还是不醒。”
亲昵中包含着不满的语气,好像在抱怨道侣在某个早晨睡过头了,不和自己玩一样。
“他不醒,我就只好陪他一起睡了。”
宋倚楼扬起笑脸,纯真的像一个玩累了后准备和心爱的玩偶一起入睡的孩子,癫狂的像一个要点燃烈火,将那个让他不快的世界整个焚毁的魔鬼。
沈澜卿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事要问,但现在,他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眼前的宋倚楼就像是一座被轻薄的砂纸覆盖住山口的火山,似乎只要发出一丁点声音,都会让这座火山彻底爆发。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宋倚楼在发疯,他一直都是疯的,如今不过是疯上加疯,因为疯癫对他而言不过是常态,所以他们竟是也没一个人发现,这个人的状况在什么时候加重了。
这也不奇怪,他只是听了只言片语就失去了冷静,更何况亲眼看了一遍的宋倚楼。
虽然他看宋倚楼不顺眼,但沈澜卿也无法否认,宋倚楼有多么在意他师父,就像是将自己所有情感都系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影响到他。
危险感知在不断发出警告的同时,沈澜卿的情绪忽然放松了下来,他得到了一个离谱到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结论。
宋倚楼,没有危险。
不,谨慎点……是没有生命危险。
只要他师父还在,宋倚楼这个堪称灾难代名词的离奇生物,只会围着他师父转圈。
“我怎么会向师父出手,谁在暗算我?”冷静下来的沈澜卿很快从这个残缺的故事中找到隐藏的真凶。
“是百灵仙君?还是我不知道的敌人?”
“你带我来拿这把斧子,又和我说这些,是想利用我做什么?”沈澜卿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撑着身体站立起来,目光清醒理智,就像一把斧子,砍去迷惑视野的凌乱麻藤,直达终点。
“在除掉对师父有害的虫子这方面,我与你站在一处,需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宋倚楼:“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你配合?”
“……”手好痒,好想对着这张脸来上一拳。
沈澜卿深呼吸一个来回,这一个来回间,他觉得自己的素养又增加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