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相:“那就去宋玄。”
“去不了啊,听说宋玄皇帝又在发疯,刚诛了一个大臣的九族,原因是那个大臣头发是白的,人家都已经快七十了,头发能不是白的吗?”
青衣书生吐槽道,话中是人对危险的本能抗拒:“他还跑到处刑现场去看,路上被一个醉汉顶撞,直接把那个醉汉淹死在了酒缸里,现在宋玄国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路上撞到一个人就是宋玄帝微服私访。”
围观刑场,是宋倚楼能做出来的事,直到现在,云无相都觉得有宋倚楼当皇帝,宋玄到现在都没有亡国,这个国家已经很坚强了。
旁人不愿意过去很正常,云无相不强求别人,道:“我自己去。”
“眼下就连唯利是图的亡命之徒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宋玄……慢着,您说什么?”青衣书生看着云无相,强扯出一声干巴巴的笑道:“您吓我好玩吗?”
云无相没做回应,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青衣书生意识到他没在开玩笑,整个人激动地跳起,大惊失色:“世子您在想什么?您怎么能去宋玄?”
周围的侍卫们也是同样的反应。
“世子您别想不开!”
“宋玄路途遥远,国君暴虐无常,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您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怎么同天青将军交代?”
“黑白浮生花我们一定会寻到,用不着您亲自去啊!”
“无碍,我不会有事。”云无相此刻的平静能把人气死。
青衣书生暴跳如雷:“这是你说没事就没事的吗?我的云大世子,你连出个京都都难,怎么能去宋玄国,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是现在去,只是提前通知你们一声,到时让阿姐不要激动。”
云无相多说一个字,青衣书生的眼皮就跳动一下,这种叛逆子在离家出走前通知家里人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世子,您真的不能去宋玄,将军不会放心,皇上也不会安心,黑白浮生花我们可以慢慢找,就算我去也不能让您冒险!”
云无相视线飘移到笼子里的毒蝎身上:“我不急着找花,只是有些预感。”
宋倚楼似乎来虞安了。
至于黑白浮生花他是真不急,白皎敢将此物允诺给他当报酬,自然是算到了些什么,他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
就算最后拿不到也没什么,能使仙魔之气并存的天材地宝,也并非只有这一个,他可以再去找别的。
比起阴阳浮生花,他其实对云天青的关注度要更高一些。
对方高度疑似天青道尊的转世。
青衣书生皱眉:“有人要害您?可这和宋玄有什么关系,皇帝忌惮将军,您的身体情况大家也都清楚,总不可能让您出使宋玄。”
“咕咕咕。”
一只信鸽飞落在青衣书生头顶:“这鸽子就不能换个地方停吗?”
侍卫取下鸽子,展开它腿上的信递给云无相。
【阿弟,边关大捷,宋玄退兵了,我却总觉得不太对劲,按照兵力计算,宋玄还能继续打下去,他们没有退兵的理由。】
【皇帝让我回京述职,我给拒了,一群凝光短浅的蠢货!说什么宋玄已经认输了,他们来前线呆过半天吗?就敢说这种话。一群缩在王八壳里的鳖孙懂个屁的战场局势!宋玄的军队只是后退进了边关要塞,又不是全部撤走了,我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能攻回来。】
【我不回京,皇帝必定会找你麻烦,皇帝要是想搞什么庆功宴,你千万别去,让林樾替你。】
【阿姐已在苍龙军建好虞安王府,待主入住。】
字迹不说多么优美,锋利的劲道却是少有人能写出,只是写字的人心情不好,字体也透着一股子暴躁。
云无相看完后将信递给青衣书生,也就是信中提到的林樾。
林樾快速阅览信上的内容,而后讥讽出声:“庆功宴,鸿门宴还差不多,我这个替身终于要上场了。”
云无相:“不去也可,就说我病了。”
以他现在的体质,吹半夜凉风就会感冒,就算太医来了也不会查出任何问题,因为他是真病。
而且,宋倚楼跑过来了,去不去庆功会,也没什么意义。
“那不行,我还得去看看皇帝的态度,然后给将军传信。”林樾一口回绝云无相道提议:“我的易容术绝对天衣无缝,保证不会给云大世子你丢脸。”
云无相:“随你。”
庆功宴转眼便就成了现实,林樾伪装的虞安世子去了宴会,云无相则留在王府中,等着某人出现。
夕阳落幕,烛火盛辉。
四下无人之时,沙沙细响入耳。
云无相收笔安置回笔架上,待手中的信封笔迹稍干,将其夹入桌上的医书中。
抬眸与鸟笼中啃栏杆的蝎子对望一眼,对着空气道:“出来。”
墙面之上,一道人影自云无相背后缓缓靠近,弓下身体,凑近那白发间的耳翼,低沉压抑,犹如夜间鬼魅的嗓音响起:“在叫我吗?”
云无相回头,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清纯俊朗的五官,眼角下的五颗小痣使其多了一股子妖魅,眼尾微弯自带笑意,漆黑的瞳仁像是无月的夜晚,透不过一丝光彩,仿佛有无尽的邪祟隐藏在其中,在夜深人静时,伸出爪牙,将人拖入其中。
是宋倚楼,但不是宋倚楼用来装乖卖巧的少年面容,眼前这只,是把可爱都喂了狗,阴暗乖僻写在了脸上的成年版宋倚楼。
云无相扫过那双透着几分陌生的眼睛,眼睫微垂,一个不认识他的宋倚楼。
来小天地两年,宋倚楼都没有找过来,他就知道这家伙估计是出了什么问题,原来是把他忘了。
“在叫你。”云无相眉目收敛,两年的病体让他习惯了将语调放轻,放缓:“来找蝎子?”
“原本是,现在是来找你的。”宋倚楼手指勾住云无相的一缕长发,在手指间拨弄,他的目的随时可以更改。
云无相点头,也不问他找自己做什么,另起一个话题道:“你见过一朵黑白两色的花吗?”
宋倚楼身体向前一步,自然地坐在了他身旁的座位上,一直胳膊拄着桌子,手托着下巴,正面打量着云无相,眼里满是兴味:“虽然我没见过,但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到。”
云无相:“不用了。”
找不到的,宋倚楼比他早进来二十多年,都没有遇到过黑白浮生花,这株先天之物在小世界中的表现形式或许并不是一朵花。
鲛人族守护黑白浮生花那么多年,进来过的鲛人与魔族不在少数,再低的概率也总应该有碰到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将花带出去。
可见黑白浮生花的本体不是那么好拿到手的。
不用再找下去了,顺其自然吧。
“我帮你找花,你和我走。”宋倚楼像是没听到他的拒绝,面上笑意更浓了些,一只手伸向云无相的肩头。
当了皇帝的宋倚楼,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的毛病更严重了。
云无相拍开他的手:“你死,我死,或者你好好听我说话。”
宋倚楼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不气不恼,唠家常一样随意开口:“你要死了我就让虞安国所有人都给你陪葬怎么样?”
云无相的冷漠与他旗鼓相当:“随便。”
黑黝黝的眼睛突然贴近,距离云无相的双眼只有不到一指长的距离,两人的鼻尖近乎贴在了一起。
瞳仁生理性收缩,除此之外云无相脸上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两个呼吸过后,云无相有些不耐地要把人推开的时候,宋倚楼自主退回椅子上,发愁道:“你居然真的不在乎,那我岂不是没东西能威胁你了?”
“啊,对了。”宋倚楼右手成拳在左掌一锤,兴致勃勃地看向云无相:“云天青你也不在乎吗?”
“有话直接说,想要什么,我若高兴,自会予你。”
云无相不接话,和宋倚楼说话就不能把其他人夹杂进去,小心眼的蛊会吃醋,然后开始造作,直到他确定自己的地位比那个人高。
云无相自认自己已经是个接近完美的鬼蛊饲主了,这样的小陷阱他才不会陷进去。
“哈哈哈!”宋倚楼笑成了一团,等笑够了,他又问道:“那我要你和我去庆功宴,杀了虞安帝怎么样?”
云无相点头:“可以。”
云新阳不会知道这里的事,他没必要再守着好人的基本规则,让宠物玩得高兴点有什么问题?
没有。
他答应的果断,宋倚楼笑得更加欢快,肩头涌动着靠在云无相身上,等笑够了,他从云无相肩上抬头,发出邀请:“那我们走吧。”
……
发生了什么?
浓重的血腥味灌满了林樾的鼻腔,他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做梦,一个十分荒诞的梦。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宋玄帝出现在虞安国皇宫,站在皇帝的尸骨旁,笑意吟吟的模样,犹如地狱里走出来,以世人恐惧取悦自身的妖魔。
不然为什么会看到自家世子拿着一把长剑,剑刃上还流淌着来自虞安帝的血,缓缓滴落在华贵的地毯上。
“捉拿刺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侍卫们终于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刀剑出鞘声接连响起。
宋倚楼伸长脖子与云无相交头接耳:“我要是把你留在这里,你会哭吗?”
“不会,别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云无相觉得失忆的宋倚楼有点不一样了,似乎人性重了点,总喜欢故意试探他的反应。
把他留下,怎么可能?
宋倚楼看他的眼神都在发烫,就差在眼里写上几个字,我对你非常感兴趣。
这种时候,宋倚楼只会腻在他身边。
“可我想看你哭。”宋倚楼揽住云无相的腰,脚下生风,侧身与袭来的兵刃擦肩而过,看似惊险实则游刃有余,闲庭信步般穿过一众侍卫的围攻,带着云无相跳到了殿外的屋顶之上。
云无相本想说自己这辈子就没哭过,话到口边想起了宋倚楼给他撒过的催泪粉。
一时间眼神微沉,视线扫过宋倚楼的侧脸,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侧目看来,回以一个笑容:“你偷看我。”
“我不需要偷看。”云无相眼皮都没眨一下,他看宋倚楼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还需要偷看吗?
他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着成年版的宋倚楼,五官比少年时长开了许多,单看容貌依旧是清爽帅气的阳光大男孩那一款,但只要加上那双眼睛,就像是加了一身的黑暗滤镜,张狂邪妄,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到是宋倚楼被他这无比自然的态度搞得一怔。
风声入耳,身体先意识一步弯腰躲闪,一只长箭擦身飞远。
宋倚楼腰身复位,表演着虚假的惊慌:“哎呀,好危险呢。”
云无相抬起一只胳膊,绣着仙鹤暗纹的衣袖上多了一个洞:“我的衣服坏了。”
“那我们回去换衣服好了。”宋倚楼说着就带云无相远去,无数箭矢在他身后尾随,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宋倚楼嘴里的回去,指的可不是回虞安王府。
次日,云无相醒来时,他已经坐上了颠簸的马车。
“咳咳。”喉咙发痒,头脑昏沉,身体上的不适让云无相心情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