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和江无一起走向毁灭。

　　可是他又舍不得，哪怕是让江无疼一点，他都舍不得。

　　这是他爱了接近万年的人，是把他的心和魂都摘走的人。

　　如果回到万年前，他还会做那个决定吗？

　　殷月澜不知道，此刻他除了疲惫之外，只剩下了一抹庆幸。

　　庆幸，他绑的是单向契约，哪怕毁了契约，也不会对江无造成影响。

　　“我身上有江无的本源之力。”殷月澜走出了房间，对着江肆雪哑声道，“你可以帮我取出来还给他吗？”

　　江肆雪倚在墙边，神色懒散地等着他，闻言后，神色一顿。

　　“可以。”

　　江无这蠢货，竟然连自己的本源能量都交了出去，当真是毫不知收敛的控制欲。

　　麻烦，只能先将殷月澜的意识分割开了。

　　把携带了江无本源的那部分用灵罩装好，然后用另一部分，去和主系统谈判。

　　江肆雪淡漠地想着，眉梢眼角一片冰冷。

　　他指尖无数能量化作的幽蓝灵蝶，朝着殷月澜涌去，眨眼便将他的身躯啃噬殆尽。

　　单薄的意识体看起来虚弱至极，上面环绕着一层密密麻麻，狰狞诡异的咒文。

　　江肆雪的眉头紧锁，察觉到异常。

　　不等他靠近，异变突生，鲜红咒文爆发出嗡鸣之声，裹挟着殷月澜的意识体迅速消失在了天际。

　　……

　　寒风簌簌，吹去了秋天最后的尾巴，这座偏远的小城市，一夜入冬。

　　霜雪落下掩埋了棺材的藏身之处。

　　江无一觉醒来，如往常那般想要环住身边的人儿。

　　他捞了一个空。

　　“宝宝？”江无有些迷茫地看向四周。

　　人呢？

　　棺材里不见殷月澜的踪影，江无有些想不起来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记得，殷月澜还在生他的气。

　　气温下降了许多，江无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小漂亮就算赌气也不该离开棺材，外面这么冷，他现在的身体和普通人类一样脆弱，会生病的。

　　江无想出门找殷月澜，他的意识链接上两人的契约，下一瞬，他察觉到了异常。

　　……不见了。

　　江无幽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错愕。

　　是他感应错了吗？

　　江无又试图寻找殷月澜身上携带的自己的本源能量。

　　还是没有踪迹，就像是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一般。

　　棺材慌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感应，却始终一无所获。

　　他的身躯开始无法控制地战栗。

　　殷月澜……找不到了，哪里都找不到。

　　棺材内的墙壁融化成浓稠的阴影，不断翻涌。无形的阴影以他为中心，向四周侵蚀笼罩。

　　怎么会找不到？

　　是谁……带走了他。

　　棺材的眸子中，幽光大涨，隐藏在眼尾的纹路，随着能量的爆发而涌现。

　　他的脸色阴鸷，浑身黑气缭绕，仿佛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在哪里？

　　属于死亡与虚无的气息蔓延，压得整个小世界都在摇摇欲坠，恐惧战栗。

　　【叮！】

　　路过的321系统被这浩瀚的架势吓了一跳，刚想跑路，又猛然回过神。

　　这么厉害，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宿主吗？

　　321系统一个急刹车，望着可怖至极的棺材，它做足了为系统界献身的心理建设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宿主，您好！我是主系统空间321号系统，偶然路过，请问你有什么心愿想要完成吗？】

　　滋啦滋啦，断着电的电子音，竟然真的唤回了江无的一丝意识。

　　【我要找我的尸体……找不到了…小漂亮……】他双眸失焦，不自觉地喃喃道。

　　321立即回应：【没问题，请交给我吧！】

　　为了能留住江无，它立刻开始调取世界剧情。

　　那道一直跟着321的光悄然闪烁，下一瞬，321查到了资料。

　　江无要找的人，竟然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数据乱流之下，有关殷月澜的图像浮现了出来，321看着被扎成窟窿的人，连忙把殷月澜的惨状收了起来。

　　然而，江无还是捕捉到了这画面，气息愈发可怖。

　　【呃，数据显示，他因为违背誓言，死于呃……这个不重要。】

　　321很怕自己的声音传不到江无脑海中，把音频开到了1000%。

　　【宿主您放心，只是肉体死亡而已，我们主系统空间，只要积分足够就能实现任何愿望，找个灵魂绰绰有余。】

　　【签订任务者条约吗？我们这儿的任务很简单的。】

　　以江无的实力，他们肯定能一起当大佬。

　　【叮！您已签约成功。】

　　***

　　银白的空间中，数据流飞舞如雪花，纯净而又洁白。

　　但很快，那冰冷的色泽便被一抹鲜红浸染了，就像是一滴血混入了清水之中，迅速染遍了其他的数据。

　　数据风暴的中心，人形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眸，望着满屏的‘数据警告’，一言不发。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熟悉的金发进入了祂的视野。

　　“您看起来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罪魁祸首，朝祂露出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笑容。

　　“你给云策的法阵做了手脚。”主系统的语气淡漠没有起伏，仿佛陷入麻烦的并非是祂。

　　当殷月澜的意识体被收回的瞬间，祂就察觉到了问题。

　　祂在殷月澜身上写下了一串回归代码，只要他身死道消，便会回归于祂的本源。

　　所以当江肆雪断掉殷月澜的生命时，祂选择了放任，但没想到此举正中了江成连的下怀。

　　江肆雪只是江成连抛出来吸引祂注意的诱饵。

　　失去了躯壳束缚的意识体，确实向祂回归了，却是带着那道契约一并涌向了祂。

　　契约不是原先的那一道，祂无法轻易祛除。

　　献祭法阵，献祭自我，供养‘神灵’，没有反悔的机会，只能被榨干到最后一刻。

　　违背者，会受到天谴。

　　主系统银白的衣袍，被刺目的红侵蚀了大半，苍白的面容上，狰狞的红色光线交织，却带着诡异的美感。

　　若是再犹豫，祂可能会被尽数污染，殷月澜这道bug牵连到了祂的核心代码，与祂的权限相当，冒然销毁会为祂带来不可磨灭的损伤。

　　“主系统大人，您现在如果想要剥离这部分受到污染的数据，怕是要元气大伤了，这消息若是放出去，对你我都不合适。”

　　老狐狸看着狼狈的主系统，双手交叠，图穷匕见。

　　“我倒是有办法替你解决这个问题，至于条件……”

　　他的声音停顿了下来。

　　主系统看着他，眼里却没有被污染的惊慌。

　　他望着他，问了一个出乎江成连意料的问题：“你利用了‘权力的刀刃’，选择了‘虚无’。”

　　“为什么？”主系统的眼眸中似乎传来了真实的疑惑，“他才是你真正的同类。”

　　“从‘知识’堕落为‘失落的知识’，从‘财富’堕落为‘遗物’，这便是你们的选择吗？”

　　知识、财富、生命、权力。

　　祂以人类的欲望四柱，封印了“虚无”，但最后江成连他们却选择了背叛祂。

　　主系统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从四柱之神，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为什么你们会接受那段碎片的请求，他承诺了你们什么，推翻我？”

　　江成连沉默了一瞬，随后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你真该去学一学《人类心理》了。”

　　主系统眼中的数据跳动，像是在分析这句话的含义，“你等并非是人类。”

　　“但我们是人类的欲望，总归是无法彻底割裂开的。”

　　“至于你的问题。”江成连的嗓音幽幽：“首先，沦落这个词，应当用在你身上，其次……”

　　他拉长了尾音。

　　“你听说过人类的一句话吗，当狱警的才是无期徒刑。”

　　比起做根柱子死绑在‘囚徒’身边，永世不得自由，某个碎片开出的条件，实在是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