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嘉他们送来的东西堆了大半个棺材。
江无勤劳了几年,将那些东西分门别类,还顺便扩充了一下棺材的内部空间。
他尝试着玩江稳送来的游戏机,打得不是很好,总是卡在前三关。
然后,江无品尝了据说是司承安母亲送来的花蜜,有点甜,殷月澜说不定会喜欢。
他按照江梦嘉给的食谱,像模像样地给自己做了‘营养餐’。
唔……饶是小棺材这种不挑食的,都觉得有些难吃。
青苔长满了棺材的外壁,幸好,江梦嘉给的道具很好用,江无很快清理干净了。
他私心地留了一小片,清理出小兔子的形状。
好看,他画技不足以支撑他清理出殷月澜的模样,便在旁边留下了他的名字。
江无消耗的能量太多,很快就不得不再次陷入沉睡。
他盖上司女皇编织的轻柔丝被,闻着花蜜的香甜和青草的芳香味,安心地睡下了。
江成连送来的书和江稳送的游戏盘堆了半个屋子。
江无希望在梦里也可以和这些东西作伴。
外面的寒风不止,但棺材内却出乎意料的温暖。
……
时间一跃,走过了四个万年。
刺目的鲜红取代了其他色彩,成为这个小世界的主流。
浓稠的鲜血会顺着岩壁一直蔓延到深渊底下。
神明陨落了,人族、大巫、妖兽、魔族……各种生灵混居在此,杀戮仿佛永远不会停息。
江无第二次醒来时,给自己翻了个面,这是他四万年来难得的户外运动。
他有点想念其他棺材了。
他们送来的东西太多,江无的棺材塞不下,其中一部分只能摆放在棺材外。
江无又花了十年才整理干净,再次扩建了棺材。
司承安没有送花蜜了,他写了信,带来了很多其他小世界的吃食,只可惜,全都坏掉了。
储存在道具内的食物,本应该没有时间限制,可系统的道具竟然也会被深渊的黑暗腐蚀毁坏。
江无继续翻找,这次江稳送来的游戏机变成了破解版,靠着无敌外挂,他很快就通关了全部游戏。
小棺材继续给自己做营养餐,他没有看江梦嘉的食谱,试图让这顿餐变得好吃一些。
失败了。
江无灰头土脸地把糊了的营养餐啃掉。
难吃,更难吃了。
无所事事的江无,把江成连送来的书看完了。
很多都没看懂,但他喜欢这样知识储存不进脑子的感觉,下次看还是新新的。
除了这些消遣,更多的时候,江无会盘腿坐在棺材外,托着腮,顺着深渊的裂缝,向外面望去。
或许哪天,大棺材们来送东西时,他就能看见他们了。
江无数着日子等了几百年,可惜没有等到。
他等得有些累。
那还是再睡一会儿吧,江无想。
说不定下次醒来时,他们就来了。
到时候……
他也不知道会说什么。
……
沉睡的几万年短暂而又漫长,在江无所不知道的外面,土地被各大种族划分了领地。
打打杀杀依旧是这里的常事,但日子好像比以前要好过了些,不断有新生命降临,世界的发展生机勃勃。
第十一个万年时,江无终于醒了。
这次,他在床榻间静坐了几年,才走出主卧。
他无心整理外面的物资,也没有再做营养餐。
营养餐不好吃。
而且就算不吃,江梦嘉也无法再来责怪他了。
江无坐在外面,寒风灌入他的躯体,连最狭小的地方也不放过。
棺材第一次发现黑暗和空洞,原来是有形状的。
它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思念会与苦涩一起蔓延,江无无时无刻不在回忆。
他有意识的几千年,原来是这么短暂,短暂到,哪怕他不断地放慢回忆的步伐,也很快就会走完。
他想念着有关他们的一切。
江无拆了棺材的内部空间,给自己加高。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只能加到五米,那便是他与深渊之外的天空,最近的距离。
江无坐在上面,重复着漫长而又静默的等待。
百年……或许是千年,这次,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外面的时间是流动的,但里面的却好像永远不会变。
他们还会再来吗?
会来吧。
他还能再看见殷月澜吗?
殷月澜大概还在其他世界中。
青苔顺着棺材的一点点爬上他的人形,一层又一层,愈发茂盛。
江无想,姐姐看见他这副模样,肯定要骂他的。
不过……
被打也没关系。
他甚至开始怀念江肆雪揍他时的疼痛了。
小棺材好像明白了主系统为什么要笑他。原来在这里等待,远比被打一顿要痛苦。
它漫长如一场永远无法停歇的雨,长久地将他折磨。
他终究是成长了,但这样的成长方式却不是任何人想看见的。
千年万年,终于,江无从枯坐中起来了,他实在等不动了,只能僵硬地回到棺材内。
或许,他应该再睡一会儿,就像当初与姐姐说的那样。
这场望不见尽头的封印,或许等他下次醒来就会结束了。
不结束也没关系,他只是想看一看他们。
一眼就可以了,江无如此想着。
如果违规就算了,他不想哥哥姐姐因为他,也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江无没有清理身上的青苔,棺材里一片狼藉,他睡在这些堆叠的物件上面,任由黑暗蒙住了他的身躯。
眼泪顺着他的眼尾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棺材外,风声呜咽。
……
时间就如流水般逝去。
第一百个万年,第一千个万年……思念的眼泪也随着流水一并散去。
棺材外,堆叠的东西越来越多,如同爱意不止,然而棺材没有再把自己打开看一看外面。
他睡得太久,已经忘记了外面是什么样的,哪怕偶尔醒过来,也只会游荡在自己的棺材内。
他总是被棺材里的东西绊倒,后来干脆不再使用人形。
一团漆黑而又有形的黑雾,可以自由穿梭到任何一个地方。
他已经想不起那些东西是谁送来的了。
祂浑浑噩噩地活着。
后来,祂发现这些碍事的物件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每次靠近时,祂的身上都会掉黑乎乎的水渍。
祂决定把这些东西通通塞进棺材的最深处。
棺材内瞬间变得空旷敞亮,祂开心了两天,又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想要找回那些物件,却想不起来自己将它们塞去了哪里。
那就再去睡一会儿吧,将这场长眠拉得更长一些,直到永无止境。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遗忘了,便不会再痛苦了。
……
不知又是几千个万年过去,‘虚无’从蒙昧中苏醒。
祂游荡飘忽了许久,终于在某一日,忽然开始思考一个哲理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