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唤醒系统商城,点开早早就看好的某个商品,没有一丝犹豫,点击兑换。
应天棋合上了手中木匣。
片刻,烛火无风自动,诡异地猛地摇晃一刹。
再抬眼,手里已空空如也。
方才握着的东西,竟像是从未存在过。
第47章 五周目
方南巳此人虽然難求事儿多, 但办事的效率向来没得说。
應天棋早上吩咐,方南巳正午去城西捉人,下午就把人丢进了大理寺牢獄。
张家那边消息而和动作也够快, 原本家主获罪被押回京就搞得全府上下人心惶惶,现在家中独子又被下了獄, 下午刚进去,晚上张家主母就蹲在大理寺门口哭天抢地。
應天棋就知道晚上过去要看一场大戏, 人多眼杂的, 他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更想着先把张问晾一晚冷靜一下再说, 因此没有急着立刻提審。
他自己在房里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等到第二日自然醒,才叫上白家兄妹两个悠哉地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与刑部和御史台并称“三法司”,负责案件的复審和审判,经常与疑難命案打交道, 内部牢獄里常年关押着命案嫌犯,刑讯逼供的手段更是翻着花样层出不穷。
牢狱里的气味并不算好闻,潮湿闷热,捂着汗臭和血腥味。應天棋曾在方南巳庄上小院的地牢里闻过同样的味道, 再来一次,竟有些习惯、没那么難以接受了。
狱中光线昏暗, 只墙壁上挂着些烛台, 牢房里的人隔着铁栅栏, 全须全尾的尚有力气扒着铁窗喊冤,但更多的人是染着浑身血污缩在角落里,仅剩的力气全用来喘这半口气。
“大人别看那些个脏东西,免得污了眼睛。”
李戌跟在應天棋身边, 低声提醒着,边又默默加快了脚步。
应天棋本也对这些画面没兴趣,抬眸扫了一圈便收回视线,问:
“张问可知自己为何会被丢进大狱?”
“不知道,不知道。”李戌默默擦了把汗:
“人是方大将军亲自拿的,说是遵陛下的口谕,要等陛下亲自提审,我们便也不敢多说多问。”
应天棋没有应声,只点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
二人说话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关押张问的牢房门口。
因为张问牵扯的案子特殊,等着审他的人更特殊,大理寺便给了特别的关照,将他关在了最偏僻清靜的牢房,以免被人听去闲言碎语,节外生枝。
张问现下正在幹草堆上坐着,应天棋乍眼一瞧,恍惚竟回忆起了前日在小院地牢里见他老爹的场面。
张问和张葵生得挺像,尤其被烛火映出的那一圈轮廓,父子俩简直一模一样。不过张问比起应天棋见过的张葵就要体面多了,他下狱还未满一日,又没遭太多为难,只是被扒了外袍扔进去拘着,能看出是个幹净文弱的公子哥,只是眉眼间能瞧出些尖酸刻薄的颜色。
李戌还算会来事儿的,把人带到了地儿,立马就给搬来椅子和茶水伺候着。
应天棋摆足了谱,在张问的注视下往椅子上一坐,反过来打量他。
与他对视片刻后,才稍稍揚起下巴,问:
“户部正五品仓部司郎中张葵独子张问,没错吧?你可知,你今日为何会在这儿?”
刚才没发觉,现下定眼一瞧,应天棋才发现张问竟然瘦成这个样子,臉颊都是凹陷的,坐直起来,人就像是一具架着衣裳的骷髅架子,薄薄一片,瞧着都骇人。
他好歹是个官家子弟,又是家中独子,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哪里受过如今这种委屈?
现在看见来了人,他又气又惧,却还是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因着臉上只有皮没有肉,一笑起来,便在眼角堆起一层层的褶皱:
“嘿……嘿,大人,大理寺将我捉来,定有大理寺的道理,哪是小的能揣测的?还请大人赐教呢。”
应天棋瞧着他这副谄媚样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抬手,示意旁人都退下。
待他们离开,牢房内外一时就只剩了应天棋和张问两个人,隔着铁窗遥遥对望。
应天棋转着手里的核桃,核桃皮摩擦出声响,并不是多聒噪的动静,落在牢狱中却也显得刺耳极了。
“大胆张问,”安静许久,应天棋突然开口:
“买凶殺人。于半月前指使刺客在妙音閣刺殺当朝国师郑秉烛亲弟郑秉星,你可知罪?”
“……”
应天棋不轻易开口,开口就定下一桩罪名,张问全然懵了。
他无意识地张张嘴巴,怔愣片刻,突然从干草堆上弹了起来:
“……郑秉星他,郑秉星他怎么可能是我殺的?大人您莫要和我玩笑了,这事儿和我压根就没有关系。”
“哦?”应天棋微一挑眉,抬手蹭蹭额角:
“是吗?如果不是你心虚,那为何会在郑秉星遇刺次日,逃去别院龟缩,这么多日都不敢出门,也不敢回家?”
张问眼睛“提溜”一转,再开口时声调便低了很多:
“……都,都是我家的院子,我想在哪住就在哪住,住腻了就换个地方,不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我当真如大人所说,畏罪潜逃,何不直接套了车出城?”
“那当然是因为各大城门都封锁了啊。国师亲弟被刺是件大事,连皇爷都分了心思,放话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给郑大人一个公道。这么多日,京城戒严,城门封锁,除令牌特许,否则只能进,不能出。”
“我……”
“哎——”应天棋在张问开口前打断了他,自顾自接着道:
“不仅如此,我们还查到,你前不久曾从一南域行商那里花重金购入一匣忘憂凝。为了掩盖罪行,掩护凶手行刺,你当夜潜入妙音閣,在香炉里放入忘憂凝,这才导致当夜妙音閣中人神思恍惚,短暂失忆,自己还未曾察觉,导致大理寺问不出一句有用的口供,对是不对?”
“什么,什么……?”张问一句也没听懂,被应天棋说得一头雾水。
应天棋却揚唇笑笑:
“哎,别装了,当夜你装成小厮进入妙音阁,这是有口供和人证的,我都知道了。而且我早就讓御医查验过那些客人,御医阅尽古籍,终于确定他们的症狀与忘忧凝的效用相符合,早已经全部记录在案,你抵赖不得了。”
“……一派胡言!”张问听到这,再蠢也明白了,什么小厮什么忘忧凝,分明是眼前这公子要讓自己担下刺殺郑秉星的罪名。
他着急为自己分辩,瞪大眼睛,眼球几乎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那你说,你说我哪里来的动机?我为什么要杀郑秉星?我爹和他兄长向来交好,我和他平日也甚是亲密,我没有理由杀他,我也不敢杀他!”
“你当然有了。”
应天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盯着牢里的张问:
“因为,婉、娘、啊?”
听见“婉娘”两个字,张问的身体有一瞬明显的震颤。
这些反应,一点不落,全都落入了应天棋的眼里。
果然,张问的气势立马弱了下去:
“关,关她何……何事啊?”
“我可都听说了,张小公子一片深情厚谊,令人为之动容。”
应天棋抬手用指腹揉了揉眼角:
“张小公子愛上了妙音阁弹琵琶的姑娘,对她一见倾心,立誓要说服自己的爹爹,要给她赎身,要抬她回家做娘子、做贵妾。结果郑秉星那厮同样也看上了这位姑娘,索要不成,一气之下,便将姑娘虐杀在了妙音阁。而你,张问,痛失所愛,肝肠寸断,与郑秉星断了所有的来往,从此蛰伏在家中,默默谋划,就为了寻个机会,手刃仇敌,为挚爱报仇。难道不是这样吗?”
“……”
张问人傻了,还没等应天棋说完,就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大人,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敢杀郑秉星,不敢的……”
“哎,我敬张兄是条汉子,你如此行事,实乃替天行道,是个不折不扣的忠肝义胆之辈啊!这一桩美谈足以流芳百世,你就认……”
“不是的!!”张问突然厉声打断了应天棋: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莫要胡说!”
“哦?”应天棋微微眯了下眼:
“那是怎样?民间流传的版本可都在赞扬张小公子您这一片深情呢。”
“郑秉星知道,事情不是你说的这样,我是不会杀他的!”
“郑秉星他已经死了,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我倒是没见过拉死人出来给自己作证的,你敢做,难道不敢当?若真有内情,何不直言?”
“这……”张问一噎。
“你要说就说,不说便罢了。左右我刚那番说辞,够给郑大人和皇爷交代了。”
应天棋耸耸肩,理理衣袍,起身欲走,张问却不肯,立刻把他叫住:
“等等……!我和,我和郑兄交情甚深,我父亲与他兄长也甚是亲近,我怎么可能害他呢?”
应天棋如他所愿,顿住动作:
“是吗?可我听人说,你们不是已经为婉娘身死一事撕破脸了吗?”
“我……”张问咬着牙,脸颊突兀地鼓起一块,纠结许久,最终才像是下定了某种決心,重新堆起一脸谄媚的笑意:
“大人有所不知,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苏婉她就一个下贱乐女,我哪里犯得着为了她和郑秉星撕破脸?”
“……哦?”应天棋扬扬眉,重新靠回了椅子里:
“你与婉娘,并非情深?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嗐……谁会跟一个低贱乐妓搞梁祝化蝶那一套?我爹可是户部郎中,就说大人您,您会娶一个贱籍女人回家当正头娘子吗?您会为一个乐妓哭天抢地寻死觅活吗?不可能吧?本就是我将她瞧上了眼,想和她玩玩,她又不肯,非说她是什么清倌,卖艺不卖身。我说一个妙音阁唱曲的还想给自己立牌坊,可笑不可笑?可那贱人十分清高,非不肯,我同郑秉星抱怨,他说我孬种,连个小娘们都搞不定,然后给了我一剂蒙汗药,讓我把那娘们直接办了,也不怕她闹,反正她是贱籍,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说着,张问愤恨地锤了一拳干草堆:
“可那娘们偏就是个不识好歹的,她敢甩我巴掌,还说要去敲登闻鼓,要告御狀,要讓全天下知道我干的事儿!”
“然后你就怕了?”应天棋静静地瞧着他:
“你一个五品官家独子,强迫了青楼里唱曲的清倌人,这状是告不成的,她是贱籍,不是良女,定不了你的罪。”
“是,可是她说,就算治不了我的罪,也要弄坏我的名声,让京里的好人家都不敢将女儿嫁给我!然后……”
“然后你慌了神,就又去求了郑秉星?”
应天棋顺着他的话,道。
“是,然后郑秉星让我别怕,说他会帮我解決这件事,但,但我也没想到他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那么张扬!事后我怕极了,生怕这件事牵扯到我身上,毕竟他哥一手遮天,护住他不是难事,可我不同啊?然后,郑秉星又让我别怕,他让我好好演一场戏,撇干净自己的嫌疑,至于剩下的事,交给他哥哥解决就成。所以,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些……”
“哦——”应天棋作恍然大悟状:
“所以,婉娘死后,你为她哭,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都是你在和郑秉星唱双簧?所以,你在郑秉星死后立马跑走躲起来,不是因为害怕郑秉烛追责,而是因为你心虚,害怕刺客是在替婉娘报仇,杀了郑秉星之后,接着就要找上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