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替我上刀山下火海。等伤养好了,拿着这令牌去北镇抚司,就说是方大将军举荐的人,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操作,回头让他教你吧,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你就能成为一名光荣的錦衣卫了。”
“錦……”
山青缓缓瞪大了眼睛:
“錦……锦锦……”
他虽然生在山野,但也听过锦衣卫“皇帝鹰犬”的名号,听过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事迹。
他人都傻了,捧着那枚令牌,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报恩?
这分明是又承了恩人一桩大恩!
若是他能成为锦衣卫,他们家的祖坟怕是都得冒青烟!
“我,我真的可以吗?”
“自然。”
山青被突如其来的大运砸昏了头,他看看应天棋,郑重地谢了恩,又看向方南巳:
“……恩人您呢,山青可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这才想起他来?
方南巳讨厌、亦不屑做被捎带的那个可有可无的人,更不屑这小子所谓的“报恩”。
因此他轻嗤一声:
“不必了。”
顿了顿,他瞥了眼身边正为计划一切顺利而默默雀跃的应天棋,瞧着他写满心情与心事的脸,并不欣赏,却也不自觉跟着牵了下唇角。
片刻,他挪开视线:
“左右你非真心,我非好人。有什么恩,便一并算给他罢。”
第43章 五周目
应天棋没想到今天晚上这一趟还有意外的收获, 不仅问出案子的线索,还捡了个新队友,一时好像连快要没过头顶的困意都变得十分值当了。
山青虽然没有伤着筋骨, 但终归是好好的身体遭人开了两个大洞,又流了那么多血, 即便年轻底子好,和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之后瞧着也明显蔫巴了。
应天棋便让他安心待着好好养伤, 自己跟方南巳离开了那间厢房。
彼时已是后半夜, 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靜了下来, 只有草丛里偶尔冒出几声虫鸣。
应天棋和方南巳并肩行在凌松居的竹园中, 散着步,脑子里过着接下来的计划。
片刻,他听方南巳问:
“臣备车送陛下回繁楼?”
“不用。”应天棋回过神,打了个哈欠:
“你这离繁楼也不远,大半夜的驾个马车多显眼?我一会儿自己溜达过去就成了。”
听应天棋这样说, 方南巳点点头,倒也没再坚持。
应天棋低头看着脚下、自己被月光映出来的影子。
半晌,他开口道:
“方南巳?”
“在。”
“……謝謝你啊。”
方南巳似乎没想到应天棋会突然对自己言謝,微一怔愣, 而后才轻笑一声:
“陛下说要给臣皇位,那事成之前, 臣为陛下效力、为陛下賣命, 难道不是天经地义?陛下何故言謝?”
“嗐, 话是这么说,但该谢还是得谢。”
应天棋抬手伸了个懒腰,紧绷了一晚上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
他叹了口气,再开口时没有技巧, 全是真心:
“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了。所以,虽然你人烦,嘴坏,桀骜不驯,眼高于顶,时常让人恨不得两巴掌把你扇到地底,我也还是得说句谢谢。你帮了我很多大忙。”
“陛下的夸奖,臣实不敢当。”
方南巳这话多少带了点反讽的意思。
不知是太过了解应天棋的作风,还是他对应天棋已经生出了刻板印象,顿了顿,他问:
“陛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说吧。”
应天棋闻言,立马叉着腰佯怒:
“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点好话就是有求于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说完,应天棋又话锋一轉: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开口了。是这样……”
方南巳微微偏过脸,唇角轻轻向上扬了扬,是个刻意被压住却没能完全成功的笑意。
应天棋没注意到他这点小动作,只自顾自道:
“那我就把山青托付给你了。你好好待人家,别天天开嘲讽恶語相向的,也别老吓唬他。等他伤养好了,你想想办法,看怎样能把他塞进北镇抚司。”
“陛下以为北镇抚司是说进就能进的?左右臣不是他的恩人,他是生是死是去是留与臣何干?”
“所以是我求你嘛,算作你帮我做事,如何?”应天棋就知道方南巳还在小心眼,肯定不能轻易应下这活,必须要傲娇一下推脱一下嘲讽一下,被他耐心地哄一下,才肯勉勉强强地应下。
应天棋忍辱负重,心里想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培养好平替就再用不上你了走着瞧吧”,邊好言好語地哄着。
“此事若想实现……须得费一番功夫。”
方南巳瞧着应天棋的反应,放慢语速,叹了口气,故意道:
“陛下若只是道谢,恐怕不够了。”
“那你想要什么?”
应天棋为什么只道谢?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能给方南巳什么。
唯一能被方南巳看上眼、并且他还有能力给的东西,他已经早早许下了,至于其他……方南巳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需要。
但应天棋还是走过场似的穷举一下:
“金银财宝?”
方南巳不语。
“加官进爵?”
依旧没有反应。
“……漂,漂亮姑娘?”
方南巳微一挑眉。
瞧见这反应,应天棋痛心疾首。
色字头上一把刀,方南巳你俗啊!!!
“不知道。没想好。”
方南巳给了反应,却没有应他的话。
那时二人正好走到了凌松居的偏门,方南巳上前一步,替应天棋拉开门,而后垂眸瞧着他,隨口道:
“先替陛下记上一笔,欠着,日后再说。”
“……”
敢记皇帝的账,您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位。
应天棋在方南巳看不见的角度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摆摆手说了句“走了”,便顺着侧门的巷子,走去繁楼的方向。
已经是后半夜了,京城安静得像是一座空城。
应天棋独自行在街巷间,只闻得偶尔几声猫叫在身侧伴着。
不知是夜太深心里总有疑影还是如何,应天棋总觉得这一路一直有人跟在他身后。
但他没有证据,每次冷不丁回头,身后永远是空空荡荡,连个影子也捉不到。
是直覺还是错覺?
瞧不见东西,应天棋便没太在意。
他默默加快脚步,回了繁楼。
街巷中安安靜靜,繁楼里却还是与白日一般热闹。
灯笼烛台将楼内照亮如白昼,戏子在台上咿呀唱着,大堂的看客们依旧推杯換盏,喝倒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也不在少数。
应天棋从侧邊的楼梯匆匆上了楼。
郑秉烛给他派的护卫还在门口站着,只是瞧着不如先前精神了。应天棋给他们一人来了一泵失忆喷雾,而后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了天字房。
屋里,白家兄妹已经睡了,白小荷抱着琵琶蜷在床榻上,白小卓四仰八叉躺在旁邊,香炉里的梨香清甜,令人心安。
进门时,应天棋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却不想还是把白小荷吵醒了。
小姑娘听见动静,几乎是从榻上弹了起来,一双眼睛睡得通红,盯向应天棋的第一瞬甚至有些发狠。
不过,待她从睡意中脱离、认清进来的人是誰之后,她身上那些防备便尽数散去了。
她理理衣裙,坐起身,顺便拍拍身邊的白小卓,试图将哥哥叫醒:
“陛下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超出预期。”
应天棋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囫囵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