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应天棋就看他“噔噔噔”跑了出去,边大喊大叫着:
“叔叔叔叔,房间里的哥哥醒啦!肚子饿得咕咕叫啦!!”
“……”
要换做平时,应天棋不知道该尴尬成什么样子。
但现在,他看着白霖闹腾着跑出去,心里堵着许多情绪,尴尬只排最末位。
他坐在床上,长长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系统。”
许久,应天棋很轻地唤了一声。
【系统为您服务】
“……一定要这样吗?”
【回复宿主:请宿主说明具体问题】
……算了。
跟冷冰冰的人工智能多辩这么几句,也实在没意思。
应天棋关了系统界面,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就那么坐了良久。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房间的门重新被推开,白霖蹦蹦跳跳地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是方南巳。
方南巳一身紫灰色的布衣劲装,额上绑了根布条,大概是想乔装一下押运货物的伙计,但因为自身气质太盛,倒显得像个水匪头子。
他手上还端了个托盘,走到床边,将托盘放下,应天棋才看见盘中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粥。
方南巳什么话都没说,只抬手端起碗,递给应天棋。
应天棋抬手想接。
但好几天一直躺床上睡着,一口食物也没吃过,他连起身都费力,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方南巳目光落在应天棋打着颤的指尖。
想了想,他还是把碗收了回来。
应天棋接了个空,微微一愣:“做什么?”
“若你摔了碗,还得再去盛。”
方南巳拎起汤匙搅搅白粥,舀起一勺,垂眸吹吹凉气,送到应天棋唇边:
“省点功夫。”
应天棋有片刻的怔愣,但也没迟疑太久,很快便低下头就着方南巳的手将那勺粥含进口中。
温度刚刚好,粥里加了点盐,带着淡淡的咸味。
应天棋把食物咽下,抽空哑着嗓子打趣一句:
“喝个粥还能让方大人亲手喂,我的荣幸。”
方南巳很轻地嗤了一声,意味不明。
“……我们现在已经在闽华江上了?”
应天棋喝了几口粥,总算是缓了些精神,轻咳两声,问起正事。
“是。”
“我睡了几日?”
“快四日。”
这么久?
应天棋很轻地皱了下眉。
他垂眸思索片刻,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但抬眸时,他余光瞥到在场另一道人影,这才后知后觉,他们身边还坐着一位小观众。
应天棋将视线转向白霖。
见小孩还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瞧得十分认真。
“你看什么?”
这小孩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盯着别人看的时候,存在感格外强。
“我想我娘亲了。”白霖突然伤感了起来:
“以前,我娘亲也是这么喂我的。后来她说我长大了,让我自己吃饭,我不听,只想依赖娘亲,每次,只要我一撒泼打滚,娘亲就会继续依着我……直到她不在了,我才学会自己吃饭。”
“……”
这话一出,空气中又弥漫起诡异的静默。
白霖却对这古怪的氛围浑然不觉,只又问:
“哥哥,你也要早点学会自己吃饭啊!不然等……”
“……咳咳!!”
应天棋险些被呛到,赶紧咳着打断了这危险的后半句话。
这么大个人了一直让人喂饭也确实不好看,刚才几口热粥下肚,力气也恢复了些,于是应天棋立刻抬手接过碗:
“我自己来吧。”
接碗的时候,应天棋和方南巳对了个眼神。
方南巳大概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他将目光转向白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小鬼,苏言刚说要给你雕一把木剑。”
“真的?!”
白霖一下子从方才的忧伤老成感中抽离,瞬间来了精神。
方南巳没应他的话,只淡淡道:
“你去看看。”
白霖几乎是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
跑出去的时候,方南巳还不忘瞥他一眼:
“带上门。”
“好嘞!”
“砰”一声,门被合上,小孩跑走了,房间内一时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应天棋手里捧着粥碗,却没再喝,而是先开门见山确认一句:
“他爹是白尧?”
方南巳点点头:“是。”
“你们在哪找到他的?”
“秽玉山。”方南巳微一挑眉,从床边站起身,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闲闲靠在椅背里。
那姿态,就像是告诉应天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顿了顿,他续上了方才那个答案:
“那晚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们接到周十五的传信,赶去秽玉山,从十名死士手中救下他。据他自己所说,他原本和母亲还有妹妹一起住在岭北。数月前,白霖的妹妹白霜夜半高烧,白尧的妻子、二人的母亲沈颜送白霜去寻郎中,结果遇见山中落石,双双殒命。
“白尧一直在外未归,行踪隐秘,白霖始终联系不上他。直到前段时间,白尧派人回岭北办事,托他们顺道瞧瞧家里人是否安好,白霖才把家中祸事告知于他们,求他们带自己去见白尧。妻女双亡是大事,白霖无了依靠一直受邻居照顾,也不是办法,于是那些人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带白霖去秽玉山见白尧,但到了秽玉山,他们却没能找到人。”
应天棋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因为白尧已经离开了,他们正好扑了空?”
“是。”方南巳点点头:
“运气不好,没见到白尧,还正面碰上了郑秉烛的死士。带着白霖的那几人分为两路,一路带着白霖离开,一路断后,但都没能跑掉。半路一直盯梢的周十五出手帮了一把,他们便把白霖托付给了周十五,但周十五带着孩子处处不便,只能将白霖先藏在树洞里,自己去引开注意拖延时间。”
“……最后呢?”应天棋皱了下眉,语气略显急切:
“周十五还活着吗?”
方南巳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无声的答案,然后略过了这个话题:
“白霖知晓的事就到这里,之后就遇见了我们。我猜,周十五正是在躲避追杀的途中匆匆送出信条。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山中拖了多久,总之,一直到我们赶到秽玉山,那群死士也没找到小孩。我们也是解决了人之后搜山搜了近一日,才在山南的树洞里找见这个孩子。”
一连串的巧合,才造就了如今的情形。
想想也有道理,都说得通。
应天棋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碗的边沿。
这个孩子出现在此地只能是意外,凌溯不知他的存在,白尧不知他的到来。
否则那一夜,凌溯就不会仅仅只用屠城来威胁白尧了。
“……”应天棋垂眸,犹豫片刻,又问:
“你知道白尧在做什么事吗?”
方南巳点点头。
“说说看。”
“?”方南巳瞥了他一眼,答得很利落:
“准备起义,谋反?”
“……?”
应天棋原本想接这话,开口前却是一顿。
他突然意识到,方南巳这个答案是不是说得有些过于肯定了?
或许是应天棋目光里的疑惑太明显,方南巳与他对视片刻,稍微挪了下视线,正正身子换了个姿势靠向椅背,又停顿片刻,才略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