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上的字方方正正,每一个字都标准的不像话。
每两个同样的字,看起来更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就好像......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若是楚九辩知道他内心所想,定会告诉他,就像“复制粘贴”一样。
不过王其琛很快就明白这些字为什么会是这样了,因为这两张纸其中一张上便写着“活字印刷术”五个大字,以及相关解释和做法。
他细细看去,越看越觉得妙。
他又忙去看另一张纸上的内容,这一看更是手都抖了抖。
竟是造纸术!
王家最赚钱的生意,便是“售纸”,普普通通的一张纸,百姓们就用不起。
自然,纸张售价昂贵,除了王家想要赚钱之外,还有一点就是造纸的成本确实高。
无论是花费的人力物力,还是造纸周期,以及权贵世家对纸张的高需求率,都使得纸张的价格居高不下。
可眼下这纸上的造纸方法却简单、高效,造出来的纸张质量,虽到不了王其琛手中这两张这般好,但也比琅琊金纸好了数倍。
王其琛脑海中种种念头划过。
世家望族能始终占有更多的财富和话语权,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控制思想。
他们奉行愚民政策,控制着无知百姓们的思想,他们将那些典籍著作全都藏着掖着,不分享,不外传,他们还用纸张高昂的售价来劝退普通百姓,不给百姓读书习字的机会。
而这一切,都碍于知识的传播范围和媒介有限。
可如今他手中却有造纸术和印刷术。
若是这些世家贵族藏在库里的典籍,被一遍遍印刷在便宜的纸张上,那纸张不同于竹简的轻薄特性,就能保证这些典籍知识能传的更远,范围更广。
等到这种事情成为常态,那百姓就能读上书。
识字明理,便是不入朝为官,也总要知道自己为何会活在这世上。
知道些是非对错,不那么容易被煽动利用,不会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某些人棋盘之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大祭司,是想要“开民智”!
王其琛短短时间内就将这其中利害关系捋了清楚,心中震撼久久不散。
他不由想起了此前漠北的马镫和马鞍。
这两样东西的出现,使得漠北军实力大增,而他们实力大增后,被庇护的漠北百姓便会更加安全。
所以大祭司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苍生!
不知过了多久,王其琛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看向大祭司巨大而神圣的虚影。
这一次,他眼中带出了一丝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敬重。
他没有拒绝神明赐予的两样宝贝。
“多谢大祭司。”
他跪下来,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仪态优美如画。
楚九辩很满意他的态度,控制云雾将人扶起。
王其琛站直了身,便又道:“大祭司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的?在下定竭尽全力。”
他接下这两张纸,其实也有私心。
王家造纸术在大宁算是登峰造极,而琅琊金纸的做法,也只有每一任的家主才有资格知道。
若是他能私下里做出更好的纸,然后匿名将生意铺开。
等到族中长老们发现这生意属于他之后,王其琛在王家的地位便能水涨船高。
届时,他再想对付王涣之便也就不用再装成个废物。
他可以堂堂正正,与对方争夺这“家主”之位。
这是王其琛明明白白的私心,大祭司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他也坦然接下两张纸,然后再以其他事来回报大祭司。
他这样的心思,说起来比起臣服,更像是交易。
楚九辩可不会任由他一直保持这般想法,但眼下他确实有事需要对方去做。
“京中百姓蒙昧无知,吾要他们看清何为真实。”楚九辩点到即止,“你可能做到?”
京中百姓?
真实?
王其琛瞬间就想到了今日京中的那些关于秦枭残暴的流言。
那些流言避重就轻,把陆王两家的小辈说成了可怜而单纯的孩子,将他们二人被砍杀的原因却都瞒了过去,只大幅度描绘秦枭这铁血手腕。
这事王其琛知道,他可不会任由王文赋那个蠢货死的清白。
所以便是没有大祭司提起,他也会想办法扭转言论,把王文赋的错处公之于众。
而且他今日喝了这么多酒,有一半是为了庆祝王文赋的死和王涣之元瑜的痛苦,另一半就是与人谈及如何扭转舆论,这才一时兴起喝多了。
他们已经有了计划,待到明日,都不用到午时,关于秦枭的流言便会彻底反转。
反倒是王文赋,死了都要再被人唾骂上好一阵了。
“此事本就是在下心中所想,请大祭司吩咐其他事吧。”他倒是也坦荡。
不愧是系统严选,品德这方面都是信得过的。
只是......
楚九辩看着自己一点没涨的信仰值,知道王其琛虽然已经信了他神明的身份,却并未信仰他。
那就是威慑和震撼还不够,让对方不愿与他深度捆绑。
看来要下一剂猛药了。
楚九辩在心里问系统:“能否召唤江朔野或者司途昭翎?”
【宿主,信徒司途昭翎正在与胞弟研究水车,不可召唤。江朔野正在酝酿睡意,已为您召唤。】
【召唤成功。】
话落,便见那云雾之中又掉下来一道身影。
王其琛倏然回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身影落入了云雾之中。
接着,他便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正缓缓从那云雾中朝此处逼近。
王其琛微微凝眉望着,不多时,便真的瞧着一高大的身影从云雾中走了出来。
对方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锐利的双眸直直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却都愣了。
江朔野率先回过神,压着内心的震惊走至与王其琛并肩的位置,朝大祭司的方向行了一礼。
楚九辩淡淡应了一声,然后便也不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两个青年。
这两人应该没见过面,如今不知会不会尴尬?
事实证明,这气氛确实有些古怪。
王其琛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侧这人,高大健硕,剑眉星目,一身黑色劲装衬出对方一身的肃杀之气。
应当是位将军。
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视线,江朔野便侧头看他,然后大大方方作了一揖,道:“在下江朔野,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原来是驰风将军。”王其琛微微一笑,也回以一揖,“在下王其琛,久仰将军大名,今日可算得见了。”
“在下对公子也是久仰大名。”江朔野干巴巴地说。
王家那位风流少主,确实也算是久仰大名了。
王其琛盯着他看了两息,才垂下眼。
江朔野也差不多反应。
他们面上一个比一个镇定,但心里的震憾不必多说。
大祭司竟能让他们位于京城和漠北两地的人见上面,果真鬼神手段。
楚九辩看着忽然狂飙了三个点的信仰值,便知道这是王其琛贡献的了。
如今他的信仰值涨的慢,只有抽出来的这些信徒们的信仰,才能让他的积分“突飞猛进”。
而王其琛能贡献出信仰值,便说明楚九辩这一手牌打的不错。
他此前想了许多让王其琛快速信仰自己的办法,但最后他还是选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
自己被神明入梦,与在梦中与其他陌生人见面,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以楚九辩直接就将远在漠北的江朔野放到王其琛面前,就不信对方还能稳得住。
如今看来这一招效果不错,王其琛这心态不就崩了吗?
“若无其他事,便去吧。”楚九辩道。
王其琛知道说的是自己,便躬身一揖:“属下告退。”
在被白雾彻底包裹住之前,他再次看向江朔野,恰好与对方望过来的视线相撞。
白雾如风般经过,美到雌雄莫辨的青年便已经消失无踪。
江朔野还是第一次看到信徒离开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知道大祭司手下,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信徒。
不过以大祭司的能力,有多少信徒都不为过。
只那王其琛,一个风流纨绔,不知能不能帮上大祭司的忙。
江朔野没为此纠结太久,他相信大祭司自有考量。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如今既然见着了大祭司,便借机汇报了一下自己打铁炼钢的进程。
“属下已经找了一批愿意签订死契的铁匠,盖了一处小型的炼钢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