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们少主平日里格外傲气一个人,别说是太傅,便是宁王在这里,对方都不见得会这般恭敬。
主要掌柜的了解自家少主,对方是真恭敬,还是面上装的,他都能瞧出来。
平日里王其琛对那些世家权贵,甚至连自己亲爹和族老,他都是假恭敬,偏偏这位楚太傅却不一样。
而且,少主到底什么时候结实了楚太傅?
如今朝中可是这位太傅大人辅政主事,对方又是神仙下凡,少主能结识这般人物,未来可就不可限量了。
掌柜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骄傲,好不容易才按下情绪。
楼上,王其琛请楚九辩在窗边落座,又亲手为他倒了茶。
楚九辩轻抿了一口。
王其琛注意着他的神情,见对方将茶杯放下,才开口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大人今日寻在下,可是有事吩咐?”
“我若真的有事要你去做,你会做吗?”楚九辩笑问。
谪仙般的青年本该疏离高远,如今露出浅淡的笑意,便好似天光破晓,令人心颤。
王其琛微垂眸,不再与他对视。
“大人吩咐的,在下定尽力做到。”他说。
不说楚九辩如今大权在握,想要吩咐他一个小小少主做事他也不能拒绝,便是看在大祭司与楚九辩的关系上,他也会去做。
楚九辩只是和他开个玩笑,闻言便低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凉了,如今开着窗户便能觉出寒意。
他看着楼下熙攘的人流,很随意地问道:“祂何时找上的你?”
这个“祂”指得自然是大祭司。
王其琛心道果然。
大祭司还说藏着呢,人家楚太傅这都不只是猜出大祭司的存在,甚至连他是对方信徒的事都知道了。
但王其琛还是装傻充楞地说:“您说的是谁?”
楚九辩就看他,要笑不笑的。
王其琛撑开折扇,轻轻扇了扇。
“隔壁的绸缎庄也是祂叫你们开的吧。”楚九辩又道。
王其琛:“......”
好一个“你们”,这是都知道大祭司不只一位信徒了。
这楚太傅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楚九辩好似没看到他复杂的神情,继续用一种很熟稔的语气说道:“祂若是给你们分成就拿着,不必客气。”
啧,这是什么家属口吻?
王其琛已经可以肯定这两位神明的关系应当极为亲密,绝对超越“好友”的界限了。
只是......
他不由想起了那位出征在外的宁王大人。
这京中盛传秦枭是楚九辩的情劫,说两人关系暧昧。
那大祭司怎么办?
思及此,王其琛又忽然觉得面前的楚九辩,无论是气度还是刚才说话的语气,与那位宁王也有些相像。
就像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不自觉就会被影响。
越想,他看楚九辩的眼神就越复杂。
楚九辩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之后就没多留,只说了今后对付家主王涣之一脉的时候,可以寻求自己帮忙后便离开了。
而他与王其琛见面的消息,也已经在短时间内长了翅膀般,钻入京中权贵们的耳朵里。
王涣之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房里,冷嗤道:“就说这逆子近日为何处处与我作对,原是攀上了楚九辩。”
以为攀上皇权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这个儿子还真是年轻。
他们王家可是世家,是楚九辩与秦枭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如何能和平共处?
他敢拍着胸脯说,若是他们王家帮着皇帝除了另外三家,那皇帝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他们。
“蠢东西。”王涣之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谋士王漳脸色也有些难看,沉声道:“王尚书如今态度不明,显然是不愿参与到家族内斗之中。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可有老夫人在,家中便有近一半的族人会偏向那逆子。”王涣之道。
王漳道:“老夫人年事已高,也没几日活头了。眼下咱们眼下只管顾好手中生意和权柄,只要坚持到老夫人驾鹤西归,少主便没了依仗,也构不成威胁了。”
说起生意,王涣之就不由蹙眉。
近日京中有传言,说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比“琅琊金纸”还要好的纸,纯白无暇,薄如蝉翼。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纸,那他们王家的造纸坊将受到巨大的冲击。
“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新纸是真是假。”王涣之道。
“无论真假,咱们都要继续派人留意着。”王漳微微眯起浑浊的双眸,“若是真有这般好纸,那便把造纸方法收过来。”
说是“收”,但是花钱买,还是凭其他手段抢,可就要看具体情况为之了。
“不过我听说少主也开了家书铺。”王漳问道,“不会这所谓新纸,就是......”
“不可能。”王涣之果断道,“那逆子若是有这般本事,还用等到今日?”
对方开什么书铺,不过是学着其他小的书香世家一样,想要给自己扬名罢了。
王漳眉头紧锁:“但愿吧。”
==
当夜,楚九辩洗漱好后就躺到床上。
今日已经是冬月初九,秦枭已经走了整两个月,天气也彻底冷了下来。
养心殿主殿和右侧院都已经打了地龙,小朋友夜里也睡得安稳,一点都不冷。
但因为时间紧,楚九辩也不想去别的殿暂住,所以瑶台居内就没做地龙,也没盘火炕,只摆上一个他此前做出来的铁皮炉子,倒也暖和许多。
楚九辩缩在被子里,从系统仓库里拿出昨日刚得的西北密信。
信中秦枭说他已经率军,将塞国军队打到了中部城镇。
墨巴赞普打死都没想到秦枭这么狠,几次想要投降和谈,但秦枭深谙斩草除根的道理,一点机会没给他,只说若是塞国王室全部死了,他才停战。
塞国王室众人简直腹背受敌,前面要面对大宁军队的猛攻,后面便是塞国百姓为了停战,想要抓了他们送到宁王手里。
信中最后,秦枭说:【吾一切安好,当岁末归程,共守新春。】
也没说是和谁共守。
楚九辩收起信纸,望着床架微微出神。
科举第二场的乡试已经结束,进入第三场考试的名单应该不日就会送回京城。
而下一场会试,将在腊月初一进行。
大概腊月中旬的时候,各地也就能把试卷都送到京城来给楚九辩亲自批阅。
等批完会试考卷,便过年了。
殿试,便等到年后再进行,届时秦枭怎么也该回来了。
楚九辩闭上眼,进入神域。
“看看秦川在干什么。”他道。
【好的。】
系统为他展开属于秦川的卡牌屏幕。
屏幕里白雪纷扬,整个陆府银装素裹。
一样貌普通的男子盘膝坐在厚实的褥子上,身侧是一张花鸟屏风,隔着屏风的另一侧,一样貌清秀的少年人着一袭青色里衣坐在床榻之上,手中是一卷竹简。
这俩正是不睡觉的神人陆尧,以及易容后不知如何混到陆尧身边当小厮的秦川。
这一个多月来,楚九辩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两人了。
秦川也知道大祭司时不时会从某处盯着他们,因而察觉到窥探的视线也不当回事,反而懒懒打了个哈欠。
他偏头,从屏风旁侧看向床榻上的人。
鲁地是孔圣人的老家,亦是琅琊王氏的祖籍所在地,可见文风鼎盛。
因此,这地方的书香家族说是多如牛毛都不为过。
而在这样的地方,小小一个开酒楼客栈的商户陆家,实在不够看。
但就是这样的小家族里,竟出了陆尧这么个小怪物。
才十九岁就已经博览群书,涉猎之广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也难怪会被大祭司看中。
只是这人脾性也太过怪异,成日成日的不睡觉就算了,也不愿与人来往。
而且看人的时候总是直愣愣的,一双眼黑亮深邃,好似一下就能把人看穿,便是秦川这般见多识广的,偶尔也会觉得头皮发麻。
他收回视线,忽然就听到一阵悠远的龙吟声。
心一跳,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屋外。
几乎是同时,巨大的金龙便从窗外游进来,巨大的龙头在他面前逗留片刻,幽暗的竖瞳里映出他略僵硬的面容。
而后,长龙又呼啸而过。
同时,秦川也听到了大祭司虚缈的声音道:“让陆尧沉睡。”
沉睡是进入神域的一个条件,秦川知道这事,便猜到大祭司是想把陆尧带入神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