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叙白的眉毛拧着,眉宇间是浓浓驱散不去的郁气,他一气呵成的把梁安明的电话拉进黑名单,直接拒绝再沟通这些已经沟通烂了的事。
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在此时此刻被打散,又成了一盘散沙。
梁叙白用脚勾过自己的凳子坐下,心情很无语,他拉开抽屉找出包去年买的至今还剩大半包的烟盒,拿了一根放在唇边,还是没点燃,捏着弹了下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打开了导师这两天注批过的毕业论文。
现在是半夜一点,梁叙白着手从绪论开始一路改到第三章 ,寂静的房间中唯剩他清脆的敲击键盘声。
三点半。梁叙白看了眼时间。
等梁叙白把这遍修改意见粗略地过了一遍,外面的天已经隐隐有些蒙蒙亮,他眼球罕见的发涨发酸,只得用温热的手掌抚在上面,才能稍作缓解。
梁叙白长舒出一口气。
拿起手机回了床上,最新消息提醒里有几条谈则发来的信息。
肉松言贝:[哥哥,我今天说的那句话不是给你压力,其实我懂得在直播间里,任何人都有可能随时来随时走,互联网上各取所需,大家都有自己的个人生活。不管你能不能像明明镜那样陪我很久,只要是你陪着我的时候,我都很开心很满足。所以哥哥,你想陪我多久就陪我多久,希望时间长一点是我个人的小私心,希望你不要介意!]
肉松言贝:[今天的举牌我也给你拍了,头像和腹肌照都拍了一份,还在直播间跳了一次舞,不过哥哥你不在,下次有机会的时候再看吧TvT…]
肉松言贝:[图片.jpg]
肉松言贝:[图片.jpg]
肉松言贝:[哥哥晚安,天天开心。]
梁叙白躺在床上,对着这满屏的消息出神,在聊天框里缓慢地输入“晚安”两个字,点击发送。
这个谈则……
真是的。
第20章 23:00 生日
黑犬好几天都没来看过他的直播间,信息偶尔回一下。谈则清楚作为主播不应该对榜一的私生活太过于关心,但他空下来的时间还是忍不住去想,黑犬最近在忙什么。
谈则最近直播情况好了起来,继上次弥勒昙花的粉丝来直播间闹过一通后,弥勒私下发信息跟他说了声抱歉,说是自己直播间节奏比较大,泡泡小羊作为他多年的好朋友,放到网上也躲不过骂。
本来谈则就没往心里去,互联网上的事情就是这样,随便一点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掀起千层风浪。而热度这东西,想要有,就不可能和被骂这两个字脱开干系,说得现实一点,粉丝体量大的主播愿意跟小主播玩,本身就是一种照拂。
谈则笑都来不及,尤其是直播间出现了新的刷客,虽然出手都不算太大,但比过去好很多,如果要打总榜比拼总分,他未必是万年老四。
打pk也算是能够打出点模样来。
生日前一晚,谈则按照雷苗苗的安排,跟着他在校门口就近吃了顿鸡公煲。
谈则生日当天满课,仔细想想,还是放过满课的自己,左右不过一顿鸡公煲,提前一天吃和延后一天吃都没什么区别。
虽然雷苗苗什么都没说,但谈则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无所谓地笑了下。
谈则拍拍他说:“放心,就算他们不记得我生日,我还得主动上门去讨生日红包呢,总不能亏了。”
雷苗苗叹出一口长气,嘀咕道:“真没见过这样儿的爹妈,真糟心。”
雷苗苗为谈则打抱不平,又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唠了一遍。谈则沉默的听着,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就当这几句是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些事放到过去,谈则兴许会听着听着就想哭,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太想哭了。
该怎么说?在谈成远和程馨雅离婚后的每一年,甚至在他们离婚前常常吵架的那两年里,他最期待的一天就是自己的生日。
小学班上每年都会有家长联系老师,在班级里给生日时在上学的同学过生日,然后班里几十个看客为主角鼓掌庆贺,跟主角说生日快乐,然后得到主角分享的一块美味蛋糕。
谈则小时候期望过做一次这样的主角,但他的家庭生活实在鸡零狗碎。
谈则幼时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为尚未到来的事情做出一份美好假设,然后在现实中眼睁睁看着假设落空。
所以他决定不去想今晚黑犬会不会来。
谈则陪着雷苗苗喝了点酒,提早结束这场饭局回了海湾,他一路步行回去,十月底的傍晚气温还算凉爽,穿个薄外套也不夸张。
他散了点酒气,坐着电梯上楼,敏锐地注意到鞋柜里的鞋子是整整齐齐的,连续好几天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的梁叙白竟然在家。
“咳、咳……”
紧接着谈则听见了压在喉中的闷咳,听上去情况不算太好,他穿上拖鞋,走到客厅时特意停下来看了看梁叙白。
梁叙白整张脸都是白的,惨白如纸,人坐在沙发上,手臂轻轻压在鼻梁上,遮住半张脸,身体随着闷咳的动作来回起伏。
茶几上还摆着一堆没拆开的药。
处于人道主义,谈则还是走近了点,皱着眉问道:“没事吧你。”
梁叙白摇了摇头,咳得完全停不下来。
他身体以往向来很好,平时最多就来个小感冒,吃吃感冒药一两天就好了,这次兴许是赶上换季、睡眠不足叠加的过度劳累,让感冒来势汹汹。
前两天还只是小咳,他没当回事,今天实在咳得受不了,拿了点药,提前回了家。
现在手抖得连药都抠不出来。
谈则看着他微微发着抖的手指尖,主动蹲下来拿起药盒,瞧了瞧上面的服用说明标签,抽出一板来。
梁叙白这时候也顾及不上吃进嘴里的是谁的手掰的,龟毛的毛病退而求其次,边咳边说:“……洗手。”
“忘了,等等。”谈则去洗了手,顺便还打了一泵消毒洗手液,擦干手回来。“你吃过饭了吗?”
梁叙白点点头。
“正好,省事了,这板是饭后吃。”
谈则掰开四颗,抽出张纸巾垫在茶几上,给梁叙白放在了纸巾上,他连掰了好几板,心里不由感慨,这人病得真有够重的。
快十颗药了,换成老鼠药都能把大象给药倒了。
谈则又给他兑了杯温水,静置在茶几上,干完这些,十分干脆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谈则在房间里一待就待到快九点,他玩了快两个小时游戏,连跪,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战绩,谈则十分不忍心地关闭电脑,眼不见心为静。
外面好久没动静了,连咳嗽声也听不太见,不知道是不是梁叙白已经回房间休息,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梁叙白怎么可能忍得了感冒发汗不洗澡就睡觉。
谈则推开卧室门,头往客厅一探,看见的就是躺在沙发上不知死活的梁叙白,他吓了一跳,喊道:“梁叙白。”
“……梁叙白?”谈则这次是真的吓到,快步走到梁叙白跟前,伸手晃晃他的肩,没动静。
梁叙白额上泌着细细的汗珠,指尖抚上去时,整个额头烫得要命。谈则连忙抽了两张纸给他把冷汗擦掉,不死心地喊了好几声,才确信梁叙白是真的晕了。
真把人给药晕了。
谈则站在原地踱步了好几下,认命把梁叙白扶了起来。
谈则拿了梁叙白的车钥匙,把车子从地库开出来,又上楼背着梁叙白下楼,一路开到医院挂了急诊。等到医院的时候,谈则折腾出一身汗,还细心地把梁叙白下午看病的病历和药单带来了。
等弄完这些,谈则坐在梁叙白的病房里叹了口很长的气,他盯着正缓慢往梁叙白手背输入的点滴,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翟绪过来。
梁叙白的手机他打不开,只能打给紧急联系人,好像是他哥,最后只说拜托了梁叙白的朋友过来,八成也就是翟绪。
富二代也不好做,病成这样也没人来看,和他没什么区别。
谈则不知道第几次翻开手机,查看黑犬有没有回他信息,最后答案就是没有。黑犬忘了?明明上次还主动问了他生日是不是平台上登记的日期。
他真的越界了?
主播想让自己的榜一多陪自己一段时间,没有什么错吧,人之常情。
但直播间的大额刷客就是这样,可能不知道干了什么就戳到对方的雷点,对方心情不好、不乐意,就不来了。
谈则啊谈则,现实生活里老是被人扔下也就算了,到了网上还找了个很容易被替代的工作。
这不存心给自己找罪受吗。
谈则正胡思乱想一通,床上的人突然咳了一声,把他纷乱的思绪扯了回来。谈则急忙起身去看梁叙白,和梁叙白悠悠睁开的眼睛正巧对视上。
高烧、疲惫让梁叙白的双眼皮多了几层,无神的眼眸静静看着他,随即有气无力地勾了下唇角,声音沙哑道:“你开车送我来的?”
“不是,你身残志坚爬过来的。”谈则寻思这人不是说废话吗?
梁叙白笑了两下,笑声从破喉咙里划出来涌出点嘶嘶的动静,身体不受控地又猛咳出好几声。
谈则实在怕他吐血,啧了一声,抬手把水递过去。
“开的哪一辆?”梁叙白抬手接过,怕自己拿不稳,手掌把杯子握得紧紧的,指尖擦着谈则的手过去。
电得谈则一麻。
谈则坐了回去:“你常开的那辆。”
梁叙白点点头,拿着水杯艰难地喝了两口水,大少爷派头十足地把杯子递回给谈则,用眼神示意他放远点。
病房里静了好久,谈则和梁叙白也没什么话可讲,今天送他来医院也是看在同住屋檐下的份上,他们还没熟到可以聊天的地步。
谈则反反复复开了几次手机,低头又抬头,视线总是莫名和梁叙白擦上,次数多了,他才意识到这是因为梁叙白总在看他。
谈则摸了摸脸,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语气不算太坏,“你看我干什么?”
梁叙白静了两秒,没头没脑地问:“今天是星期三吗。”
“是啊。”
梁叙白又抬头看看这瓶刚换上的点滴,“你回去吧,翟绪应该快到了,不用在这。开我的车回去。”
快十一点了,还有二十来分钟。谈则刚刚还在琢磨自己会不会迟到,听见梁叙白这么说,也没跟他客气,拿上车钥匙非常果断地走了。
梁叙白坐在病床上无奈笑了两下,又是顿猛咳。
谈则最后紧赶慢赶,还是迟播了十分钟,他风尘仆仆的,身上的汗还没有干透。
“抱歉大家,今天舍友生病了,我刚从医院回来,所以晚了一点,也没来得及收拾一下。”谈则歉疚笑笑,“大家再等我五分钟好吗,我去冲个澡。”
“一首歌的时间。”
谈则冲着镜头比了个一,急匆匆地走出镜头,直播间只剩下轻快的音乐。
他动作很快,说五分钟也就五分钟。
【小贝你咋这么忙。】
【不是说和舍友关系不怎么样嘛,还去医院看他?】
【贝啊,马上生日了有啥想法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