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来客站在未来度量现在,潜意识里多少是有些优越感的。
再者,只要不犯大错,谢晏昼再狠,也不可能随意杀死一名朝廷大员的嫡子。
所以容倦毫无心理负担地搭话问:“请问有办法不去吗?我爹要是知道我搬空了小半个相府,会宰了我。”
回答他的是一道无情的背影。
谢晏昼对容倦只有两个印象:初见时美轮美奂,还有,很吵。
美轮美奂更多时候是形容艺术品,而容倦在他眼里,也确实就是个物件,厌屋及乌,为了日后的清净,谢晏昼已经考虑随便安插个理由,随手将这艺术品摔碎,然后命人清扫出去。
【小容,他看你的眼神有点残酷。】
容倦这会儿思量着其他事情,边走边嘀咕:“如果我爹在路上不小心伤风就好了。那就可以延长归程,去不了宫宴。”
“伤筋动骨一百天,万一瘸了那就更妙了。”
谢晏昼忽一顿足,容倦险些二度撞他背上。
来自头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珍稀动物。
面对容倦那真实不掺一点水分的期许眼神,他最后只说了四个字:“祝你好运。”
往书房走的时候,谢晏昼隐约还能听到背后‘神仙保佑’‘祖宗保佑’等祷告,表情从冷嘲到嘴角勾了勾。
右相当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反正他是没见过哪个后世子孙求祖宗保佑另一个子孙出事的。
一直到书房,谢晏昼嘴角的弧度平缓下来。
“容恒崧。”
督办司递来更为详细的个人资料,谢晏昼一目十行浏览完。
过往的劣迹斑斑,如今很详细地陈列在纸上。
大督办将对方打发来自己这里,并非随性而为。谢晏昼清楚其心思,容承林老奸巨猾,用亲儿子打窝布局也很正常。
将军府中机密要件不少,如果此人真有二心,行动是早晚的事。
门外,亲信敲门得到应允后进来,瞄到桌上摊着过往那些为非作歹的记录,顿时牙痒痒道:“小小年纪就作恶多端,要我说,一军棍砸死都不为过。”
谢晏昼合上纸张:“让薛韧来见我。”
……
“原身到底作恶过多少?都传到万里外的军营去了。”
这两日凡是要来和谢晏昼说军务的将士,看到他都故意装作小声其实瓮声瓮气议论过往劣迹,眼神如豺狼般恨不得将他撕裂了。
每当这时候,容倦就会站定祈福,祈祷亲爹路上伤寒,晚点归京。
那些将士便目瞪口呆,甚至忘了谩骂。
系统每天在看它的口口小说,熬夜头晕眼花:【小容,我们该考虑下任务了。】
“这任务就是熬鹰,熬到新皇继位看看是谁就行。”
容倦脱鞋斜倚在榻上,如它所愿说正事:“不过我们住的这屋子方位挺有趣的,离书房和谢晏昼的居室都不远。”
将军府本来布局就不好,后院被改成了跑马场,剩下房子全挤一处,即便如此,府里住处也不少。
容倦似笑非笑:“真讨厌一个人,应该把他放下人屋附近住才是。”
现在更像是钓鱼执法。
【所以将军不讨厌你?】系统惊呼:【小容,他该不会对你一见钟情了?】
和恋爱脑没话讲,容倦转身开始午睡。
和他的懒惰比起来,另一边谢晏昼简直是斯巴达严酷纪律的执行者。
每天看书到深夜,早上天还没亮就在那里舞刀弄枪,无论是金属碰撞,还是操练马时的动静都很大。
加上谢晏昼的几个亲信以前是老将军收养的孤儿,没有成家也跟着住在府里,时不时还有堪称军训的训练报数声。
睁眼看到了启明星,容倦起床气爆发,嚎了一嗓子:“没人告扰民吗!”
天边鸟雀惊飞。
马场上,正在拭刀的谢晏昼听到这饱含怨念的啼叫,动作停了下,重新操练。
府中总管站在一边。
错觉吗?管事沉思着,总感觉将军听到后好像故意把动静弄大了些,有一说一这行为也有些幼稚,就像是逗小孩。
很快,他又摇头,将军哪有这么无聊。
下午府中更吵,很多朝臣亲自过来走动送礼。
之后数日,往来庆贺的人越来越多,谢晏昼似乎终于觉得不妥,开始闭门称病谢客。
他是消停了,容倦开始动起来了,当天出乎意料没有午睡,反而在珍贵的药材箱里挑挑拣拣。
系统给用最高科技的AI合成了药方,离体帮忙称克重抓药:【这补药受众覆盖率高达百分九十九,强身健体,增长智慧。】
不幸的是,毒素扎根体内的容倦是那百分之一。
【你喝这个没啥用。】
“不是给我,给那位谢将军的。”
【小容,你脑子被黑客攻击了?】
他每天吵醒你,你还要炖补药给人喝?
容倦:“谢晏昼应该是真病了。”
确切说,受伤可能性更大。
太监宣旨时,容倦就隐约嗅到了谢晏昼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故意靠近后确定没闻错,舞刀弄枪怕是用来遮掩受伤的幌子。
这两天对方肆无忌惮开门收礼更是坐实他的想法。
谢晏昼不可能那么蠢,多半是为了现在的闭门找个理由。
病就病了呗,系统仍旧不知道容倦黄鼠狼起早给鸡拜年的原因。
“笨,宫宴那天,我要坐他那桌。”
谢晏昼得赶紧好起来,有他在,好歹话题一部分会在军队上,不然全在认父上了。
“而且,这关乎到我的人生梦想。”
容倦梦想做一条快乐的咸鱼,人为什么能在吃喝玩乐中找到快乐?那是因为忙过,苦过。
所以他需要一个标准参照物。
“这还要说到我第三次被吵醒时,懊恼之余,我忽然进化出了新的乐趣。”
容倦神情陶醉:“想到有人在我睡觉时得闻鸡起舞,天!我又幸福了。”
【……】地,你又变态了。
系统总觉得他还有其他目的,宿主做事永远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一旦行动,目的性极为强烈。
容倦也确实还有一个送药的重要原因没说出来,这一点他准备在宫宴上再做确认。
系统全方位工作,最后帮忙磨好药粉。
容倦清楚黄鼠狼,呸,自己去送,谢晏昼也不会喝。
于是他蹑手蹑脚溜达去小厨房,悉心将药粉浸润最近明显使用过的药罐内壁,默默做完好人好事后,回去让系统写在了日记里。
————
窗外树木摇曳,屋内不设屏风,角落堆砌着不少前两日送来的礼品。
谢晏昼赤裸着上身,紧实的肌肉上创口十分狰狞,大夫正为他更换纱布。
“好在箭上无毒,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无碍。”
如果容倦在场,一定会认出这位大夫正是见过一面的仵作。
薛韧医毒双绝,是整个督办处药理上第一能人。
“此事对外不要声张。”谢晏昼披上外衫。
知道他受伤,哪怕不重,一些人也会借题发挥延长他留京的时间。
薛韧应好,视线却被屋内一只站在木鸟架上的鹦鹉吸引,喙似弯钩,极长的拖尾十分炫目。
这只进口的金刚鹦鹉是官员送的礼品之一,受生母影响,谢晏昼很喜欢鸟雀。
薛韧随口说了句:“送礼人有心了。”
谢晏昼还穿着战靴,闻言缓缓走到桌边。
修长的指尖稍稍用力,木架边缘被敲击了一下:“是很有心。”
他平静注视鹦鹉:“我命手下试验了很多种可能,最后发现它在听到‘爱卿’等一些用词时,会……”
“万岁,将军……万岁!”
鹦鹉偏绿松石色的翅膀振动,突然叫起来。
薛韧面色大变。
皇帝偶尔会来府中,怀念一下老友,也就是谢晏昼的父亲,万一被对方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武将本就容易被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谢晏昼将送礼人的名字写下交给薛韧,是礼部的一位官员。
至于剩下的,督办司那边自然会处理。
他顺手端起刚送来的药碗,在薛韧不解的目光中,放到鸟笼里用药喂鹦鹉。
起初这鹦鹉不喝,直到渴极了,脑袋主动往药碗里钻。
“这是另外一只会害人的小鸟。”
不久前盯着容倦的护卫来汇报,发现其鬼鬼祟祟去小厨房给药罐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