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为什么会想到药鸟?
最终, 容倦走了一小步, 视死如归。
薛韧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交代完重点便准备离开。
一转身,发现谢晏昼还站在阴影处, 既没叫下人进来似乎也没走的意思,他不由愣了下。
该不会是准备独自守在这里?
薛韧到底没问出困惑,连这种小事也询问就有些逾矩了。
门在短暂开启后重新关上。
容倦站在快有自己高的浴桶前发呆。
没有穿着衣服泡澡的, 不过当谢晏昼面脱光了,总感觉有些怪异。容倦是个隐私感极强的人,所以才能和常年喜欢休眠挂机的系统处在一起。
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谢晏昼主动转过身。
容倦松了口气,快速褪去衣衫,随便往旁边一搭,深吸一口气直接下水。
刚下去,这口气没了。
咕噜咕噜。
一只大手第一时间将他捞了上来。
疼。
疼死了。
一开口,牙齿直打哆嗦:“der der der der~”
一连串的der音,谢晏昼好气又好笑:“故意吐血的时候,不是挺英勇?”
果然,先前一直冷着张脸,是不悦自己吐血一事。
压根来不及思考更多,容倦双手抓住谢晏昼坚硬的胳膊,几乎半个身子都倾过去,想要离开药桶。
此刻他的样子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要泡够一炷香的时间。”谢晏昼声音稍稍软了下来。
容倦已经快要脱力,强撑着瞪大眼睛恐吓他,好端端的,自己属实是‘无妄之灾’了。
为什么要逼着他泡药浴!为什么强行给他续命!
为什么!!!
这话问的就有些无理取闹了,谢晏昼情绪十分稳定,回答却更无理取闹:“我都是为了你好。”
“……”
续命的药桶里,容倦河狸一样扒拉在谢晏昼胳膊上,气归气,他可不想再经历一回沉下去呛药水的滋味。
整个心肺都是火辣辣的。
窗纸透进来的光和屋内的阴暗交织出忽明忽暗的错觉。
一个拼命往上,一个又目力极佳,一时间谢晏昼从锁骨到再往下的两处红点,甚至心口的血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死死抓住他胳膊的人,正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般。
谢晏昼神情如常,眼神却渐渐有些幽暗。
直到双方无意间目光接洽,谢晏昼才移开视线。
男人的中二自尊心发作,容倦把那种过度凝视解读成了,他觉得我小!
苦于寻找一个发泄渠道的容倦,空出一只手胡乱摸索,当摸到搭在一边的腰带时,用力往前一甩。
奈何这种抽打的攻击力为零。
看到甩来的丝绸长带,谢晏昼误会了容倦的意思。
他以为是让自己别看,便随手一系,用腰带蒙住了眼睛。
容倦:“?”
就这么不堪入目吗!
久泡下,体内的寒毒被逼出来部分,容倦渐渐有些神志不清了。
排毒的过程导致低烧,尽管薛韧说过是正常现象,谢晏昼仍旧有些不放心,提前将容倦捞了出来。
蒙着眼睛并不影响动作的利落,他很快且精准地帮容倦擦干净身上的水分。
“冷……”
容倦浑身发冷,寻着唯一的热源往上贴,急促的呼吸喷向上方人喉结处。
整个过程中,容倦发梢上的水沥下来,谢晏昼的衣袍被浸湿,瞬间皱巴巴的,行军那几年,他在污水潭里都泡过,但没有一次比现在更狼狈。
谢晏昼神情有些异样。
容倦还在温暖的源头上蹭,谢晏昼在失控之前,给他盖好被子,大步走出门。
关门的力道有些大,亲卫立刻过来查看。
谢晏昼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沉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吹风。
大户人家的男子十四岁就有侍女争着爬床,他十岁起就有刺客争着暗杀,月月不停歇,日日不重样。
从生理性警惕厌恶其他人的靠近,更何况发生关系。
刚刚为什么会……
“师兄让我过来,问药浴……”就在这时,院落外忽然走来一道身影,薛樱看着谢晏昼不自然的面色,下意识问:“您哪里不舒服吗?”
谢晏昼只说起容倦的情况。
薛樱闻言眼前一亮:“正常现象,低烧说明药物对他的作用不错,没吐血吧?”
谢晏昼摇头,听到吐血两个字,身上燥热下去了些。
想到导致容倦今日吐血的罪魁祸首,眯了眯眼道:“让宫里面那位加快速度。”
韩奎在禁军统领这个位置,待得够久了。
薛樱愣了下,按照原计划,是要再拖上半个月更稳妥些,不过既然谢晏昼下了命令,只需要执行:“是。”
·
夜晚,皇宫。
淡淡的熏香弥漫在室内,龙床上,一只手突然伸了起来,作出推搡之态。
“不要,不要杀我,走开,走开——”
穿明黄色里衣的皇帝猛地坐起身,眼球充血,从噩梦中惊醒。
宫人内侍纷纷跑过来,又被赶走,皇后也醒了,不敢说话,只是给皇帝轻轻抚背做纾解。
半晌,才说:“您又梦见康王了?”
康王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除掉的王爷,死得相当惨烈,被逼自焚。
皇帝猛地看向皇后,眼神恶狠狠的,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任何和康王有关的事情,青筋凸起的手死死攥住被角,“明天朕就要传旨,让礼部准备好祭天仪式。”
皇后蹙眉:“祭天筹备少则数月,多则半年,解不了陛下燃眉之急。”
他需要的是解决方法,不是被忤逆。
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皇帝挥袖打翻内侍送来的水,怒道:“朕又何尝不知!”
皇后靠近,经过熏制衣物散发的芬芳让皇帝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状似思考后,微带着迟疑问:“陛下可听过门神的故事?”
皇帝接过她重新递过来的水,若有所思起来。
有关门神的故事可就太多了,但最出名的要数一宗民间传说。
“传说一位太宗皇帝夜间常梦有冤魂索命,致无法入眠。”皇后柔声细语:“当时两位大将主动请缨,每晚披甲守在门外,太宗得以安寝。如今陛下被噩梦困扰,何不效仿?”
皇帝不由握住她的手,越想越觉得可以。
这高兴不出几秒,就转变成了对极个别人的不满。
前朝大将都知道主动请缨,自己做了这么久噩梦,身为禁军统领,韩奎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皇后这时也带着些埋怨:“臣妾都能想到的事情,这位韩统领也太马虎了。”
皇帝握着她的手不说话。
半晌,才冷笑:“是没想到,还是惫懒尚不好说。”
至于谢晏昼,皇帝对他多有提防,压根不予考虑。
谢晏昼哪日披甲站在宫门口,本身就是噩梦!
禁军统领作为皇城安全的直接负责人,这笔账自然被记到了韩奎头上。
……
皇城不缺新鲜事,近来,有两件最为让民众津津乐道,一是禁军统领韩奎被叫去给皇帝守门。
守门原因大众不敢过多议论,反正结果很明显,皇帝还真不做噩梦了。
一些达官贵族家里,也纷纷跟风贴起了门神图。
不过老百姓没有一个贴的,他们打从心底里反感韩奎,这就不得不提到被热议的另一件事:容倦当街被气吐血。
都不需要督办司过多渲染,当时在街道上的一幕幕被如实说出来,听者无不感到震撼,说书人更是私下偷偷改编成故事《吐血三升为小贩》,叫好又叫座。
一位礼部小官的夫人吃饭时,试探性询问:“衙署内破格提拔的那位大人,最近如何啊?”
小官忙着吃饭:“打听这个干什么?他在请病假。”
此话一出,他的夫人,老父亲,老母亲等一家老小全部放下筷子,忧心忡忡。
半晌,老父亲叹道:“这位容大人,辛苦了。”
已经加了两天班的小官:“……”
天天请病假赋闲在府的人,辛苦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