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联姻,不如和百胥国建立外交。”
皇帝摩擦玉扳指的手指一顿。
百胥国处在沿海一带,善水战,这些年大梁和乌戎战火不断,他们一直虎视眈眈。
梁乃大国,主动联姻还带去嫁妆,百胥断不会拒绝。
容承林立时道:“陛下,此举易激怒乌戎……”
大督办轻飘飘打断:“陛下,臣也赞同。可先将亲事定下,为防公主思乡情重,让百胥承诺修建一小型宫室,届时再正式行嫁娶之礼。”
本还有几分迟疑的皇帝忽然笑了。
他听出了弦外之音,越品越觉得这主意好。
只要婚事没真正履行,乌戎定会三番四次争着娶公主,那百胥能乐意?
如此一来,乌戎必与百胥交恶。
“爱卿所言甚是,这样昭荷也能多陪在朕膝下一段时日。”
清楚皇帝已经做了决定,不会轻易更改,容承林没有主动找不快,冷冷站在一边。
一场凶案变成政治博弈,容倦在这个过程中被完美边缘化了。
有关对他的处置,大家其实心中已然有数,既然决定要给乌戎施压立威,圣上便不会责罚太过。
晚上,皇帝在观月阁左拥右抱,享乐纾解心情。
正是对月吟诗时,宫人汇报皇后来了。
皇帝没在意,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
不久,皇后进来了。她夜间仍旧穿戴得繁琐华丽,小心翼翼坐在帝王身边,等歌舞结束,方才柔声道:“陛下,昭荷那边妾已经劝好了。”
皇后爱女如命,皇帝本以为她是过来哭闹的,这会儿才终于正眼看她:“你舍得昭荷?”
皇后点头:“百胥国主只比昭荷大几岁,何况又不是立刻嫁过去,能为陛下分忧是她应该做的。”
皇帝大喜,一把搂住皇后。
当然不能立刻嫁,让乌戎和百胥交恶是其次,退一万步,假设乌戎联合后实力大涨,日后还可以将昭荷改许给乌戎。
似乎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他轻咳一声:“朕会给昭荷备最丰厚的嫁妆。”
皇后内心一片冰凉和厌恶。
皇帝的态度已经让她浇灭最后一丝希冀,想到大督办的传话,彻底下定了某种决心。
皇后依偎在皇帝肩头:“那名刺死使者的少年,陛下准备如何处理?”
“罢免官职即可。”
皇后轻声细语:“哎,蛮人记仇,恐怕会一直记着这件事,就像是他们求娶公主不成,定会反复表达不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皇帝松开胳膊,眼珠子一转,末了笑道:“怕什么?朕想好了,朕不罢他官职,还要给他升官。”
说着不怕,实则暗忖这样乌戎的仇恨会集中在这少年郎身上,三五年都忘不了。
同昭荷婚事一样,现在当做弃子还为时过早。
等到了万一之时,他们都是可以用来抛出去的棋子,用于熄灭蛮人怒火。
有了这左右后手,很长一段时间他可高枕无忧。
“对了,容相家的那孩子体弱……”可不能现在就咽气。
想到这里,皇帝大手一挥:“来人,传旨!容恒崧扬我国威,日后可享有特别优待,让太医私下为其看病,用药规准照公卿来。”
片刻后,皇后旁敲侧击下,皇帝觉得不够,又加拟了一道旨意。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圣旨使命必达。
隔天,容倦在大牢待的好好的,熟悉的长白眉太监带着圣旨而来:“恭喜啊,容大人。”
恭喜啥呢?
不等容倦反应,太监站定直接宣旨:
“尔礼部员外郎容恒崧,有胆魄,知廉耻。”
好熟悉的作文开头!
容倦汗毛直立,一度想打断太监说话。
“……不拘小节叹为观止,特擢尔为礼部郎中。”
礼部郎中,正五品,中层官员,算是正儿八经的管理层。
容倦也叹为观止了,险些喷出一口血,第一次有些急切:“公公,陛下为何……”
知道他有一堆疑问,长白眉公公双手传递圣旨:“大人不必多问,感恩就行。”
“……”
我感你个口口!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帝潜龙在渊,升官,如坐火箭。
PS:古代有火箭这个词,皇帝给升官还有别的原因,嗯,毕竟加害者总是有诸多原因。
而受害者容倦:我只是呼吸而已,官就来了。
第12章 西苑
系统:【骂人不骂口,请尊重我的名字。】
容倦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尊重它。
十天。
十天不到,直接官升一阶,再升下去,他就要升天了。
五品。
孔大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五品上会参与早朝,容倦的记忆力不是一般好,而是好到恐怖。
但这会儿,他竟然有些不确定了。
容倦看向长白眉太监,小心翼翼道:“公公,我从前不学无术,对官场不太了解,几品需要早朝?”
长白眉太监为他感到遗憾:“大人还需官升半阶。”
大梁没有五品半这种品级,但有一些职位处在四品和五品间,这种就需要早朝了。
容倦闻言像是半只脚从阎王殿前拉了回来。
五品就是今后他要恪守的底线。
不,死线!
不能有任何进步的空间。
看他一副豪情壮志的样子,长白眉太监好心再次提醒容倦要常怀感恩的心后,含笑离开。有了圣旨,没过一会儿,督办司立刻办妥手续放人。
容倦看着还没有住熟的牢房,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他才进来多久,酒店的退房时间都没这个早!
狱卒挂着常年冷硬的脸,真心说了句恭喜,满朝官员现在有血性的不多了,如此血气方刚……看容倦脸孔苍白,摇摇欲坠……
呃,如此这般身残志坚的少年,才有资格入仕。
愿他能节节高升,不忘初心。
容倦压根不知道这份‘歹毒’的祝福,思绪压根不在这里,还回了承你吉言,便苦着脸往外走。
阳光从甬道入口瞬间照入,晒在薄薄的眼皮上。
容倦化身诗人:“夏日骄阳,我心中却不见天日。”
语毕眨巴一下眼的瞬间,不远处,一辆马车停靠在长杆下,上面坐着一道完全意想不到的身影。
容倦揉揉眼,确定没看错。
他有些迟疑地走过去:“谢将军?”
谢晏昼微微点头。
“上车。”
容倦这次相当果断。
他来是坐推车来的,回去的时候正愁没有车接,原本都考虑让系统推车了。
容倦找了一个着力点,稍微动作一下呼吸声都重了些。
昨天杀人用力过度了。
看出他有些吃力,谢晏昼伸出手拉了一把。
温凉,消瘦,连指骨都比平常人细很多,很难想象这只手的主人,才杀完一个剽悍的乌戎人。
容倦坐稳后,随意把圣旨放在一边,看不出丝毫尊重的意思。
他一贯不动脑子,很坦诚地说出困惑:“不停职就算了,为何会给我升官?”
谢晏昼视线扫过白皙掌下的明黄色,冷笑一声。
这冷意不是冲着容倦而来,而是一桩往事。
“先皇年轻时倒还有几分硬气,曾亲自率兵出征,然错误指挥不幸被俘。乌戎要求当时主战的三位大臣自杀,方才放先帝归来。”
谢晏昼眯了眯眼:“这件事大概给当时还年幼的陛下留下阴影……和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