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撞破黄昏拉出的地平线,疾驰中带起阵阵雪雾。
策马而奔之人直冲礐渊子而来,快到时亲信翻身下马,“道长,将军差我来送信。”
这还真是说到什么来什么,看来是不需要再托容恒崧传讯了。
礐渊子点头伸手。
亲信摇头:“信在嘴里。”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口述,怎么可能工作留痕?
四下再无人,礐渊子沉默了一下,道:“拆封吧。”
亲信组织语言,期间想起将军前些天收到信后,突然开始将主力资源投入开学堂,觉得万分不理解。
不是说书院不重要,但也不必如此上心做推进,此事本可以循序渐进。
一边纳闷,亲信一边开始说话。
谢晏昼传递的消息里,有的信息很隐晦,但有一点是很直白的。
当听到有关宫变人选时,礐渊子脸色立时一变。
·
民生事务全部实现了三包后,容倦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摆烂坐等回京。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上学时课本上的句子,如今看起来反而有了感觉。
夜色沉沉,他歪歪斜斜倚在塌边,语气飘忽:“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好诗啊。
【小容,我们早就该发展教育了。】
容倦深以为然。
这两日他才知道,万民伞的主意也是一个小孩无意中提起,早点送他们去上学,就没空去想这些了。
那天举伞举的,现在手腕还在发酸。
此次开展学堂,容倦只打了个样,其余全是军队在忙活,他将书院的管理权也一并让渡分散,不担名,便可以名正言顺甩手。
期间他还特意谨慎地派系统出去打听了一下,确定大家都在忙碌生活,没有百姓有空歌功颂德。
“天气渐暖,该添些薄衣了,过两日归京好……”
话说到一半,外面的喧哗声突至。
容倦起初不以为意,最近很多工匠不分昼夜在干活。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桌上的烛火震动中一闪一闪,不会又是冰雹?
容倦心下一紧,不得已下榻走到窗边。探究的视线被前方大树无情遮挡,吹进来的夜风尚算平和,看情况应该不存在什么极端天气。
以防万一,容倦放下书本,披着斗篷走了出去。
此刻,定州界域内,同样的场景比比皆是。
动静大到连一些周边接壤的城池都能看见。
异响声不断,碍于最近自然灾害频发,一户户很快亮起烛火,百姓接二连三警惕出门,守门的狗都跳了出来。随着人员越聚越多,他们很快发现并非天灾。
半空亮着一种诡异的光芒,人的视力有限,周围不起眼的粉末被光华掩盖。
“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书上说地动前天会亮,该不会是要地动?”
大家紧张讨论着,街巷哪还有夜晚该有的沉闷,寒意一时都被人潮驱散了几分。
“看!天上有东西!”
众人循声望去,浮尘缭绕间,有松影似自雾中拔地而起,它的枝叶在肉眼可见地慢慢丰盈着,直至变得雄伟苍劲,其后碎尘散去间,呈现出山松之轮廓。
仙雾缥缈,铺开的蜃景如梦似幻。
噼啪。
树木突然发出响声,吓了众人一跳。
响声下,枝条似近一步垂落,小孩子胆大,见状居然想要伸手去够,手还没伸出去半寸,高空树木突然开始‘燃烧’,铁树银花,照亮整片天地。
百姓都在仰头观望,城外的一些道士们入内城,趁机混迹人群中带节奏。
“是松树!”
“天空为什么会出现松树?”
百姓的想象力是无限的,都不用特意点拨,很快家里有孩子的便想到:“山松书院。会不会和最近的山松书院有关!”
在那些不断地讨论声中,道士见缝插针做着普及:“这竟还是黑松!”
蘑菇头,三角形,自然弯曲,乃是黑松。
此树自古有股‘大夫’之称,那可是极其尊贵的树木,一些书生的脸色已经开始变了。
整个地界内,榕城的呼声是最高的。
容倦想不听都不行。
当官的拥有极强敏感性,有山有松,县令和京畿驻军几乎是下意识念出那句预言:“远山春色映空中,龙盘虎踞入王宫。”
从京中出来的士兵们更是目光发怔。
为了让五皇子受陛下忌惮,当初右相推波助澜,这句诗在民间传送范围还挺广。
周遭有百姓听到后,有所触动,似乎就要想到什么,但始终如同这异象,雾里看花。
容倦本人还处在惊呆了的状态中。
“山松书院?”什么时候起的这名字,他怎么不知道?
明明去巡查那天,学院还没有牌匾。
系统也沉默了。
【小容。军队做事的时候,或许我们该盯着点的。】
而军队听从谢晏昼的命令,是谁起的学院名,一目了然。
容倦这次很清醒,没有得过且过。此刻有山有松,加起来不刚好是一个‘崧’?
似乎有人在做策划,好借此指代自己。
“跟我们一起出发的人,肯定都能联想到我。”说起来预言最早以前,还是顾问无意间给他埋的坑。
如今前人埋坑,后人栽树!
“别栽了。”
容倦心下微微一慌,只觉得浑身插满了flag,脑海中几乎是立刻生出嫌疑人名单。
他咬牙道:“此事多半是道士手段。”
至少此刻天空中的异象和礐渊子逃不开干系。
可对方不久前明明还蒙在鼓里,怎么突然就开始发起群攻?
确定这离奇焰火的方位,容倦第一次不考虑路程,立刻就要去找给自己惹事的罪魁祸首算账。路上发现注意到他的百姓不多,仰头只在讨论书院本身。
“还好。”
容倦安慰自己,好在只是这么一个异象,除了个别敏感肌,很难产生过多联想。
一口气还没吁出,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爆鸣:
【小容!】
【快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人全目瞪口呆看向一处。
下一刻,容倦无缝衔接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近郊。
礐渊子一晚上有条不紊做着指挥,命手下道士将火筒按高度分装,分批次灌入不同颜色。
他亲自检查其中最大的火筒,确定内部固定好的竹篾框架已经浸满药水。
开阔处插着小旗,用来判断风向和风力。
“一队。”
最短的引线被应声引燃,礐渊子精准计算燃烧时间,嘴唇动了动:“二队,三队。”
人员立刻准备俯身在同一角度,准备引燃火折子。
礐渊子嘴角勾了勾,笑容中泛有一丝轻蔑。
叛军搞出的凤凰异象只是最低级别的,毫无难度,与他接下来要做的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进一步控量后,礐渊子命人在火药中加入了特殊金属粉末,再以特定角度,将引线一批批按照预设好的顺序,逐步引燃。
“点火!”
烟雾,金光,改良出的秘制火筒不断窜出火焰,高空‘神灵’终显形。
不止是榕城,此刻被召来的道士们尽数在全州范围内做异象推广。
全州内火光窜天而起,松树在坠落成金花后消失,轰鸣声中,天空炸出一张灿烂人脸——
那是容倦的天地法相。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圣光夜照,天命有归,帝,真龙天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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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烟花是可以实现人脸显现的,但需要相当精准地燃放,不要小瞧礐渊子和异象间的羁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