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要和我开玩笑。”宋言湫严肃地说,“手腕还要不要了?”
段擢笑:“你和我的教练肯定能无话不谈。”
“Marcus?”只听了一遍,宋言湫就记住了这个信息,继续放上滚珠,“他现在是去教别人了?”
段擢点点头:“我都退役了,他不可能一直在空窗期。”
宋言湫想起段擢妈妈说的话,不由得好奇:“你八岁开始打球的,都是同一个教练?我听说运动竞技的教练特别挑人,尤其是脑力运动的,比如围棋、象棋,都很看天赋。”
能教出世界冠军,教练一定也是很牛的人。
段擢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指控盘上:“不,以前是别的教练在带。我是十二岁那年遇到Marcus之后,才决定要走这条路的,他说服了我的祖母,算是我的伯乐,或者精神导师。”
宋言湫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段擢:“一个冷酷的人。”
宋言湫心想,那不是和你一样吗。
“他是第一个问我,这辈子想要怎么过的人。”段擢说,“是要选择继承家业做一个废物,还是选择冲击人类金字塔的顶端。”
宋言湫:“……”
到底懂不懂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做继承家业的废物!
段擢问:“你呢,你有没有属于你的伯乐?”
“我脸皮没你厚。”宋言湫直白道,“我都算不上千里马,哪里会有伯乐。硬要说的话,是我小时候的钢琴老师吧,她也是很严格的人。我特别特别讨厌练琴,每天都只想去外面疯跑,我妈也没空管我,那个老师生气会打我手心,说天赋哪有坚持重要。”
宋言湫顺便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后来我换了好多老师,声乐的、形体的、创作的,都没有哪一位像那位老师那样对待我了。后来有一次我上台表演,弹了她逼我练过好多次的曲子,小小地轰动了学校礼堂……那时候我才明白她说得有多对。也是那一次,我发现原来我那么喜欢舞台。这一点我很像我妈妈,我喜欢被注视,喜欢被欣赏。”
段擢对他道:“那你现在已经做到了。”
宋言湫没往心里去:“禁止商业互夸。”
段擢却说:“我的歌单你不是刚检查过,耳朵不会骗你。”
什么意思?
“我哪有检查?”
宋言湫恼怒地抬眸,没想到段擢却正好在看着他,那双幽黑的眸子清冷,两个人的视线相撞,指控盘上的滚珠“啪”地落在桌子上。
宋言湫的心里也“啪”地一声,气泡破掉似的。
怎么戳穿段擢的性取向之后,氛围总是容易变得奇怪?说好的不会歧视人家呢?这样难道不是一种歧视?
宋言湫啊宋言湫,你恐同藏得很深啊。
段擢似乎没感受到这奇怪的氛围,没放过宋言湫:“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你不是在检查吗?”
居然被段擢看见了,宋言湫苍白地辩解:“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歌在榜单是什么排名。”
段擢:“因为我听。”
“……”宋言湫无话可说,“好吧,所以说你现在是什么,我的歌迷?”
“路人粉吧。”段擢故意说反话,“想我成为歌迷,你需要再写两首同样水准的歌。”
宋言湫回击:“那不好意思了,我写不出同水准的,只有超——水准的!”
复健时间到了。
为了让这种“歧视”消失,宋言湫逼着自己正直,他主动握住段擢的手腕:“等一下,我再帮你揉揉手腕,明天还要辛苦你指导我打球,万一你变卦怎么办。”
段擢都准备起身走了,冷眼道:“倒也不用这么谄媚。我答应了就不会变。”
宋言湫心里有鬼,又好兄弟般拍拍他:“先贿赂你,你就不好意思变了。”
说贿赂,也就贿赂了一分钟,宋言湫的谄媚有些敷衍。
他好像很困似的,很快就扔下一句“我要睡觉了,晚安”,飞速离开了客厅。把手机、水杯都忘在桌子上。
段擢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洗了杯子,又去冲了个澡。回房间时他路过客厅,手机不见了。临睡前,隔壁的人给他发了一条中老年链接。
饭困大王:[#手腕疼不是小事!五个动作让你少受十年罪!]
段擢:“……”
不是说要睡觉了吗,他点进这家伙头像,朋友圈里更新了一条状态,没有文字,图片是【手撕无脑反派】,几个小时之前发的。
宋言湫眼皮耷拉着,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在手机上抽卡,退出来看到段擢给他点了个赞。
糟了,以前都是分组的,段擢在不能看他朋友圈动态的那组,这次怎么忘记了。
躺了一会儿,宋言湫打开视频软件,搜索到段擢刚打职业赛时的视频片段,这一次他的教练Marcus也露了面。那是一个灰白色头发的中年男人,鹰钩鼻,眼睛也是灰色的,看起来真的很冷酷。
十七八岁的段擢和教练如出一辙。
少年初出茅庐,就沉着一张结冰似的脸,正俯身击球。
房间里好热,宋言湫爬起来找到遥控板,给冷气调低了三四度。
第23章
早上八点, 宋言湫新来的助理许宵准时按了门铃。
开门的人是段擢,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眉眼比寻常人深些, 因个子高眼皮半搭着, 看得助理心里打了个突,感觉这位传说中的世一男并不好相处。
“段先生早,我来接湫湫,刚刚打电话了他没接。”许宵为难地说,“待会要去试几套衣服,已经约好了时间,您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请稍等。”段擢这样礼貌地说着,却并没有邀请许宵进屋, “可以把他的行程同步给我。”
许宵笑呵呵应了:“好嘞。”
助理都有实习期,孟朝和宋言湫应该不会告诉他两人假结婚的事, 段擢当然也能考虑到这一点。
宋言湫的房间里没有动静,段擢敲了门, 好一会儿,宋言湫才磨蹭着把门打开。
冷气从门缝里钻出来,房间里温度跟冰箱没多大差别。
宋言湫睡衣扣子扣错了,下摆提起, 露出睡裤上方一截白皙的腰, 迷迷瞪瞪地问:“怎么了?”
“你助理来接你上班。”段擢说。
宋言湫花了几秒时间, 才迟钝想起这位新来的助理,重新通电似的清醒过来, 转身去衣柜找衣服:“你叫他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段擢还站在卧室门口,他也没个忌讳, 跟几年前一样不懂得避人,抓住睡衣下摆就脱。段擢想说什么,比如至少在别人面前避一避,但最终没有开口,垂眸退出去,替他把门关上了。
宋言湫慌慌张张地洗漱,像高中生上早读迟到,路过餐桌叼了片段擢买的吐司在嘴巴里,又慌慌张张地走。
“我走了,段擢。”宋言湫含糊说着话,没忘了跟段擢约定,“下午场馆见。”
段擢看他奔向助理:“好。”
“许哥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哐”一声,宋言湫乖巧的道歉声隔绝在门外。
跟着许宵上了车,宋言湫确实感觉脑袋昏沉,路过咖啡厅,请许宵去帮他买了杯加浓美式,哐哐灌下去,人才好受一些。
到了公司,孟朝让他签了万象社发来的《破碎天穹》的合同,提起M国那个私生的事。
“人已经找到了,现在扣留在警局里。”孟朝说,“他家里经济紧张,应该交不起保释金。我们这边起诉的话,他大概率赔也是赔不起的,只能通过法律制裁,够他进去几年。”
从PDF事发到现在不过半个月,宋言湫很惊讶:“这么快?”
孟朝说:“小段找人办的,M国那边他办起事来,肯定是比我们方便的。”
段擢?
宋言湫更加意外了:“段擢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其实我也没想到小段会插手,还这么有效率,基本上我们现在是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出面,在必要文件上签个字就行。”孟朝说,“不过,我想这件事有关于你们的婚姻声誉,他插手合法也合理。”
说着,孟朝打开手机给宋言湫看了照片,瘦瘦小小的一个男生,宋言湫居然认识——同是留学生,这个男生是校外披萨店的打工人,经常给学生们干些送外卖、取快递、打扫卫生发传单的活。
宋言湫整个人都被震惊了:“竟然是他……”
这样的话,自己被监视和跟踪那么长时间就说得通了。
孟朝问:“你认识?”
宋言湫点点头。
这个男生话特别少,也不怎么正眼看人,但是跑腿很勤快,宋言湫以为他只是过于内向。曾经和他交谈过几次,宋言湫大概知道他是学设计的,不过家里出了事断供了,在靠兼职攒学费。
现在听说对方可能要坐牢,他还有点不忍心:“处罚这么严重吗?”
“不要可怜他,他都老实交代了。他跟踪你,还偷过你的信件,手机电脑里偷拍你的照片足有上千张,还在见不得人的论坛里,写了几十条意淫的帖子……”孟朝说着有点红温,“这种人心理扭曲,就是变态,如果不是你平常身边的朋友多,还真不知道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听到真相,宋言湫不禁一阵后怕,也泛上来一股恶心。
他曾经很照顾这个男生的生意,还请这个男生吃过饭,他们甚至夹过同一个盘子里的菜。
孟朝拍拍他:“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小段反正挺生气的,他要求严肃处理也是在保护你。”
第一回感受到好心没好报,宋言湫心里挺难受。
中午饭也吃得很少,孟朝见他有些萎靡不振,以为他还在为这个事情内耗,又安慰了两句。
其实这时,宋言湫基本已经肯定自己感冒了,多半是昨晚调得过低的冷气导致。
都怪昨天晚上天气太热。
但前一天孟朝还耳提面命,又让许宵转告不要贪凉,宋言湫怕被他念根本不敢说,悄悄地去茶水间里,顺了两包同事囤的感冒冲剂喝。
下午抵达台球场馆,段擢已经到了,Amy也在。三个人开了个包间,沙发果盘一应俱全,氛围很放松。
宋言湫很困,他只是看过段擢打球,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球桌,强撑着精神道:“桌子好像比我想象中要高,要大。”
“斯诺克的球桌更大。”Amy笑道,“我打球的时候总觉得对面特别远。”
宋言湫点点头:“我在网上查到,九球和斯诺克其实有很大区别,原来很不一样,是我太想当然了。”
他没有等着什么都让段擢来教,已经提前做了功课。
Amy说:“九球的节奏更快,更放松,玩起来很爽的。”
宋言湫问段擢:“段擢,如果不是打比赛的话,你更喜欢哪个?”
段擢站在球桌另一端,大可以随便给个答案,却选择了最诚实的一个:“之前为了保持手感,我没打过九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