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司的时候,张余已经在工位上了。
“据说老板今天有事需要宣布。”张余啃了一口包子,眉头一皱,以往滋味鲜美的肉包,入口之后却如同嚼蜡。
张余想起了昨晚吃的大虫子。
鸡肉味嘎嘣脆,酥脆咸香,还想再吃。
陈恪没接话,只是靠在他旁边的隔断上,喝起了豆浆,两人就静静看着人事部的人陆续赶来会议室。
“王姐,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啊?”张余嚼嚼嚼。
“待会你就知道了。”
王姐脚步虚浮地经过,脸上挂着的两个硕大黑眼圈几乎掉到下巴,整个人如同被吸干了精气。
十分钟后,章总的身影出现了。
他身上的那种软体动物的特征更明显了一些,宛若几个水袋挂在四肢上,走路时晃晃悠悠。
员工们忍不住交头接耳,目光在他那过分软化的肢体上来回打量。
陈恪和张余站在队伍最末端,位置靠墙,却因通道走向,正对大门的视野格外开阔,堪称办公室C位。
章总一眼就看到这俩煞星,眼球瞬间凸起,血丝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要弹射出来。
这两人毁了自己的办公室,居然还光明正大地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章总嘴唇颤抖,脸上隐隐有光斑浮现。
他可以容忍陈恪,是因为他真的有本事,有活儿是真上。
可另外那个呢?
毁了他的办公室,现在他碰到那些清洁过的家具,触手都还火辣辣地疼。
该死的清洁剂,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腐蚀性这么强!
“咳!”他强压下沸腾的怒火,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嗡鸣,“今天还有很多人没有到场,大家相互转告一下。”
“从今天起,工作时间调整为——”
“单休,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安静了一瞬,而后炸开了锅!
“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是在通知大家。”
章总一掌拍在面前的玻璃桌面上,桌面很快出现了裂痕,只是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不在他手下的那张桌子上。
“但话还没说完!”
办公室渐渐安静了一些。
“我们和鸭鸭餐饮联手,准备推行员工餐,每天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有免费员工餐。”
这话一出,动静小了很多。
“十点之后,打车报销。”
这话一出,场面安静了下来。
很快,章总又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十二点之后,公司的睡眠舱使用可以报销!”
瞬间,窃窃私语声浪高过潮水。
“章总出差回来真是大方了!”
“是啊是啊,以前抠门得很,现在营养品、员工餐……”
明明是为了免费加班推行的政策,但是在员工们看来,这就是公司为他们争取的福利啊!
章总享受地听着议论,声音拔高,盖过所有杂音:“提供优质员工餐,保障能量摄入,提升大家的工作效率,今后,为了公司上市,我还将推出更多为大家谋福报的政策,我们的上市计划也正在有序推行……”
“章总是认真的吗?”张余猫腰跟在陈恪身后溜出会议室,声音不可思议:“我们前东家就这样画饼,没想到月薪3500的维修工也要007了?”
陈恪没有说话。
张余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余光扫了一眼,他正在给王姐发消息:[员工餐在哪领?]
两人来到了员工餐的地方。
陈恪特意问了章总是不是也在这里吃,得到的答复是章总的是单独送到办公室的。
陈恪对张余说:“你帮我领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间。”
当张余端着两盒油汪汪的员工餐站在分发点时,陈恪才踱步回来。
张余愁眉苦脸,看着盒子里的冻豆腐以及廉价午餐肉,说:“看着是挺香,但真要一天干十二小时?”
陈恪拎起餐盒,“咱们现在在外面干活,听赵总的就行,章总的话还是算了。”
张余站在原地,捧着餐盒,后知后觉地倒抽一口冷气: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两人在公司打完卡时,已经过了十点。
路上经过经销商那边,陈恪去取了新主板。
张余见他动作细致,显然对这份工作十分上心,忍不住问:“咱们还要过去?”
陈恪耐心解释道:“赵总给了钱,咱们还是要干活的。”
“还要干活?”张余盯着陈恪,想要从那张脸上找到一丝违心之处,但陈恪似乎来真的。
他真的觉得拿了赵总的钱要办事!
张余喉结滚动,终于挤出句话:“我越想越不对,昨晚像是他们故意锁的咱们。”
否则怎么那么巧?前脚撞见那鬼东西,赵总就晚上让他们加班,后脚就加班被困?
如果不是陈恪将那个污染物杀了,或许现在躺在污染物肚子里面的就是自己了!
“你刚反应过来?”陈恪将主板装进了工具箱。
“你早就知道?”张余睁大眼,十分不理解:“可……怎么会有人类养这种东西啊?”
“因为污染物能够做到正常人类做不到的事情。”陈恪合上工具箱,箱子发出一声轻轻地“咔嗒”的声响。
“比如让个厨子几年内翻身做连锁餐饮。”
“你是说……”张余结结巴巴道。
陈恪背起箱子,压低声音:“况且你怎么知道,养它的就一定是人呢?”
一阵热风吹来,令人额头冒汗,用手一摸,黏糊糊的还拉丝。
张余后背发凉。
火锅店依旧人声鼎沸,麻辣鲜香勾魂摄魄。
后厨,赵总大马金刀地杵在一排员工跟前。
这位老总意外地喜欢在后厨待着,不知道是因为那只虫子需要照顾,还是因为他以前就是厨师的缘故。
所有的员工都站在他的面前,乖顺地低着头。
只有赵总一个人唾沫横飞:“上周我们的客诉不多,但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的头发掉进了盘子里,客户追究责任,为我们店带来了不小的损失,赔了一碟毛肚。”
他们许多人听不见,在望向赵总的时候,表情是茫然的。
赵总却越说越起劲,“上周是谁在负责毛肚的装盘?”
没有反应,但店长盯上了一个员工。
这是帮厨,也是来得最早的,负责打扫卫生的两名员工之一。
赵总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指着那位员工,说:“就是你了,以后负责清理后厨的调料。”
那位员工露出茫然的神色。
“其他人可以散了。”
其余员工离开后,店长拎来一摞橙色塑料袋,手势利落地比画:“以后就是你来打扫。”
员工看到了橙色的塑料袋,脸色惨白,连忙摆手。
“嘭!”
旁边飞来一脚将他踹翻在调料台旁!
赵总叼着一根烟,满脸戾气:“废你妈的话?老子都当老板了,还得为你们这帮废物天天钻厨房!”
他啐了口浓痰,眼神阴鸷得能刮下一片冰。
店长慌忙去扶,指头翻飞比画。员工仍摇头。
赵总食指拇指狠狠一搓,黏腻的油膏从指缝渗出,砸在地上凝成蜡块。
他狞笑一声:“不愿意干不行啊……不然我把你送回你原来的地方怎么样?”
员工似乎读懂了唇语,脸色苍白,屈辱地点点头。
浓浓的火锅味道从赵总的身上发出,他的笑容刚扯开,视线落在墙面上时,这灿烂的笑容顿时凝滞。
本该爬满虫卵的墙面,此刻光溜溜得像块刚抛过光的瓷砖。
那东西每天都会定量进行排泄,昨天刚刚吃了三个人,按理说今天应该铺满是,为什么墙面上也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
赵总眼珠暴突,饿虎扑食般扑到墙面上,整张脸几乎糊上去。
情绪不稳定的后果就是,他的西装开始洇出湿痕——那不是汗水,那是油水。
他的身体仿佛蜡像一样缓缓开始融化,手指变成了浓稠的油脂状半固体,和墙面紧贴的地方流下了脓黄色的油脂。
“赵总,忙着呢?”
青年声音清亮,打招呼的态度十分熟稔。
赵总猛地转身。而后,嘴上叼的烟掉在了地上。
由于刚刚的油水,火苗“噌”地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