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渊就是故意的。
污染物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如果谢闻渊想,他可以比任何人都做得好,比任何一个污染物模仿得更像人类。
他可以更改所有人的认知,让他们对他仿佛对待最亲密的人。
但他对此嗤之以鼻。
他不屑得到这些人类的关注,这些人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亦或者他们在他心中的形象,都不重要。
他只在乎一个人。
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所有的伪装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用最真实的自己去靠近。
所幸,陈恪容忍了他的卑劣,甚至接受了他污染物的身份。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狂热的兴奋。
陈恪对他并不是没有感觉。
那么,陈恪愿意接受他吗?
……
洗完碗,已经到了快八点。
陈恪走出厨房,对谢闻渊说:“吃橘子吗?”
谢闻渊没有拒绝。
两人并排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声音调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柑橘香气。
陈恪低着头,仔细地剥着手里的橘子。
他能够感受到身侧犹如实质的目光,几乎能够将他灼烧出一个洞来。
谢闻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直接、更加肆无忌惮。
陈恪不是没被这样注视过,但此刻的谢闻渊,几乎可以用“明目张胆”来形容。
他很想转过身,对他说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陈恪邀请他进入自己的家里,是他让他坐在客厅,也是他默认了他的行为。
……是他的容忍,助长了他的野心。
不仅是现在,从一开始就是。
如果不是他的容忍,谢闻渊何至于一次又一次地接近?何至于如今登堂入室?
陈恪的指尖微微发麻,即便两人没有接触,他仿佛都能够感受到他的占有欲。让他的心尖发烫。
他手里的橘子还没剥完,一个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果肉饱满,泛着诱人的果香。
陈恪抬眼望去,撞进谢闻渊隐含期待的眼眸里。
他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掰下一瓣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瞬间在唇齿间迸开,沿着唇缝隐隐可见。
谢闻渊的目光描摹过他的唇瓣。
明明没吃橘子,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仿佛那酸甜的滋味已经在他的口中蔓延。
谢闻渊的眼神滚烫,比陈恪手里的橘子还要灼人。
陈恪几乎要溺毙在他的目光里,他转过眼神,避开了他的视线。
“怎么了?”
谢闻渊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陈恪察觉到,那股冷木香气靠近了。
“你为什么不看我?”
谢闻渊的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蛊惑。
陈恪不敢看他吗?
不是的。
初次见面,即便是陌生人,陈恪也能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谢闻渊见过陈恪面对无数人或污染物,从未见他畏惧过谁。
比起不敢,或许……是别的原因。
谢闻渊也曾担心陈恪生气。
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当初陈恪为何会动怒。
如果那个吻之后,陈恪转身离去,那么自己的心中也会有怨气。
因为在乎,才会生气。
他的话刺激到了陈恪,青年抬起眼皮,直直地迎上谢闻渊的视线。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谢闻渊开口,他的眼底压抑着某种情绪,似乎正在急切地寻找一个发泄口。
“你曾说过,有准备交往的人……那人是谁?”
那个陈恪曾经说过的,他在乎的人是谁?
是他吗?
即便再有底气,但陈恪没有说出答案之前,谢闻渊都不会彻底放心。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几率,谢闻渊也要尽力将这个可能掐灭。
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
陈恪斟酌词句。但或许是沉默的时间太久,谢闻渊有些等不及了。
“或者,”他紧盯着陈恪的眼睛,“如果现在回到幻境,你的答案会和当时一样吗?”
陈恪心头一跳。
当时幻境中,司仪问他是否愿意和那个人结婚。
当时陈恪给的答案是“不愿意”。
现在,谢闻渊在追问那个答案。
当时陈恪还没有意识到蔺总就是谢闻渊,但后来他知道了,那个时候谢闻渊的意识已经进入了那具身体。
那么,如果是现在的陈恪,他的答案是什么呢?
陈恪望向谢闻渊,反问:“你觉得是谁?”
谢闻渊的瞳孔轻轻颤抖了一瞬。
不是因为陈恪的不直面回答,而是因为那个被回答的可能性。
那个虚幻的未来里能陪伴在青年身边的自己,这念头让他无法控制内心滚热的兴奋。
谢闻渊有意识以来,从未遇到过陈恪这样的人类。
他的吸引力和危险性,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为之颤抖。
陈恪出现之前,他的世界是一片灰暗,无论是人类的生死还是同类的消亡。生命的产生和消逝,都无法在他的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第一次看到陈恪起,他的心绪便只为这个人牵动。
他从未对任何人袒露心声,但此时面对青年,诉说欲汹涌得难以遏制。
既然人类无法读取彼此的心意,那么,就让他亲口说出来。
“虽然我是污染物,”谢闻渊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我同样拥有人类的情感。”
这份情感因陈恪而生。他的心会因陈恪而酸涩发胀,会因陈恪的愤怒而愧疚,会因陈恪的喜悦而愉悦,更会因陈恪的回应而兴奋难耐。
这是他漫长冰冷的生命中,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在陈恪身上,他体验到了无数新奇的情绪。这些情绪对他而言是如此珍贵,对于一个天生便是污染物的存在来说,更是近乎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但,奇迹偏偏就这样降临了。
“我的情感来自你。”
谢闻渊的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与陈恪的距离。
这个角度,他能闻到青年身上清冽的柑橘香气,也能看清他栗色眼眸中细微的波动。
遇见陈恪,他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活着”的感觉,才真正和这个世界产生了链接。
最初,他是被那股难以抗拒的甜美气息所吸引,但那同样是陈恪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是吗?
无论缘起如何,但此时、当下,谢闻渊的情感是真挚的。
“我是跟踪过你,”他坦诚,目光灼灼:“但我只是想更加靠近你,了解你,拥抱你。”
想要靠近你,品尝你的气息;想要了解你,融入你的生活;想要拥抱你,感受你的温度。
他所有的欲望,都来自眼前的这个人。
他自始至终所真正渴望的,只是眼前的人类。
陈恪的耳垂染上了一层薄粉,似乎因他直白的话语而羞赧。这对谢闻渊而言,无疑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降临此世,他从未真正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眼前的青年,点燃了他心底最炽热的渴望。
想要拥有。
——无论是让陈恪属于他,还是让自己属于陈恪。
“我不会人类爱的方式,但我愿意学。刚刚你问我觉得那人是谁。我不知道,但——”
谢闻渊灰绿色的眼眸深深望进陈恪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