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在周宇出现后,他们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陈恪的出格行径, 正该受这样的惩戒。
幻境的规则被修改了。
怕是不能利用之前的方法引起他们之间的矛盾了。
周宇与小杰的出现, 仿佛溅入油锅的水滴,顿时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宾客们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打量着,露出了吃瓜的表情,讨论声四起。
“刘阿婆”和“张余”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了。
周宇的眼神死死盯着陈恪, 里面充满了怨毒。
他转向谢闻渊,便换上了一种表情, 唇边噙着笑:“蔺总,陈恪想必没提过我们之间的事吧?”
看到谢闻渊的脸冷得掉冰碴子, 周宇幸灾乐祸:“小杰可是他亲口承认的儿子。”
小杰适时开口, 语气中的恶意简直要溢出来了:“爸爸!”
场上的窃窃私语声音更大了。
“怎么这孩子又出现了, 不会真的是亲儿子吧?”
“造孽呦, 可怜的蔺总, 还没结婚就被戴上了绿帽子。”
……
没有一个人能够忍受,婚礼上看到伴侣前任带着一个孩子出现。
即便是虚假的幻境。
周宇上前几步, 目光牢牢锁住谢闻渊:“蔺总一定还不知道吧?他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现在呢?还是背叛了我,丢下了孩子,和您结婚了。”
“说不定他现在就是贪图您的钱呢!”
他继续挑唆:“蔺总可要好好注意, 说不定哪天一睁眼,你的钱就被他卷走了。”
谢闻渊冷冷地睨着周宇。
如果陈恪愿意和他在一起,这又算什么?
金钱对他来说和空气没什么区别,远远不及陈恪的万分之一。
陈恪想要钱,那谢闻渊可以换一个身份,将整个世界的财富都聚拢起来,放到陈恪的手里。
——只要陈恪在他的身边。
望着谢闻渊更沉的表情,周宇以为他的计谋真的有用,不由分说得更为来劲:
“这人就是个白眼狼,之前对小杰有多好,现在就有多无情,让老师把小杰赶出了幼儿园,还赶我出了家门。说不定哪一天,他找到更好的下家的时候,就会一脚把您踹开呢!”
不得不说,最后的话杀伤力尤其大。
金钱、物质、名誉,甚至其他的东西,只要陈恪想要,谢闻渊都可以给他。
但唯独,也是谢闻渊最无法接受的是,他离开他。
无论是否选择别人,一旦陈恪离开他的视线,谢闻渊就会产生莫名的恐惧。
对于生而强大的污染物而言,这是荒谬又致命的情绪。
但偏偏谢闻渊在陈恪的身上体会到了。
恐惧青年再次用那种眼神望向自己,恐惧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没有他的存在。
谢闻渊眼底翻滚的早已不是阴沉,而是浓得化不开的、令人心悸的占有欲。
他转向陈恪,视线如同枷锁。
陈恪心里咯噔一下。
周宇还挺会给人捅刀子的。
带入谢闻渊的视角,
光是目睹他和别人举办婚礼,就已经无法接受了,更别提还带了个小拖油瓶。
谢闻渊只是脸色难看,却没有行动。忍耐力比陈恪想象中的还要好。
就在气氛沉默到了极点时,一种声音响起。
“他不会。”
陈恪讶异抬头。
说这话的人正是谢闻渊。
周宇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嗤笑出声:“为什么您笃定他不会离开?你们之间的感情有那么深吗?不过是一见钟情的产物罢了,您哪来的自信呢?”
周宇:“人心是会变化的,人类可不像是怪物,喜好变化的速度可比怪物要快多了!”
谢闻渊望着周宇的眼神像是望着一个死物。
人类变化的确很快,谢闻渊也的确恐惧。
但,如果陈恪离开,他会将他再次夺回;如果被抛弃,那就继续接近,直到他愿意接受自己。
他会失控,但他也有足够等到时间尽头的耐心。
他绝不会放手。
陈恪误会了谢闻渊眼神中的深意,以为他真被周宇戳中软肋。
他上前一步,挡在了谢闻渊的身前,直面周宇:“周先生,你不该在我的婚礼上说这些。”
几乎是陈恪说话的瞬间,所有污染物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面的幸灾乐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僵硬。
周宇的脸色霎时扭曲,五官狰狞起来!
挫败感化作愤怒,长长的根须破体而出,粗壮黏腻,在他周身狂乱舞动!
显然,刚刚无法影响到“蔺总”的一幕,让他暴走了。
而旁边的小杰,也同步出现了异化征兆。
陈恪扫视谢闻渊,却见对方对周宇的挑衅置若罔闻,反而是定定地望着自己,似乎执拗地想要从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陈恪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隐约知道谢闻渊想要什么。
但周宇不会给他们交流的机会!
触须狂舞,带着腥风直扑陈恪面门!
“你真的会喜欢上一个怪物吗?陈恪,你直视自己的内心!”
周宇的眼底是深深的沧桑感,就连说出口的话也让人觉得奇怪。
这是梦境里,陈恪的名字第一次被提及。
陈恪眉头一皱。
在此之前,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的口中。
此时的周宇,究竟是幻境捏造的角色,还是有什么东西正借他之口,与自己对话?
“周宇”的目光仿佛能洞穿灵魂,他望向陈恪的脸:“你的存在就是对怪物的最大威胁,居然会喜欢上怪物。”
“你能保证,在看到他的本体时不会因为恐惧而抛弃他吗?”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周宇的话尚未说出口,他的身上狂舞的触须骤然僵直,仿佛被一双手扼住咽喉。
没来得及挣扎,便如同被恐怖的重压碾过,整个人单膝栽倒在了地上,就连骨骼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恪望向谢闻渊,男人眼眸中还残存着一丝愠怒。
周宇对谢闻渊那样冒犯,他都岿然不动,但现在,因为他对陈恪恶意质问,谢闻渊便按捺不住了?
陈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周围的宾客一静,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但紧接着,他们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阴鸷起来。
每个人的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
离得最近的就是那对便宜父母,刚刚的周宇出现,他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如今再次动了起来。
“陈恪!”
知道陈恪并没有被迷惑,他们装也不装了。
身上仿佛出现了巨大的肿瘤一样的水泡,而后水泡越长越大,在绷到极限时破裂!
露出的身躯并非人类,而是白花花一片的,仿佛骨节一样的巨大蜘蛛身体。
一声声的陈恪的呼唤仿佛来自地狱。
刚才还衣冠楚楚的宾客们,此时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身躯如同蜡像般瞬间融化,胶质躯体伸出了无数的触须,滑腻黏凉。
触须们越伸越长,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空中飘浮扭曲着。
而每一个触须的中间,都是一张张熟悉的人脸。
刘阿婆、张余、元博文、周纬时……
他们望向陈恪的目光带着阴鸷。
千百张扭曲的面孔齐声嘶吼:“陈恪!”
如果是定力不足的人,看到眼前的一幕一定会被吓死。
但陈恪见过的污染物很多,更是见过维尔德的攻击,这样的一幕还是有些普通了。
而那些从“父母”身体里面钻出来的蜘蛛们,在这些密密麻麻的触须上开始动了起来,仿佛将触须织成了一张又一张的网。
所谓的教堂的场景开始融化,仿佛发黄的老照片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雾蒙蒙。
这些蜘蛛,正在将整个大厅飞速编织成一个恐怖的怪物巢穴。
陈恪再次回望向谢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