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来吃饭吗？”老舒拎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今天有烤鹌鹑，回来晚的话给你们热烤箱里，早就回来自己弄。”舒强早就不在乎他们这两个小年轻到底有什么安排，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活法，总把他们困在店里头是不行的。这次剧组里赚了不少，刚好可以把家里店扩大一点，还可以多弄点包间，这些安排就没必要和年轻人说了。
就搭点包间的事，喊几个村里人就能搞定。要什么事都指望舒沛，他这店干脆不要开好了。
舒沛相当自觉地爬上驾驶位，载着叶宸出发，一上车他就迅速进入角色，“叶老师，车上你抓紧时间稍微休息一下，或者再看会儿剧本？”
听说这网剧是根据什么小说改编的，看会儿原著也行啊。虽然很多网剧最擅长的就是魔改，但魔改总不能是毫无根据的瞎来吧。
叶宸哑然失笑，眼睛瞥两下手机上小说，左手却轻轻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吱——面包车一个急刹停下了。舒沛心脏差点停跳，天知道他认真换挡的时候忽然那里摸上来一只手到底是何等惊悚。他转头认真嘱咐叶宸，“宸哥，我们安全驾驶还是要遵守基本法的是不是，不要在驾驶员行驶的时候做出危害驾驶的行为。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好的，是我的问题，我只是想要和男朋友牵手而已。”叶宸特意选了红绿灯的时候牵手，没想到还是吓到了舒沛，此时的道歉也是真诚的，“但是，我真的很想和我的男朋友多一些身体接触，想要和他靠近一点，他能理解我的，对吗？”
舒沛挠挠头，也觉得自己刚刚反应有些过大了。对于一个专业老司机来说，刚刚这状况根本不算什么，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心不够安定，被影响了。“那我们可以回家，或者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再牵，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他没再继续往下说，专心开着车，安安全全地把人送到了目的地。
停在剧组前头的车五花八门，但基本都有一点牌子，只有他开着破面包，看着甚至好像比场务的还旧些。要是以往，舒沛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甚至会觉得车能开就行，关心那么多外表干什么。
但现在看着从上头下来的叶宸，他却难得升起了一点抱歉——他是不是太怠慢自家这艺人了？是不是得弄个正儿八经的三厢车？
不过，他也没功夫想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赶紧跟在叶宸后头进去——接着一路跟到了导演旁边？
嗯？不对吧。他们就这样直接进剧组了？在进来之前不是要先试镜吗？
导演握着叶宸的手念叨，“叶老师愿意选择我们剧组是我们的荣幸，这边反派的戏份还是比较吃重的，叶老师最近这段时间要辛苦一下……”
这就成了？试镜呢？合同呢？
第87章 草台班子
舒沛虽然经历的剧组不大多, 但多少知道一点剧组的流程——怎么都要来来一轮试镜，打败几个竞争对手。或者也要上妆看看定妆效果，一弄怎么都要好些时间。
但现在这剧组, 叶宸进门还没两分钟就直接定了？要是叶宸这模样和角色不适合怎么办, 他演技不行怎么办？仔细算起来叶宸也就认真练演技也就那么些时间。舒沛自己心里也还打着鼓呢。
转头那边剧组已经喊着签合同了, 这变化实在叫人无所适从。舒沛只觉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跟在叶宸屁股后头转悠。“叶老师, 这合同，咱就签了？”
叶宸随意翻了眼合同, 也没签字, 只是继续和导演寒暄, “谢谢导演信任, 就是这合同还得经纪人过目。”虽然这剧之前早已谈好，但具体合同还是得带回工作室再签。外头这些都做不准的。
反正一切东西没有落在纸上全都做不得准。空口白牙的很容易被坑。慕青刚入行时候都被坑了好几次——刚开始信誓旦旦和他说一定能搞定，合同条件开得相当优渥, 每天只拍八小时。等真开工之后发现这八小时算的不对。前一天下午拍到晚上11点，过了零点马上接第二个八小时。
合着是八加八在这卡bug呢。连续给他干了好多个二十来个小时，整个人和废了也差不多。
还有刚开始是一个钱, 等到最后结算时候迟迟等不来尾款, 问就是没约定好具体尾款支付时间。但慕青那时候也就是个新人, 还能撕下脸皮和人撕扯吗？当然不行。最后结果还不是他自己吃了这哑巴亏。
不过这些经验教训在叶宸身上都不会再犯。他现在经纪人是在圈里多年，熟谙这些弯弯绕绕, 无论怎样的合同都了然于心, 绝对不会轻易掉进低级陷阱里。
有时候真得说某些剧组做得没道理，看到新人总想着从他们身上坑一把，但要是遇上红的，又恨不得把人碰到天边去。踩地捧高这件事是做得溜溜的。
现在慕青起来了, 他手底下的艺人也跟着被高看一眼。这些暗戳戳的想法少了许多。
不过今天也算是给李平省点事，不用整天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这合同起得还算公平，看在你是我们工作室签约艺人份上给得稍微多了一点。时间也是常规工作时间，没什么坑。”算是合理。
但肯定没有慕青的条件好，可以严格规定每天工作几个小时，只能说在人能控制范围之内。但网剧的节奏就是这样，实在不能强求太多。好歹没把人送去拍短剧吧，四天两三百集的那种，那是真把人耗干了。
人在那种剧组待几天，脑子都不会思考了，一喊action就开始摆姿势，喊卡就休息，人都快成机器人了。仔细算算，一天就得干六七十集，哪怕一集五分钟好了，一天能留给他们多少时间？每天睁眼就是拍，机器跟上那速度都得冒烟吧。
现在叶宸没名气也没资本，能有这样的网剧也算是不错的机会，李平还不得把这些道德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叶宸，也不是我看不起你，但是你现在也没有任何播出剧目，能帮你弄到一个网剧的男二已经不错了。虽然这网剧班底不怎么样，但到底算是个正经剧组……”
可不能看着别人好像草台班子心里头就犯嘀咕，事情也不认真做。这种机会对别人来说，多少也算难得的良缘，只是因为慕青的缘故让他有了这个运道，不把这个机会牢牢把握着就是他不识好歹了。
叶宸也清楚现在影视城里头情况，对很多小剧组来说，能开工就算好事，他实在不应该挑三拣四，“我知道的，谢谢李哥提点。”
他点点头就打算走，李平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放走他，特意把人留下来，当然是因为有要紧事要嘱咐，“叶宸呐，也别怪我多心，但你要知道，你是配角，尤其你还是新人，配角就是要替主角服务的，你在剧组里头多看多听少说，导演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自己发挥太多。”
碍了别人的眼又生出许多事端。
刚说完这句话，李平又觉得不对，在后头补了几句，“但你也别怕事，你后头可有我们慕青工作室顶着，我们也不是什么新人，不是什么家伙都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要是剧组实在不像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有事让经纪人出面，可别真想着自己冲前头，这可不是聪明做法。”
骂人可以，那得背着点。有什么撕破脸的活儿让经纪人上，不然他每年拿那么多抽点干什么，不就是还得负责干得罪人的活儿？
你看有些明星那么大名气了，也不需要别人帮助接活儿，为什么还得专门找个经纪人？难道是过去帮他撕资源的吗？当然不是。和公关营销对接这些琐事，和剧组或者其他明星有了龃龉，总得有个人过去放狠话吧。他明星本人把话说死了，日后还怎么相见？
更何况，事事亲力亲为只会让人觉得你廉价。
现在也就是叶宸事业还没走上正轨，等他和慕青拍的这部剧播了，怎么也得找个助理在身边处理琐事。不是说叶宸自己娇气，一点活儿都干不了。是明星这身份限制了他，让很多他自己能做的事不方便做。
最简单的来说，要是你红了，一圈粉丝围着你，要给你送礼物，信少，你可以自己拿一下，也不费什么事。但大件礼物呢，你肯定不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收。难不成你还亲自和粉丝撕吧，这事出来多难看，转头你铁定上头版头条——某某明星因为送礼问题和粉丝现场大打出手。
那可真真是面子里子丢得一干二净。
舒沛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其余不大清楚，有件事他是明白了——总归不能让叶宸去个新组单打独斗。之前这个组他负责盒饭，一天至少见三趟，这次盒饭包不了。他还不能兼职个助理了？
这段时间他可是仔细观摩助理一举一动。不过就是给了当个助理而已，这点小事他岂不是手拿把掐，绝对能轻松拿下？一回去他就自动把这活儿揽下了，“反正现在我们俩关系不一般了，我跟着你一块儿去剧组，我倒要看看这剧组和之前剧组有什么不一样。”
难不成那里头还有洪水猛兽，能一下子拿住他们两个？
不过这些料想的事都没发生，他们只是一直在片场坐冷板凳而已。外头穿堂风吹得透心凉，还好他俩出来前衣服穿得厚，多等一等也是没关系。舒沛眼看着外头天色，头一次觉得那么闲得发慌，这都已经开机了，男主角还没到，他们难道还真干瞪眼一整天？
他们俩坐在一块儿总不能当着那么多工作人员的面蛐蛐人家吧。舒沛实在难熬，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叶宸身上，看左右都没人注意，迅速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男主角到底打算来吗？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坐在？这里就是风口，我都怕你吹感冒了。]
叶宸面上继续翻着手上剧本，另一只手迅速在手机上按着，[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来还不知道。但我估计我们好像不大能换地方。]
外头人来人往，女主角占据了没有风的化妆间，女二坐在他们对面背风的地方——周围地方竟都被占好了，只剩下这个空空荡荡的地方叫他俩坐着。
他们好像还没到这个剧组就被孤立了？
不过叶宸根本不在意这点，继续翻着自己手里剧本，“没事。坐哪儿都是坐，我刚好可以把剧本再顺一顺，这里头人物这些细节我还把握地不是很准。”
等呗，谁怕谁。
舒沛看看周围情况，把怀里揣着的暖手宝塞叶宸手里，“你拿着这个先暖暖，我给你拿别的东西去。”他可是跟着老舒去批发市场拉菜直接睡在车上的人，车上什么家伙事儿没有，之前只是还没有摆出来。
眼下找到机会，可不得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本事。
舒沛出发地快，回来地更快。不但带回来一床毛毯，甚至连一壶热水外加茶包都有了，还给他们俩加了点儿零嘴儿。别家零嘴也就是瓜子花生之类，他就了不得了，干脆是一盘卤鸡爪，还是无骨的，嚼起来嘎嘣脆。
“不要浪费了老舒心意，这鸡爪子还是我昨晚上现剪的。实在不行，我车上两盒自热火锅我也带下来了，我们等会儿就煮了吃。”就一会儿功夫，舒沛直接给他俩搭了个密不透风的福地。
毯子一盖，暖手宝一塞，外头那些许风霜算得了什么，也就是为了保护叶宸那发型暂时戴不了帽子，否则这暖暖和和的，随便他熬到什么时候人都扛得住。
叶宸喝了一口保温壶的水，恰到好处的辛辣让整个人都暖融融的，他这才发现里头还有门道呢，“这是姜茶？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舒沛也不能未卜先知，知道他们今天会在剧组坐冷板凳吧。
“我不知道，但我不但准备了这个，还有冰糖雪梨，热乎乎地装在保温桶里，你要是说话累了，热乎乎地吃点下去刚好。”现在可是冬天了，明星是要减肥没错，但人要是没点糖分吃下去，可扛不住冷风呼啸，“还有居多暖宝宝，管够，我之前还买了那种发热秋衣，这不是怕你……”
觉得可能影响造型就没让他穿上。
现在可都是直接上科技了。科技感秋衣，充电自发热，还带开关能调节温度，你想要几度就能几度，哪怕外头寒风呼啸，也保管叫你里头温暖如春，就是得注意要把秋衣上电线藏藏好。
毕竟，霸总总不能拖着电线过去给手下一巴掌吧。
第88章 交锋
不过——正常霸总会上去给人一嘴巴子吗？这剧情是不是太魔幻一点了？
他都一个老总了, 手下没有小弟代劳，这种事还要亲力亲为？不过舒沛很快忽略了这点，反正就是看个剧本呗, 你要真带着脑子去想那才是真输了呢。
正所谓反派不需要行为逻辑, 只要能承托出主角高光就行。要是反派霸总都很有行为逻辑了, 他怎么能做一个被人唾弃的反派呢？反派上桌这可是网剧大忌——男主角铁定很不高兴。
为了可有可无的反派得罪男主，对导演来说, 这事肯定相当划不来，是个实打实亏本买卖, 他铁定是不能这么做的。到最后还不是要让叶宸委屈一二。就这功夫, 舒沛都差不多把里头行为逻辑拼凑完全了。再往深里想, 指不定就是男主故意为难叶宸, 就是想要在这个剧组建立属于他的独特权威。偏偏你还真不能拿他怎么着——毕竟人家就是扛剧的男主。
换个角度想想，这日子也挺好过。
“那明天我带个暖风机过来？再带个两度电那种大充电宝，我都看好了, 那边摄影棚有充电地方，晚上也不断电，我晚上把充电宝冲好。明天用那个给我们叁暖风机供电。”舒沛早就计划好了, 这不是头一回来, 没有准备, 一下子让人拿住了。现在找到问题根源，他马上就有应对策略。
等等, 两度电, 那玩意儿还叫充电宝吗？不是户外移动电源吗？再狠点舒沛直接把发电机弄来得了。
叶宸有心想拦，但马上又注意到其他也很关键的事，“三个暖风机？阿沛你从哪儿弄来的暖风机，我记得家里储藏间就放着一个啊。”还是不知道哪次参加婚礼人家送的, 放在储藏室里头连包装都没拆。
“现在下单直接送到家。这里小家电老板的联系方式我都有，就是发条消息的事儿，方便得很。要不还是让他们现在就送过来一个充电版的？还能让他们帮着把电冲好先。”舒沛马上想好了折中方案，恨不得马上去做。
这阵仗越来越大了。
叶宸急忙拦住他，“不用了，阿沛，我现在真的不冷了。今天是我们第一天过来剧组，不好把阵仗弄那么大。看看明天天气再说，要是在摄影棚里头，开那么多大灯也没那么冷。”
一个个大灯就跟超大瓦暖风机似的，站近点恨不得把人烤化了，完全让人冷不了一点。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不在意是我们宽宏大度，但剧组是不是得把事情做好来。”舒沛倒是真无所谓这些事。他就是憋着一口气，不打算让某些人好过。他们善解人意，现在却变成人善被人欺？哪里有这种道理。
这圈里头就是爱狗眼看人低。这些普通工作人员里里外外走着甚至都还嫌他们碍事呢。他请问呢，怎么不能给叶宸租辆房车供着？不就是因为叶宸现在没什么粉丝嘛。
反正他是看明白了，什么叫池浅王八多，庙小妖风大，这小剧组事儿可一点都不少。仔细一瞧还算全明星阵容呢。视而不见的工作人员，装聋作哑的导演，五花八门的对手演员——全都等着看他们这好戏。
这签合同之间也没人过来说他们这机会还得看男主眼色呐。现在开拍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也算是一大奇景。
在他们出现之前，这些家伙什么都不打算，全听天由命，现在事情定了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了，这意识觉醒是不是来得有点太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贫瘠大脑是拴在他们身上。
没他们出现都不知道自己人生到底应该怎样，可悲可叹。
叶宸越发地有耐心，还不忘劝两句舒沛，“没事，我们反正时间多。说不定人家真遇到什么事了。我们总不能用我们自己想法评价别人可能遇到的问题。”
与人为善总是没错的。
外头依然寒风料峭，他们这角落却显得格外温暖。舒沛摸摸叶宸的手，总算感受到上头有股热乎劲儿，“宸哥，你看看，现在捂了好一会儿，你手总算暖和过来。我们在这继续吹着就是活受罪。我这毯子还是拿晚了，就应该在场务跟我们说要等那时候我就直接去拿过来。”
刚刚吹风这半小时就是白吹。
原本叶宸心里也是有气的，涌动着无数念头，但现在看着舒沛比自己更生气，更着急，他心里头的气忽然消失地无影无踪，甚至有功夫和他聊两句，“没事的阿沛，我们两个站在一块儿就不冷。这些就当做人生难得的经历吧。”
“什么难得经历，这就是剧组给咱下马威呢。我还就不吃这一套。男主能在剧组里头显摆，我们可是男二，头号反派，怎么不能把我们排面抖起来。早知道我就应该去提辆新车。”就这样面对面和他们摆开，看谁还比谁更高贵不成？
这生气起来的模样看着倒是分外可爱。
叶宸根本没感觉身上寒冷，反而带着舒沛站起来，“那我们也别在这坐着，要不出去溜溜，看看我们这未来主场？总是在一地待着也不像回事。”
你说奇怪不。
他们坐在原地无人问津，一起身打算走，立马就有工作人员过来，直接把他们俩拦住了。“叶老师，不好意思，第一场戏就是您的，还请您稍等。”
豁，这就是针对没跑了吧。男主角还没个影儿呢，这边倒是给他们安排上了。合着所谓规矩就是看人下菜碟。人在无语时候真的会笑。
舒沛嘴角抽动了两下，忽然get到昨天李平说的有些话艺人不好说出口的意思，拿出手机就随意按了个号码，“既然剧组这边还没安排好，那我要问问李哥，接下来还有没有别的安排。我当助理的经验不多，还得请经纪人多指导一二。”
嘴上说着指导，看那架势，明晃晃就是威胁。要是他们这些人拿不出正儿八经的理由来。舒沛铁定带着叶宸就走绝不废话。他们现在可是有工作室了的。打了不出名的还有大头头在后头等着，可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话还真好使，简直创造医学奇迹了。
刚刚还装聋作哑的导演此时瞬间耳聪目明了，立刻走了过来降火，“叶老师您再稍等会儿，一会会就成。白老师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