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着舒沛的样子，逼迫自己和其他人打招呼，“导演，带来这些饮料够了吗？不是说买少了，是里头有没有什么饮料大家不爱喝，或者哪种少了，我让我们小老板从山下带上来，给大家换了。”

　　这里头肯定是艺人先挑，接着是艺人身边工作人员，等分到他们这些剧组工作人员，谁会挑三拣四，有的喝就不错了。不过，他们不挑是他们的事，他们主动提起又是另一回事。

　　被人珍重对待，无论是谁听见都会高兴。

　　买都买了也不在乎再多点，导演索性说，“要是还有，让他再带上来点，就这些也不大够分。”

　　“行行行。”叶宸连连点头，马上给舒沛发了新消息，发完这个他就老老实实守在保温箱前头，等着给过来拿饮料的工作人员发。在来剧组之前，舒沛给他已经做了简单培训，那些贵价进口的矿泉水饮料和几十块钱的冰淇淋都另外放一个箱子里。这些都是给艺人还有导演的，其他普通工作人员就别开这个箱子，免得尴尬。

　　叶宸刚开始还觉得是不是舒沛想多了，可真到剧组里，他才发现剧组里头隐隐也是有等级的，一切泾渭分明。最受捧的是扛剧的明星，哪怕在这种野地里，剧组都给他们单独搭了休息的帐篷，还有两台电风扇对着吹，生怕他们热着，累着。

　　剧组工作的小头头身后也有人助理跟着鞍前马后。导演更不用说，咖位小一点的艺人跟他说话都得陪着小心。最不起眼的就是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一言不发得干活，一个个像是沉默的影子，他们也根本不会过来拿额外的饮料。

　　这才多久，叶宸就无师自通了看人下菜碟。艺人身边工作人员过来看的一个箱子，其他人看的是另一个。这才多大点地方，还得来个等级分明，叶宸心里头挺看不起这事，但现在还非得遵守这规则。

　　舒沛看到叶宸发的第二条消息时已经出门。不过，他早早把店里存货都装上了，想要更多也没法子，冰柜容量拢共就那么大。谁想到今天这些爆单呢？打电话过去订货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没法子。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能赚的小钱钱近在眼前，但你竟然不能一口气捞完。

第9章 好运气

　　他还是太保守了，低估了追星人的耐力。

　　本来想着三十八九度的天，山上最多也就能猫住几个人。谁想到是这家两三个，那家四五个，加起来还真是不少人。要不是旁边山头大，说不准还得为这事闹点矛盾。

　　就那距离，拿着望远镜也就看见个小人，他们能在那儿津津有味看一整天。代拍是为了钱，那些站子粉丝纯纯为爱发电。只要心里有爱，好像生命基础条件都能暂时后退，不吃不喝不睡，主打就是硬扛。

　　但是吧，饭能不吃，水不能不喝。这天气中暑是真要命。

　　舒沛骑着小三轮，跟着下单那位给的导航到了山头上，从这边确实能看见那头剧组在干什么，视野还挺开阔。可问题是——人呢？他地图说已经到附近，导航结束。可他看了一圈，这里只有半人多高的草丛，半个人影都没。

　　人肯定是不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就消失，那这些家伙到底在哪儿呢。

　　舒沛目光落在茂密的草丛中——不会吧。这些外乡人那么勇的吗？直接就钻草丛里，都不怕里面有蛇吗？没蛇里头蚊虫也不少，无论什么都够他们喝一壶的。有的时候这些人胆子实在大得出人意料。

　　为了保险起见，舒沛还是打个电话先确认。“喂，老板，我到山顶了，但是导航在这里没了，说你就在附近，这附近是哪个附近？”虽然内心觉得希望渺茫，舒沛依旧默默祈祷。说你换地方了，求求你说换地方了。他就算是在山上大的也绝对不想钻草丛啊。大夏天的，这山里头的花蚊子可毒了，一咬就是一个大包。

　　但这希望马上破灭。

　　对方声音相当年轻，甚至还带着点天真，“是的，就是这儿，你往上走个一两百米就能看见我们了。草有点高。你能看见上面的闪光灯吗？我们都在闪光灯那儿，应该挺好找的吧。”

　　好找啊。那闪光灯都快赶上太阳了，蹭蹭亮眼，哗啦啦闪成一片，多看两眼舒沛都觉得自己要闪瞎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套上了之前取蜜的全套罩衣，顺带还往自己身上猛喷驱蚊水。

　　这玩意儿自己带上去估计也是留不住的，山上猫着的人会不需要？就那毒蚊子，熏艾草都赶不走，没把他们抬走都是蚊子手下留情。一个两个全是硬汉。

　　舒沛翻了翻自己三轮车，好不容易从里头刨出点蚊香也踹口袋里。反正他能做的也就这些，第二趟，等哪个命硬的过来吧。赚钱要紧，命更要紧。

　　他三轮车上常年放着艾草，舒沛用绳子简单扎了个艾草小火把，镰刀腰间一别，背着保温箱就往山上冲。

　　走进草丛，舒沛总算发现这些人上山的痕迹。他们命是真硬，那么高的草都不弄把柴刀之类稍微开开路，直接莽进去。点燃的艾草烟雾弥漫，熏起一大片蚊子，密密麻麻，远远看去，甚至有点像团蒸腾烟雾。

　　舒沛挥着自己的艾草武·器，直接冲进未知的草丛，向着更高处有闪光灯的地方发起冲锋。

　　他一向是走惯山路的，背着沉重的保温箱也没怎么单独他速度，没两下直接爬到了相应位置。眼前豁然开朗，松树底下三五成群待着好些举着相机的人，有人架着机器在录视频，有些稳稳端着相机疯狂按着快门，连蚊子落自己脸上都没发现。

　　就这物我两忘的境界，他今天是服气的。当初读书时候要是有这专注力，这天底下好学校不都是任他挑选。可惜了，欠一口气，上了个破二本，破专业，约等于没专业，毕业就失业，毕业还是直接接手家族企业来得比较快。

　　每天只用挥铲子，不用想着用铲子铲死甲方。

　　想到这些，他背着外卖箱都更有力气了。只要埋头干，钱就在面前等着你。

　　就是吧，他人到了，可面前那么多人，他哪儿知道下单的那位夏琳甜心小可爱是谁。算了算了，你都出来干外卖了，还要所谓脸面干什么。

　　舒沛咬咬牙，气沉丹田，直接喊了出来，“哪位是夏琳甜心小可爱，小可爱，你的外卖到了，请过来拿一下！”

　　谁小可爱了！哪个小可爱了！明明是夏琳可爱，喊全称的时候不要自作主张省略啊！

　　一个男生一跃而起，恨不得脚上踩了风火轮现在跳过来捂舒沛的嘴，“我我我，我点的外卖，十五份盒饭，还有20瓶水，都是我的。”

　　不管他之前叫啥，只要现在手上有饭，他依然能够立于不败之地。至于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家伙，只能在他手下摇尾乞怜，对他说，“哥，能不能管一口，一口就行。”

　　舒沛把保温箱放在地上，一点点往外拿东西。上面放热气腾腾的盒饭，底下是冰凉的饮料。毕竟是头一次送得给大家留点好印象，他特意另外装了一些饭和泡菜算做增品，递给了小可爱本爱。

　　“老板，你定的多，送一点泡菜和饭，谢谢惠顾，下次记得也点我们店里外卖，无论多远都给送。”舒沛拿完这些，眼尖的立马发现保温箱里头还有饮料装着，其他人跟着围了过来，把他困在了中间。

　　“你们家饮料卖多少。”舒沛愣了一下，狠狠心，决定宰一刀，“矿泉水4块，饮料7块。”

　　想着说不准大家还得到店里头吃饭，舒沛赶紧加了一句，“这是因为上山配送贵，店里头便宜许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加价那么多，他们不会转头就把自己举报给物价局吧。

　　没想到听到这价格，他们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从他箱子里拿水和饮料，钱一扫拿着东西就走。后头的人生怕自己买不着，还先把钱扫给他再说。

　　该说不说，他还是小看了粉丝经济的实力——要少了。

　　这么一打岔，很多人都从工作状态种出来，某些暂时被忽视的症状也找上门来。瘙痒，刚开始是身上某个点，渐渐是浑身上下。

　　啪——小可爱打掉一个趴在自己身上吸血的花蚊子。肚子鼓鼓胀胀，显然是撑得走不动道。

　　他脸上刚开始是一个小疙瘩，渐渐疙瘩越来越大，几乎连成片。这毒性来得快，去得也不算慢，只是中间那瘙痒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舒沛也是好心，拿出自己花露水递给他，“涂点吧。等会儿蚊子只会越来越多。”还真能全程硬抗吗？

　　其他人眼睛顿时亮了，“小哥，你带了驱蚊的？反正你也要下山了，卖给我们呗。”

　　“但我用过了啊。”舒沛愣了一下。

　　“用过没事，我按全新的价格买。”他想了想，觉得不大靠谱，又补了一句，“或者稍微加点也行。”

　　只要拍到两张照片，这些成本都能回来，他在乎这点干什么。谁知道这边草里那么多蚊子，带来的那些储备没一会儿就见底了。要有新的库存放着心里才有把握，不然还真的坐以待毙吗？

　　舒沛一转头，每个人眼神里都迸射着对这些东西的渴望，该说不说，略微有点吓人，像是误入了什么现场似的。

　　一番讨价还价后，他身上带着的这些全都卖了出去，甚至连他那养蜂套装都有人看上，觉得物理防蚊有效果。

　　他满满当当上山，空空荡荡回去，数着自己钱包里日益增加的金钱。这种快乐，无法比拟。尤其是想到他们卖完饮料回去，坐在阴凉的大厅里，吹着空调捞一锅热气腾腾的牛尾煲，再美美睡个觉，这日子——舒坦！

　　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剩下饮料和棒冰送到剧组，带着叶宸小帅哥快乐回家。多棒的安排，简直再合适没有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被工作人员带着走进剧组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我不吃这些便宜货色，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加了什么。”

　　“好好好，宝贝儿，我们只吃哈达斯，我请整个剧组都吃好不好。”

　　“我本来想午睡睡醒和大家一起分享的……现在……你不懂。”

　　豁，绝杀啊。

　　黏黏糊糊的嗓音带着一丝期盼，你不懂~~是想要霸总为爱连开几十公里，为你买遍镇上每个小卖部？他们这镇卖这种冰淇淋的拢共都没几家，更何况霸总初来乍到，连超市的门都没摸着朝那边开吧。

　　不愧是甜甜蜜蜜夏琳小可爱，这糖度完全满分，呦呦，听这声音，骨头都要酥了吧。百炼钢怎么还不能化成绕指柔呢。

　　导演在一边罚站。小秦总现在正是新鲜夏琳的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乐呵呵地愿意做。但转天他们要是不好了，是不是还得拉着他们当炮灰？到头来，就是折腾他们这些人。

　　“小秦总——”导演有心打圆场，但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他也不知道去哪儿买这玩意儿啊。

　　问题不大。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

　　舒沛刷一下闪出来，主动承担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没事没事，我们老总都考虑好了，现在就去物流中心取货，保管能让大家都吃上。”

第10章 赚把大的

　　哪里有钱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为钱冲锋，无论何时都不埋汰。

　　小秦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矜贵地点点头，身边助理马上递出一张卡——哟，爆金币了。舒沛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扯上叶宸就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绝对不耽误您功夫。”

　　果然是霸总风格，一言不合直接打钱。他怎么就没遇到这种好事，躺着也能把钱赚了。仔细看看咱这五官，拾掇拾掇说不准还真有点可能性不是。再看看别人一扭身，那樱桃小嘴直接送上脸颊，柔软的温润一触即分。

　　隔着那么远，舒沛都似乎能闻见那不远处香风阵阵。看看人家这拿捏的分寸，若即若离，送他个教程他也学不会。

　　一走到夏琳看不见的地方，小秦总助理赶紧拿出手机加舒沛联系方式。这个买冰棍的小老板脑子活络，有门路。只要小秦总和夏琳感情不变，指不定还有多少需要麻烦人家的时候。

　　自己身上也有很多其他业务，难道还能次次都自己跑腿吗？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他抓紧时间把事情交代一二，“要付款的时候你给我打视频，我远程给你支付。记得让那边开发票，方便我们回来对账，至于辛苦费，现在支付一半，等你回来时候再给尾款。”

　　舒沛就站在原地瞧着助理当场给自己转了一千。只是，在让他出发之前，助理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清楚。“现在是十一点半，夏夏小姐下午通告开始是两点半到三点之间。你最多只有三小时往返，你能在这个时间内买到足够数量吗？就二三十个是没办法交差的，这件事你明白吗？”

　　舒沛倒是半点不担心，“我家也进冰棍卖的。我有这个牌子在我们这的批发商电话，之前看的时候离这儿不算很远，开车过去一小时差不多。我们快去快回。”

　　这一听，助理彻底放下心来。这人是胸有成竹才接下这单，不是全凭脑子冲动。虽然可以理解他刚刚忽然跳出来解了大家燃眉之急，但到点就得把东西拿出来。否则大家还是得一块儿吃挂落，少不得他现在先当个黑脸。

　　舒沛点点头，上了三轮车就打算出发，“张助，有什么事直接电话联系，我现在就出发。”

　　回头望去，夏琳全程坐在那金钱打造的小窝里头吹空调，和小秦总言笑晏晏。后头是代拍和站姐们在的山头闪光不断。一边安逸，一边酷暑。再看看手机上刚刚加的联系方式——琳琳最可爱，独爱琳……

　　哪怕舒沛之前不大关注八卦新闻，也知道夏琳是最近走红的清纯小花，身上的标签全是单纯清澈，可面前这个女明星……舒沛忽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活法，也不是他能评价的不是。他还是先把手头上这点小钱钱赚着。

　　就他这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还念叨别人明星？简直咸吃萝卜淡操心。

　　舒沛骑着小三轮在乡村路上风驰电掣，这时候才有功夫研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叶宸，简单说说这事怎么变成这样的，我分析分析。”

　　从一个人言行举止里能分析出她的性格特点，她要是偶尔发作一次，那买点冰淇淋也就能回去了。但她要本来就是一个不太好搞的人，冰淇淋才是个开始。

　　要了冰淇淋要水，要了水想喝无糖饮料，后头看这些都不健康，想吃新鲜水果。还得是超高品质的。谁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呢。她噘嘴一句话，下头人跑断腿，这就是世界的参差。

　　叶宸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渐渐清晰，“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我按照你说的让艺人拿更好一点那箱子里的。助理们都是明眼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根本没有任何意外出现。正当他以为一切如常的时候，夏琳的助理过来，她一下就拿了两个哈达斯，还是箱子里头最后两个。舒沛箱子里面拢共就十来个，本来主创拿一下就紧巴，夏琳还想把自己助理也带上。

　　要平时也就算了。这不是刚巧前两天她和女二起了冲突，正是看对方都不大顺眼的时候。女二就在旁边阴阳怪气了一句，“某些人还真是爱打肿脸充胖子，就爱装大方。”

　　这句话可彻底踩到夏琳雷区，刚好今天小秦总过来探班，扭头直接来个默默垂泪。她还不直说，就在一旁默默哭泣，哭到小秦总肝肠寸断，恨不得把整颗心掏给她，这才说出自己的要求，“我……我就是觉得这不对。为什么我们能吃更好一点的，难道就不能大家一块儿吃哈达斯吗？什么时候吃的也能分出三六九等。我……或许是我错了吧……”

　　你瞧瞧人家这手腕，难怪把小秦总吃得死死的呢。他要是小秦总，手上有两个钱，也乐意拿出来哄美人高兴。就爱看她依赖地倒在自己怀里的模样。

　　要吃好这碗饭都还是个大学问。你看看人家，善良懂事又好心，简直是集世界上所有美好于一身。这是作吗？不过是水晶般的可人儿受不了世间的污秽，试图发出自己的声音。小秦总就是那个有缘人，恰好能听见她心中所需。

　　妙啊，太妙了。

　　叶宸还是有些不明白，“明明大家都有冰淇淋吃，而且也不用导演组花钱，为什么他们看着不高兴呢？”一听到小秦总接过这个无理要求，导演组这边挺多人甚至用面如土色来形容也不为过。

　　“因为剧组迎来了一尊大佛，这位还能召唤后台，骂不得碰不得，你得跟供佛龛似的用蒲团小心翼翼地给供上。谁乐意和个祖宗一块儿干活。”舒沛一边说一边来了个侧身漂移，再次加速，“再换个说法，如果是你，五十块和一个冰淇淋，你选什么？”

　　“五十块。”叶宸不假思索道。

　　“对。大家都是一样想的。”有钱谁还想吃冰淇淋啊。五六十一个的冰淇淋吃了能升天吗？还不如给个五十块，至少一两天伙食费管够。

　　问题是别人大老板买了冰淇淋之后还会买其他的吗？那指定什么都没了。别人是大老板又不是大冤种。虽然大家也不指望这点过活，但是想到五十块变成了一个自己也吃不出啥的冰淇淋，心里头肯定没那么高兴，还想要那么高的情绪价值未免也有点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