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沛点齐了人数，拿着手电筒在前面带路。之前买的大手电筒现在彻底发挥了作用，把前面小路照得亮如白昼。看到这个手电筒，叶宸什么记忆都回来了。
从那时候看见他就很好奇，“沛哥，你这个手电筒到底是哪里买的。”不是亮，是太亮了，每次打开，他都以为天亮了，自己好准备上工干活。
舒沛嘿嘿一笑，没解释来源，反而说起了别的，“在外头就是要用大手电筒，路看得清楚在山里走路才安稳，才不会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蒋铭脑子里迅速闪过自己曾经看过的无数恐怖片，“难道上来提醒的阿姨说对了……这里不干净？”
不干净个头啊。
“不是，就是会遇到一些意外的小伙伴。”昆虫蛇鼠之类。他们把路照亮了，其实就是和这些小家伙说前方有人类出没，它们能及时躲开，互相碰见了也尴尬。
蒋铭还是头回这个点在山上溜达，身旁是两员大将紧紧护卫，此时安心地不得了，甚至有闲工夫到处参观提问，“那个，舒老板，你知道这山上有故事吗？不是说每个地方都有关于老山头的传说嘛，这里有没有。”
“没有，我们这是个很乏味的地方，没传说，新闻倒是有。”前两年不是有驴友登山，不信邪，就得晚上睡山里走夜路，一下把自己整迷路了。好多消防员上山找他们，找了两天才找着。
还好这些家伙个个都怂，发现自己迷路之后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多走两步没人找得到。也还好他们晚上不敢动，旁边没多少距离就是悬崖，只是叫灌木掩映着看不清而已。
偏偏这群人上山时候还和钱婶打了照面，钱婶以为他们就是在外头拍拍照，不打算进去，根本没放在心上。看到新闻那是一阵阵后怕，要是有个万一，她后半辈子怕是日日夜夜都要做噩梦。
从那以后，她看到有人晚上在山上都要多嘱咐几句，也就是费点口舌，算什么麻烦呢。
想到这，舒沛忽然从背包里掏出几件反光小马甲挨个发过去，“把马甲套身上再继续走。”舒沛压根不信这些家伙靠谱程度，马甲穿着，只要有光源一扫，人就跟黑夜里灯塔似的，五百米开完都能瞧见那亮光。
蒋铭拎着马甲实在有点不想穿，“这荧光绿还有点别致啊——”
“也很安全。”舒沛才不管他心里的抗议，蒋铭要是不从那就硬套。爬上来时候还能看到微微天光，现在回去已经是一片漆黑，哪怕拿着手电筒舒沛也不大放心。
舒沛是从小在山里跑熟的，闭着眼都知道到底怎么走。这些家伙可不是这样，万一走错路什么的把脚崴了，那这事可就真的大发了。他也不管这些人到底怎么想，反正挨个都给他们套上。
荧光绿趁着他们红润的脸色——真不错。看着就安全。
大家一块慢悠悠往下走，风很温柔，好像在这溜达一会儿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大家都不用赶着去做些什么。周围所有东西全都掩在黑暗中，看起来还真有点鬼影幢幢的诡异。
一切都像是恐怖片的开头——不怕死的一群人深夜走进了无人荒山，他们本来是过来夜晚探险的，但没想到，这地方进来就出不去了，所有开始源于一阵缥缈的呜咽。
山林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声，时高时低，如泣如诉。
呜——
什么鬼声音！“鬼啊——”蒋铭嗷呜一声尖叫，直接蹦到舒沛身上，“舒……舒老板……那……那里头有东西……”
山上能有什么东西，大不了就是某些动物呗，能有什么意外的。舒沛非但不害怕，甚至还主动朝那个方向走去，“过去看看呗，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看不到东西也放不下心来。”只有眼见为实，才能消除心里所有疑惑。
“不不不，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好奇。”蒋铭想走却根本没有办法，人强行被舒沛牵着过去。
“没事的，就是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而已。能有什么事，我们这么多人呢。”
有了舒沛的安慰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不是，他为什么非得跑到黑漆漆的地方去！好了，他承认，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一个胆子，再借他十个，他也是不敢的。
“我们别看了，惊扰了别人真的不好，就当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呗。”
人生难得糊涂，什么都不知道挺好的。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刨根问底吧，对某些陌生人是不是还得讲究下某些底线，他们各自安好真的很好。
就这功夫，舒沛都已经走到那地了。站在小路边上往下看，大功率手电筒把两边的路照得分外清晰，在那些树影中间，好像有个人影？
“有人吗？有的话答应一声。”舒沛往下喊了两声。
刚刚的哭泣声猛地一顿，强行忍住了，只剩下一片安静。怎么个事，一边在山上哭一边还不想人救啊。这要求还挺稀奇。
前头哭天抢地，现在觉得害臊丢脸了？
舒沛还不了解这些人想法？没人时候喊救命，真有人来了心里想的东西可多了，开始要脸了。都这情况了还想着所谓脸面呢，也不怕真把自己玩死了？
就这工夫，舒沛已经看清楚底下人影，应该是在下边树底下。虽然也不知道人家要不要帮助，但看见了总得问两声，“喂，要帮助吗？你不回答我就走了。”
底下树丛跟着一动，露出个人类一角来。他就说嘛，这底下果然有个人。他声音不大，还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请问上头有人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不是，你都摔底下了还说抱歉，现在是说不好意思的时候吗？你要喊救命啊。
就你现在这模样你还能自个儿能从底下爬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行为艺术，就想要在下头待着呢。
舒沛重新问一次，“帅哥，你到底什么情况，要不要帮助。”
那头沉默了一下，“我好像有点动不了，但是如果你们赶时间的话也没事。”什么叫他们赶时间也没事，他们走了还有谁管这边的家伙，他搞清楚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了没有。
“所以你摔下去了，骨头有事吗？”舒沛手电筒换了个角度，总算看清楚人影到底在哪儿。他还知道点好歹，没把自己真的弄伤了，巧妙地把自己卡在了一个缝缝里。但问题好像是出在这个缝里，直接把他卡在了里头，上下好像都不大行。
豁，还挺会给自己找地方的，正打算在这儿洗洗睡了？没必要吧，朋友。未来还是相当灿烂的，没必要现在摆烂吧。
看舒沛打算下去救人，叶宸有点担心，也跟着过来坠在后头，“沛哥，我们俩一起，你一个人下去我也不大放心。”
“那你在上头帮我看着，我在前头探探路。”舒沛迅速确定方案，自己顺着山坡滑下去。他走惯了山路，这些稍微带点坡度的路也不在话下，呲溜一下人就下去了。
两只狗也跟着一块儿下去，一左一右护在舒沛旁边。到这地方他才看清楚这倒霉家伙到底长什么样，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他就是念叨着喊不出来，“你……你不是那个……”
求求了，这种时候不要说认识他。谁能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认识他的熟人。救命啊，求求放过他吧。
问题是舒沛不但认出来，还准确报出了他的ID，“你是那个，此生唯爱青。你怎么在这儿？”
如果他有罪，就让雷劈死他，而不是他的ID在最脆弱的时候被人直接喊出声来。而且他身上还带着拍摄设备，这不是实锤了他晚上找地方拍青哥，结果把自己卡山上下不来。
这些情况每一句都很炸裂，他想闭上眼，暂时看不到这残酷的现实。
可问题是现在他想否认都不行，他在舒老板家住过啊！舒老板甚至有他的身份证和联系电话。那瞬间的尴尬立刻让他连通红，不过好歹舒沛没有说第二句，直接研究起他被卡住的地方。
主要问题还是他身上带着的大包，打了个死结，把他卡在了树上，他够不到后头，自己怎么也解不开，脚也卡在了缝里。越努力好像越心酸。
舒沛狠踹了一脚，试着把树枝往外掰，还真掰动了一点。就这点缝隙就够了。严峻宇终于把自己脚解放了出来，但后头背包实在稍微有点难弄。舒沛直接拿小刀把背带给割断。
熟悉的年轻人总算被从里头解放出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严峻宇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啥，但又觉得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相当尴尬地微笑。叶宸在上头探出个脑袋，“怎么样，你们还安全吗？”
“挺好。现在就上来。”舒沛前头拽着，两条狗在后面推，连拖带拽总算是把他弄了上来。
照例来说，是不是得给这个受到惊吓的家伙准备点热饮喝喝？但现在是在没这条件，舒沛把人弄上来就算。而且受害者从上来开始就显得格外沉默，不知道还以为这家伙有点什么自闭倾向。
上山时候叽叽喳喳，回去却是一片寂静，安静地好像他们这队里都没几个喘气的。
严峻宇也就是扛到农家乐，眼看店里只剩下舒沛和自己，马上把之前那些事情和盘托出，“舒老板，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专业代拍，更不是特意去蹲点青哥的，我就是……”刚好好像看见青哥要有行程，刚好发现山上能够清楚地看见，刚好身上带着设备，一切都是巧合，大家相信吗？
他这作案工具都齐全——相机，背包，还有慕青的行程。
舒沛都不知道慕青行程，这时候哪知道这家伙到底来干嘛。只是严峻宇自己心虚，不等别人说什么，马上把所有事情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个干净。
哦，慕青粉丝。
舒沛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这家伙不像私生。眼里没有那股子疯狂劲儿，他现在还没太搞清楚普通粉丝，站姐，代拍之间差别。但他就是感觉这家伙不像之前碰到特别疯狂的。但他倒是记得一件事，要是这家伙被归类到私生好像是会被粉圈排挤？
难怪这家伙这么紧张呢。
但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这家伙怎么会在荒山上。那么远，拍得到吗？舒沛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给代拍们送的饭，他们好像也是猫在山上，那估计是可以的。大晚上的，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触到什么神秘行业。
不过，这家伙倒是带来个好消息。慕青回到这边，是不是证明剧组快要开机了？叶宸拿到角色机会好像还挺大的。
一码归一码，这事情得和他说清楚。
舒沛轻咳一声，没说自己到底答不答应，“这位唯先生，你也知道，晚上自己一个人在山上很危险，今天是你运气碰到了我，要是没碰到呢。而且，我看你们不是经常说，明星和粉丝最好的距离是台上台下，为什么到自己身上，这些话都成了空谈的口号呢？”
严峻宇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低下头——怎么办，好像被偶尔碰见的农家乐老板教育了，可他竟然哑口无言。他今天这所谓付出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快乐，根本没有考虑到青哥的处境。他真不应该。
“你那么想要和慕老师靠近一点那去当群演呗。”慕青那个剧，女群演要的不多，男的估计还不少，能在后头当个小兵。
舒沛直接把钱哥的联系方式找出来，“联系这个群头呗，你自己去试试，说不准能去。”去当群演，在泥水里摸爬滚打一圈就老实了，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想法能少点。
至于这家伙当着慕青的面干什么？看他这胆子，慕青站在他面前能憋出两句喜欢就不错了，还做点啥，开玩笑呢。
第67章 好机会
慕青要是冲他微微笑, 指不定当场撅过去。舒沛不熟悉严峻宇，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但他见得多啊。那些过来送上班下班的小姑娘到底什么样他还不知道？
只敢在慕青没来之前大放厥词, 什么老公, 宝贝, 亲爱的，什么话张口就来。等人真站在跟前, 一个比一个老实，嘴里只剩下应援口号。张嘴只剩下加油, 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全是营业词汇。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就那么正经呢。
舒沛早就看明白了, 正所谓穿上马甲重拳出击, 脱下马甲唯唯诺诺。胆子一点多的都没。
看这家伙愣在原地, 舒沛直接拍拍他肩膀，把事情又强调了一次，“我只是因为和这个群头熟一点, 给你推荐他。不一定他会要你，也不一定带你进的就是慕青的组。反正就是给个机会试试呗。”
万一走运不就直接立省几千。舒沛已经刷到有偿群演信息，带你进组, 做哥哥姐姐身边龙套。别的龙套给他们二百一天, 你得倒找群头上千。
这不纯纯就是出钱又出力倒贴嘛。
但这事吧, 实在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能多说什么。某些群头要是有类似资源, 剧组里头挺多工作人员也能分一杯羹。割了粉丝韭菜养活剧组一大帮人, 不比外头拉个人当群演划算多了？
更要紧的是粉丝还任劳任怨，无论要求什么都会拼了命做到，坚决指哪打哪，服从性不要太好, 简直是性价比之王。
对粉丝来说也是划算的。花个小几千直接能看蒸煮一整天。距离近的时候就是三五米，每一帧都是独家放送。年底那些各类活动想进去也得这价儿，还是遥远看台上人堆里头仔细寻找。
那不是群演这活儿好多了。
好像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来说，大家这做法都没啥问题。可几下叠加起来，粉丝就得花不少钱。这玩意儿不大对吧。说实话，舒沛有时候觉得，他们这镇上因为粉丝过来多，有些地方挺畸形的。
物价贵——好多地方吃得卖得比市里还贵，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民宿这些房间也是，旺季干净点定两三百，别人还说他们良心。
但这玩意儿是个镇啊！市里普通快捷酒店也就一百出头点一晚。怎么到这就开始放大物价了。影视城越盖越大后，好像很多人下意识把整个镇都和景区物价挂钩了。反正舒沛自己挺不适应的。但他家钱确实因此赚得多了，身为既得利益者，他总不好还继续唧唧歪歪的。
有些产业出现他是实在不明白了。专门包车追明星的，买卖通告单，还有各种乱七八糟明星打卡地，同款打卡。还有很多黄牛，专门卖进剧组看明星的带入名额。最让舒沛震撼的还是阳台位。
这不是影视城扩张了，有些周围居民楼直接秒变影景房，家里阳台能看到拍摄全局。有些人就把自己家阳台出租了，二百一天管吃管吃，大·炮一架，人家能拍一整天。
好像他们这儿都跟着影视城转悠。舒沛感觉这事不大对，但也说不出不对在哪儿。要是这影视城忽然有一天过气了，他们这地的所谓经济会不会跟泡沫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过这事好像不用他这种小人物操心，他不过是生活在这里的一片砂砾，很难掌握自己的命运。他现在的一切挣扎好像都是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轻易地被拍碎在这片沙滩上。
不过，或许这些都只是他杞人忧天罢了。
舒沛看看面前这家伙，再次感慨自己还是太有良心了一点——不然他直接抽个好几百的群头介绍中介费，再让他推荐一下其他粉丝，两头抽成肯定能赚不少钱。而且人家心里指不定还感谢他呢，毕竟他介绍的群头可都是质量有保证的。
但他到底还是赚不了这些黑心钱，总感觉拿着这些以后会有什么报应。明星是每天出工就能赚不少，但大部分粉丝口袋里就三瓜两枣，他在这里乘着东风赚一笔干什么呢。
现在拿到的钱说不准到时候都得还回去，反正在自己口袋里揣不安稳。
严峻宇之前听说过影视城这边群头的事，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事竟然那么简单。“我真的可以吗？”他听同担说，之前过来剧组当群演都是特意找了后门，还花了点钱，不然根本进不去剧组。
“这个其实就是看渠道。每天剧组都给群头发单，要求找几个群演，有具体要求的。但这个单子要是转到有些牛手里，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他这次要是两千很多人买，那下次就出更高点。”大家都知道粉丝的钱好赚。
之前慕青粉丝过来探班时候，有些人是跟着后援会一块儿来，没花钱。还有好多人跟着混进来，他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花了两三千，四五千的都有，听到最贵一个的是八千。
最后不都是牛把你带到那个场地里头去，还以为这操作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要是乐意赚粉丝钱不是更好弄嘛，五百一个，带粉丝进去发盒饭，就说是店里新来的帮工，你要是看明星的话，哪个看不到。只要你站远点，不拿出相机乱拍，随便你看一天都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