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的是养狗的人。她之前在河里对大黄那样其实是因为她自己有洁癖,受不了狗身上那些她觉得脏的地方。但大黄实在懂事,知道她嫌弃从来不用脏爪子蹭她。
她也渐渐开始愿意接触大黄了,毕竟谁不会被小动物单纯的人打动呢。她还没到那么残酷的地步。
但前两天的大黄明显不对。一下水身体就瑟缩了一下,她衣服上的配饰又很坚硬,不知道怎么刮在了大黄身上,它的身体剧烈颤抖,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在意识到自己咬人的时候,大黄迅速把她的手腕吐了出来,但那时候明显已经来不及了,它锋利的牙齿已经划破了姚欣蔓的手腕。
之后就是剧组的兵荒马乱,工作人员迅速把她和大黄隔离开,生怕大黄对自己再造成伤害。但她知道,不是这样的。根不在大黄身上。
大黄的主人肯定有问题。但她现在又没有证据,无凭无据地诬赖人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姚欣蔓能做的就是安抚好自己粉丝,“真的就是个意外,大黄是一只很听话的小狗,它就是紧张了不小心的。”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马上有人窜出来帮忙冲锋,[现在对狗那么宽容,怎么对人不知道包容一点呢?流浪的孩子解决了吗,就开始对狗散播爱心了?]
[老早说过了,城市就不应该养狗。土狗就是属于烈性犬。你看看,现在出事了吧,你知道狗身上携带了多少种病菌吗?]
[咬人的狗就要送去无害化处理!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边反对的声音越强,不赞同的力量也越多。[人家被咬的都说是狗不小心的,你一个路人倒抓着不放了,又没咬到你身上,你跳那么高干什么。]
[大黄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了,它不可能无缘无故咬人的。对那些犯罪者那么宽容,你就容不下一只小狗,它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养狗,从来没遇到这种问题。狗也有生命权。总不能需要的时候用它们,不用就直接一脚踹开,你们是不是太狠心了一点?]
这两方都固执,而且觉得自己站稳了道理,一直争论不休。但也有人火眼金睛,从大黄主人的视频离发现了端倪。[都别吵了,我觉得大黄可能真是条件反射,咬人不是出于它本意。]
乍一看大黄主人自己发布的视频没有任何问题,但换个角度仔细看,能看见大黄的后腿有些不自然地抽动——但它身上又没有明显伤痕,它为什么会露出这种抽动的表情?
当你关注到这些平时忽略的细节时,某些视而不见之处已经变得十分清晰——
[是不是那个主人私底下偷偷虐狗了,这狗身上是不是有伤?]
[如果狗身上有伤,那一切都说得清了。估计是女演员动作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狗身上的伤处,它条件反射张嘴了。并不是它想咬人,只是它太痛了。]
疼痛让它只能张大嘴缓解,只是尖利的牙齿到底还是伤害到了它在意的人类。
对于这类说辞,有些人完全接受,有些人却觉得不过是爱犬人士的狡辩罢了。
[哟,你们厉害,你们能和狗共情,以后别养孩子了,直接把狗当成你们孩子呗。]
[狗没张嘴你们就知道了,果然就是同类相吸。]
有些人的努力看起来总是杯水车薪,大家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评论区吵成一堆,谁也说服不了谁。有句话是真说对了,你永远都不可能改变别人心里的固有偏见。所谓偏见,就是根植在血脉中的大山,想要改变一个人何其困难。
舒沛刷着不断变化的消息,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他现在是真觉得,有些人气就跟镜花水月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更不知道何时消失。要是非得把这些当做你的依仗,你肯定会被反噬。
他现在手边拥有的一切都让他格外珍惜,哪怕是坐在这里等待着某个人下班回来也挺开心。
门推开了,热闹瞬间充斥着整个大厅。“铭哥,你今天这镜头拍得可真是绝了,那阳光透过树叶打在狗身上,美绝了,简直不要太哇塞。”
“我们宸哥也很棒,那滴眼泪恰到好处,宸哥你真的不是科班出身吗?你演戏真的有灵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和大黑相互扶持着过来呢。”
谁晓得大黑根本不是他的狗,他们其实也就刚刚认识一个多月而已。
叶宸没搭话,进门先给大黑把爪子擦干净,再帮它检查了身上还有那些脏的地方,弄完这些才把它带到里头,先给它打了一碗凉水,看它喝上了才准备自己喝。
舒沛就在旁边看着,摸摸大黑扎实的大脑袋,开口怎么就带上了点酸溜溜,“哎呦呦,我们宸哥真是不错,自己休息之前都知道先照顾一下对手戏演员。”
大黑低头敦敦喝水,看似头也不抬,但其实耳朵竖着仔细听舒沛到底在说些什么。舒沛哪里不知道它心里这些小九九,故意把话说给它听的。
“也不知道我们大黑出去到底乖不乖,听不听话。这两天刚出了事,说影视城这边有狗攻击人,总不能是我们大黑吧。”
蒋铭没关注这些消息,但一听舒沛说大黑坏话,他立马不乐意了。“舒老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大黑呢。我们大黑可乖了,它带着我们在村子里那叫一个安全。”
这话还真不是假的。大家都晓得村子里被拴着的狗那真的相当嚣张,哪怕你就是打它门前走过都很不得扑到你面前来。
但要是大黑带着他们溜达,所有狗都夹着尾巴呜咽,恨不得马上躲进窝里去——真神了!
蒋铭甚至都在想,要是自己以后养了狗,送到大黑这来练几天,回去是不是都能懂三美四德了?主打的就是一个训练有素。
他也是看到大黑之后才知道,这狗和狗之间真是不一样,有些狗感觉都能正儿八经上学去了,比如那家很出名那只,大黄,也聪明得很,每次都有配合小短片,简直就是别人家的汪照进现实。
第59章 谁是狗
聊到狗这话题, 不同人家的就爱互相比较。有时候还真不是为了攀比,而是你就会觉得自己家宝贝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那蓬勃的分享欲根本忍不住, 只想把这些告诉世界上所有人。
蒋铭说着说着就翻出了自己收藏夹——谁没有好些个电子榨菜是不。“你看, 就是这只大黄, 没有大黑个头大,但实在聪明, 我觉得是现在当之无愧的土狗顶流。”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更喜欢一点的小可爱。但蒋铭就是乐意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面前这一只身上,怎么了。大家有点偏心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不。
说到这个, 蒋铭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也不怕说出来你们不高兴, 一开始我是想要找大黄来当男主角的。”想想看, 农村,大黄,这玩意儿一听味儿就对了。但是一联系他主人直接被婉拒了, 说大黄没有档期。其实蒋铭自己也明白,没有档期只是人家委婉的说法,他根本付不起大黄的身价。
哪怕现在遇到了更好的大黑, 他心里也还是有些想头, 是不是就挂在嘴边嘀咕两句, “舒老板,说出来你别生气呐, 我现在心里真的还记挂着大黄。”这样好的狗怎么不是他家的呢?
只是他一搜, 看到的却是别的话题,大黄相关词条明晃晃挂在前头,内容却和他想的大相径庭,“大黄咬人了?怎么可能!这一定是污蔑!”
看吧, 又疯了一个。
舒沛已经看出了点门道,此时劝人倒是相当冷静,“工作人员看到的是这样,你也别急。就一点小口子,他们不太会对大黄怎么样的。”
“肯定是大黄主人那个女朋友,自从他交了女朋友之后,两个人对大黄就越来越差,是不是偷偷在背后打大黄了。我就知道,他们家就不配养大黄,这么好的狗,他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说到这事,倒是直接把小姨婆的记忆唤醒了,“那条狗啊。还真的有个女的回来抢狗了,她抱着狗坐在门口哭得可惨了。但那男的就在房间里蹲着,硬生生把她和狗分开了,那时候我们还以为干嘛了。”她们也就是干点保洁,总不能管客人的事,只能在角落里看着,偷偷给那女孩子塞张纸巾。
但因为那女孩子不是酒店客人,后来那男的还喊保安直接把女生赶走了。这谁对谁错她们也不知道,但就觉得,那女孩子挺惨。要是对狗没点感情总不可能哭成那副模样吧。
蒋铭一直跟着直播看过来,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偏向,现在话说着也不大客观,“阿姨,你不要被那女人外表骗了,那时候大黄主人跟她分手就是因为她私底下虐到大黄。你别看大黄就是一条狗,它每天能赚不少钱,实打实的摇钱树,她舍得放手?”
柏梦琦心里确实舍不得,但并不是为了所谓的钱,而是三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大黄是齐升乡下邻居送来的礼物,从大黄来到家里那一刻,他就想把大黄扔掉,是柏梦琦舍不得,硬生生让他把狗留下了。
名义上,大黄是他的狗,是别人送给他的。但其实大黄的吃喝拉撒都是她在管,每天陪伴遛狗的也是她。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对,自从齐升发现大黄很聪明之后,事情变得截然不同,齐升对它有了好脸色,每天带着大黄拍视频。
那时候的她,还沉浸在幸福中。开开心心地给一人一狗拍视频。直到今年,她被毫不留情地踹了,大黄自然而然地归了齐升。
对。没有人支持她。因为成百上千人看见的都是齐升和大黄的幸福生活,有谁会在意站在镜头背后拍视频的她呢?
到最后,她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而已。
这些她都能忍,但是齐升怎么能伤害大黄呢?难道大黄还不够听话吗?他到底要伤害大黄到什么时候才能罢休。
可现在,她没有流量,没有帮手,只能坐在路边独自哭泣,什么都做不了。她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无力。
如果那时候,她牢牢把着大黄账号权限,而不是自愿退出当他们背后的女人,这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至少大黄不会是窝在房间里如此无力的模样。大黄也能和这边村子里的土狗一样,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过活儿。
而不是每天都要讨好齐升,靠着他大发慈悲过活。
类似的狗遇到不同的主人,确实会走向不同生命轨迹。大黑慢条斯理吃完自己晚饭,再来碗骨头汤顺顺嗓子。它就窝在收银台旁边,大厅里头人来来回回,相熟的客人看到大黑总要过来摸一把,头回来的客人看别人摸,也想着上来蹭一把。
店里头的汪不都基本上自带迎宾任务,别的不论,脾气肯定好得很。要是让大黑在村里小弟看到它此时温顺模样,不知道又有怎样的震撼。
舒沛三个姨婆过来其实是为了给他带点家里头做的吃食,她们孩子都不在身边,自家做了点东西根本吃不到,想到就全都给舒沛拿过来。
他从来不拒绝,照单全收,然后下次过去时候给她们买自己舍不得买的好东西。家里有个年轻人在家不就是为的这个嘛,能够随时照顾老人家。
她们拿东西过来其实目的很明确,一个是自己真的吃不完,还有一个是有个出来走走的借口。不然,她们的日子好像真的被困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走不出去。只能静静在那里腐朽。
有时候,舒沛真的很理解小姨婆爱凑热闹。她不去热闹的地方还能怎么样呢,就等着听自己的回声吗?她去掺和点麻烦事,才感觉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大家在店里热热闹闹坐一块儿吃饭也挺好的,菜也多,吃得也热闹。跟他们坐在一块儿,蒋铭感觉自己好像也成为这家一员,跟着念叨家里大小事。
姨婆们过来真就是吃个饭,吃完还得回去上夜班。谁说晚上就不需要酒店打扫了,她们家里头反正也没人,也无所谓多排点夜班。这晚上的班好啊,活少钱多,上完回家迷瞪一下,又是一天过去了,日子好过得很。
吃完饭,正好舒沛开车能把她们一车送回去,每个人都是高高兴兴的。小姨婆甚至在车上哼起了歌,“小沛,又辛苦你带着我们这些老人家到处溜达。”
身边年轻人都不喜欢待在小镇上,也就和舒沛在一起,能感受多点年轻人的活力。当然不是埋怨年轻人不留在家里,只是她们到底年纪大了,跑不动,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
有时候在后头看她们活力无限挺好的,感觉自己好像也跟着年轻了一回。
陈晓娟看着窗外发愣,曾经自己也年轻过,也有过无数烂漫时光。只是这些故事到底还是散在了岁月里。之后人家遇到她都是喊婆婆了。
路边的街景一闪而过——你瞧瞧,年轻小姑娘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哪怕现在天气还热着,坐地上也对身体不好。冷了热了都不大行。
陈晓娟再仔细一瞧,不对,她好像不止是坐在地上,是在哭?年纪轻轻小姑娘到底是遇到什么了,连自己脸面也顾不上,直接在路边就哭上了?
她看着那过去的姑娘,就想到自己家里的宝贝疙瘩。要是她坐在路边哭,孤苦无依,自己不知道有多心痛呢。想到这,她赶紧喊住了舒沛,“小沛,停一下。那边好像有个姑娘在哭,我下去看一看。”
小姨婆又爱心泛滥了?她自己生了个宝贝姑娘,也不忍心让别人家姑娘受伤。每次看到有人在路边哭泣,总想要上去问问,生怕人家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刚开始舒沛也不理解,后来也看开了。虽然现在流行各人自扫门前雪,但路上有人过来帮你,问你好不好,谁听见不高兴呢。
舒沛也就心里念叨一下,其实也不抗拒这种事。他也这么大了,难道还扛不住事?有他在旁边看着,只要小姨婆她们不碰到骗钱的就行。
路上谁不会遇到点难题呢,能帮就帮一把。不要太计较那些得失。
就这功夫,陈晓娟已经跑到了那姑娘旁边,她也知道自己有些突兀,但还是直接开口问了,“买桃子吗?又大又甜的桃子,树上最后一批货了,或者葡萄也行。”
哪怕这样被人打扰情绪,那姑娘还是没生气,不过稍微往旁边挪了挪,声音也温柔得很,只是因为哭过难免带上了几分沙哑,“我暂时不想吃水果,您去旁边问问吧。”
可真温柔啊,温柔到他都觉得和她相遇像是一场梦似的。
陈晓娟可不是这么会轻易放弃的人,干脆拿着葡萄凑到了她面前,“来来来,吃一颗嘛,自己家种的葡萄,一点都不脏,尝一尝。”
盛情难却,那姑娘微微抬起头来,却是一副熟悉的面孔——这个姑娘她见过的。在哪里呢,这张脸肯定在她记忆里出现过,只是她现在一时想不起。
她略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和陈晓娟沟通,“阿姨,真的谢谢你,但我暂时不需要这些。”
记忆忽然回来了,陈晓娟惊讶出声,“你是,你是……”是那个在酒店门口和那男的抢狗的姑娘。那时候她哭得歇斯底里,脸上妆花得一塌糊涂,所以她现在才认出来。
所以,这姑娘是被赶出来之后无处可去了吗?
陈晓娟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只一阵一阵泛酸,要是这姑娘的父母知道了,该有多心痛啊。但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她也不能怎么办,就用眼神示意舒沛。
这是干什么?舒沛有些莫名其妙,他来安慰女孩子,他也不会啊。
他看向自己旁边的大黑。人安慰不行,狗应该能行吧。他把狗往前一推,强迫大黑把脑袋搭在人家姑娘腿上,“来,心情不好是不是。心情不好摸摸狗,这狗可听话了。虽然毛有点糙。”
大黑瞪了他一眼,黑黑的眼珠子看着就不好惹,还有点凶。说什么汪的坏话呢,汪的毛软不软和你一个人有什么关系?这样硬硬的毛才能抗住风雨,就那些小软毛,除了给人摸着手感好点,还能顶什么用?
柔软的,暖呼呼的身体靠上了自己的。柏梦琦低头看着膝盖上的大黑狗,实在没忍住把自己头埋了进去。别人家的狗能够在主人怀里幸福地生活,为什么大黑要遭遇这样的事?明明大黄那么好,它简直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小狗,它就应该在主人的怀抱里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狗,而不是躺在地上无助地哀嚎。
这些都是齐升的错!
女人的眼泪滚烫,一滴滴落在大黑的毛发上,要是往常,它肯定觉得相当不舒服,但此时此刻,它却好像读懂了对方的心。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吧,小狗多听话,它比狼心狗肺的人更懂得人心。柏梦琦抬头看向过来关心她的几个陌生人——他们并不是卖水果的,只是看她一个人坐在这,实在担心过来看看。
真的可笑,陌生人都比曾经同床共枕之人对她来得关心。这不是说她之前那些检查不过是一场荒唐吗?
真是可笑。
在这场爱情里,她一败涂地,钱,人,狗,她遍体鳞伤地滚出门去。现在竟然还以为别人对她那一点蝇头小利恋恋不舍,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她把自己变成了活生生的笑话。
如果要数蠢货的话,世界上找不大出比她更盲目的家伙。即使到这时候,她甚至还心存留恋——她贱不贱啊。前半辈子苦没吃够,现在竟然还想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