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的脸顿时更苦了,活像吞了迟蓦工厂里制造的所有的纯苦巧克力,心道:“还不如被我哥生猛地扑过来咬一口呢,省得受学习的罪。”
他现在也很想“啊啊”地发泄一下。
“有作业,好多卷子,”李然颓丧,如果有毛绒绒耳朵的话早耷拉下去了,“真的好多。”
“嗯,”迟蓦说,“回去以后写。脑子里不准胡思乱想。”
李然:“……噢。”
要学生“命”的时候,没有一张卷子是无辜的啊。它们就不能从那些空白题目里自行长出一双小手,自己把自己伺候好,填上该填的正确答案吗?
晚上三节自习课李然奋笔疾书写了两张英语试卷和一张数学试卷,剩下的全抱回家继续做。
看他不做死它们!
不过和蔼可亲的老师们也没有那么的不是东西,明天只检查一部分,另一部分后天检查,时间上是又紧张又充足。
几乎“零零七”的高三生练出了做题速度,要是放在高一高二,他们铁定完不成这样高强度的魔鬼训练。
匆匆吃过晚饭,李然就跑上楼,要到他哥的书房里用功,劲儿头特别足。
程艾美在他身后问:“小然今天要熬夜呀?学习又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来嘛~”
“不熬的呀。”李然就像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还学着奶奶的语气,道,“我哥不让我熬夜,我十二点前就会睡觉的。现在我是高三下学期了,时间很紧张,十二点前睡不算熬夜。爷爷奶奶你们早点睡觉啊,不要让我哥操心哦~”
程艾美/叶泽:“……”
二老感到一阵牙疼,这老实孩子年纪轻轻怎么就被调成了这样?人不熬夜还有什么乐趣?
他们幽幽地看向还在餐桌旁吃饭没起身的迟蓦,这冷脸狗王表情没变化,但他们就是看出来他很爽。
“他奶奶的/他爷爷的。”
程艾美叶泽同时在心里互相用彼此的称呼骂迟蓦:“真是爽死这小畜生了啊。”
这边李然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然后就遭了“管教”爷爷奶奶的报应。
他差点儿被一个不长眼睛的黑东西绊趴下,原地奓毛跳了两轮踢踏舞才没踩到黑哥尾巴,扒住楼梯扶手惊魂甫定,惊叫着喊道:“黑无常!你又吓唬我!”
程艾美见缝插针地对她老头子咬耳朵,得意地说道:“小恶人自有小恶猫磨。”
“就是。”叶泽舒坦附和。
黑哥睡了一整天,还美滋滋地睡了两回老婆,夜晚降临夜猫子复活,当即像嗑了夜总会的白面,精神百倍,神经病发作从客厅这边蹿到客厅那边,把自己飞成一团残影。
咻!咻咻!咻咻咻——!
它自己一只猫玩得飞起,也不嫌无聊。几个两脚兽刚围着餐桌共进晚餐的时候,黑哥才大抵觉出寂寞来,到猫窝里犯贱扒拉老婆,对着它后颈又舔又咬,还踩它尾巴尖呢。
李然当时说它:“真欠。”
白猫一开始不理黑哥,被扒拉烦了登时给了它一套连环无敌猫猫拳,让它滚远点儿。
据爷爷奶奶说白天睡过两回老婆的黑哥此时不敢造次,嗓子里发出难听的喵呜声,忧郁地垂首离去,继续把客厅当飞机,把自己当飞盘,来回飞翔,心无旁骛,不知道疲累。
这就导致李然在上楼时,因为一眼没看见正在自得其乐的黑哥差点踩了它而摔了自己。他现在有气就撒,指着早已轻巧跳开的黑哥鼻子说道:“你真坏!”
黑哥记仇,知道这两脚兽在餐桌上看自己招惹老婆时侮辱自己了,刚才在他脚底下来回飞的故意成分极大,被李然指着鼻子斥责,它无动于衷,回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慵懒至极的哈欠,以及藐视人类的王霸眼神。
李然恼怒得一呲牙,后意识到跟猫见识不大气,也让他哥笑话。马上就成年跨越阶级长成真正的大人了,不能这么孩子气。
眼神一瞄餐桌边正好吃完晚饭跟着站起来的迟蓦,李然不好意思,赶紧扭脸拂袖离去。
他用后脑勺对着黑哥哼哼了一声,咕哝道:“哼,坏猫。”
坏猫“咪嗷”了一声,优哉游哉地舔爪子,完全是一副胜利的姿态,待会儿就找老婆讨夸。
然后它就被制裁了。
家中的冷脸狗王伸出一只能干翻它命运后颈肉的大手,趁黑无常不注意,慢条斯理地搞起偷袭来,五指成钳地将高傲的黑哥按倒在地上,以绝对的身躯高大的优势不要脸地欺负一只比他小了许多倍的小猫。
黑无常尖叫一声,立马”头重脚轻”,吃胖好几斤的脖子被迟蓦卡在虎口中间,栽在羊毛地毯上跑不掉了。
它撅着屁股蹬地面,四脚并用地要挠迟蓦,由于角度问题屡战屡败,猫生无望地喵叫疑似在说:“臭不要脸的偷袭混蛋!”
迟蓦说道:“小畜生,欺负我的人,可显着你了。”
他另一只手一把攥住黑无常的尾巴根儿,提溜起来,致使黑无常两条后腿离地,像个不注重隐私的暴露狂。迟蓦仿佛没见过圆宝贝,若有所思地观察猫蛋。
黑无常不知道两脚兽在酝酿什么邪恶的中心思想,只觉得两颗蛋猛地一凉,更加用力地扭动挣扎,猫嘴大张露出一排尖牙。
这宁死不屈、不愿被玷污的死动静惊醒了猫窝里的白猫。它耳朵机警地抖动两下,发觉黑哥真的陷入危险,悄无声息地迈出猫窝,警惕地看着迟蓦,在确认这个邀请他们进来住了半年的人类是不是突然狂犬病发作。
如果是,它得重出江湖大干一架了。
餐桌旁的程艾美叶泽都看不下去了。奶奶说:“你终于控制不住狗的本性要跟猫掐架了?”
迟蓦冷呵一声,继续观察黑哥。它黑得没有一丝杂色,连那两颗蛋都像黑葡萄,灯光一照油光水亮的。
他狗性暴露口吐恶言:“蛋这么黑,这么胀,明天就去宠物医院劁了吧。”
阉成一个太监,就消停了。
黑哥“啊呜”的尖叫特别凄厉。
已经来到迟蓦身边想跟他战斗一场的白猫闻声,不通人言的猫耳朵不知从这句里听出什么有利于猫咪后半生的幸福生活,掉头就走,不管黑哥死活,继续趴猫窝里睡觉,仿佛从不曾醒来。
黑无常更凄厉地嗥叫。白猫用猫爪盖住耳朵,睡得很深沉。
猫咪發情期大多在春季,像黑无常这种干老婆上瘾并且几乎持续贯穿春夏秋冬的异类,指定有什么不治之症。
但李然和迟蓦带它们去体检时,宠物医生说小猫很健康。迟蓦非常有经验的认为,这黑不溜秋的小畜生绝对有“性”瘾。
黑哥颇有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猫在蛋在的精神,从迟蓦说完狠话后,它就一刻不停地试图从那双想要它蛋蛋的铁手里挣脱,最后终于如愿以偿,掉了一脖子一尾巴的毛,逃也似的钻进猫窝自闭了。
一晚上都没出来跑酷。
迟蓦把手上的毛洗干净,又擦干净手,才推开书房的门打算加班。经过李然身边时,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顺势弯腰看他在自己没进来的时候写了几道题,有没有开小差不好好用功。
“哥,刚才黑无常在楼下干嘛呢?怎么喊成那个德性啊?你调戏它啦?”李然刚和一道大题建立了虐恋情深的缘分,实在对它无从下手,苦恼地咬住一点笔头思索,竟然没妨碍八卦之心。
“谁知道呢,”迟蓦脸不红心不跳的,“我才懒得摸它。它自己发疯差点儿咬到我。”
“啊?!”李然连忙拉过迟蓦的两只手左右查看,“它这么坏啊?”
迟蓦:“嗯。”
李然揉了揉迟蓦连一道猫爪白印都没有的手,确定他没有被抓放下心来,铁面无私:“小猫变坏了,明天扣它一根猫条。”
迟蓦愉悦:“嗯。”
楼下黑无常被教训一通,仍深陷在“明天就去阉蛋”的悲伤里,脑袋埋在它男老婆毛茸茸的肚皮上不抬头,要是知道在受过此等奇耻大辱的情况下,还痛失一根美味的猫条,肯定要支棱起来把自己变成一个窜天猴,飞到书房拱死姓迟的狗哔。
等晚上十一点半终于做完三张卷子的李然耗死今天所有的脑细胞,取得暂时性的胜利,再也支持不住“啪”地栽倒在卷面上睡着。他还能分出一抹贪玩儿的心思模模糊糊地心想:“黑哥好安静啊……平常不到十二点它就开始装鬼跑酷了……今天没有它跳舞伴奏还有点不习惯……”
怎么回卧室的李然没多少印象,反正按照以往经验,他总是被他哥抱回房间。
内裤和睡衣全是他哥换的。
第一次被做这种事时,李然相当不好意思,外穿的睡衣就算了,扣子一解裤子一扒完事,不费什么时间跟力气,迟蓦不想吵醒李然,想让他在高三这种容易睡眠不足的惨无人道里多一点时间睡觉,第二天好精神百倍,都是理所应当地为李然好,李然觉得他哥太好了;内穿的衣服更不费事儿,但太私密,李然又不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废物,肯定想自己动手换,奈何他哥霸道强势惯了,没有同意。
李然就开始想,从和迟蓦认识,自己花的啊用的啊,吃的啊喝的啊穿的啊,都不知道被他哥大包大揽地经手多久了呢。习惯成自然,李然同学接受得非常流畅,那点害羞在一早醒来发现内裤又换了新的练习中,早化为齑粉荡然无存了。
迟蓦上辈子大抵是一只忍者神龟,能忍的时候是真能忍,每天待遇这么好,饱受秀色可餐的诱惑来考验党的心智,也能把那根岌岌可危的“绅士教养”精神拉紧绷直,从来不对李然上下其手——如果极偶尔的时候实在忍不住,那就只能另说了。
这晚他又把李然扒干净换完衣服送到床上,这小孩儿无知无觉,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可能被眠奸了都不知道。迟蓦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从李然知晓自己心意他几乎每天都有一个想法——真想真的禽兽一次。
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迟蓦意识到已经太晚,恋恋不舍地起身要离开。李然的手一直被他牵着,他一动小孩儿的手也下意识跟着一动,好像在回握他似的。
李然肯定做梦了,梦里内容无从得知,但他勾住迟蓦一点手指,嘴唇要张不张地哝道:“你又没有做伤害我的事……他为什么让你放过我,为什么要用放过这个词啊……哥你不要听坏人的话啊……不用放过我啊……”
迟蓦:“……”
就说这孩子欠不欠淦吧?
迟蓦忍得要火山爆发,在形势变得更严峻之前,仓惶地逃出李然卧室,回自己房间冲冷水澡去了,听了一晚上的清心咒。
恨不得直接遁入空门。
楼下黑无常安然无恙了一整夜,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然翌日早晨坐起来时,心里就晃晃悠悠地冒出来这个念头。
他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任由下巴点着胸口眯盹儿,就这么和睡神在半梦半醒间大战三百个回合,李然才猛地跳起来,害怕上课迟到,转头一看刚过去三分钟,他甚至想再睡会儿。
李然哼唧着扒拉一下睡成鸡窝的卷毛,一边抗拒着上学,一边脱睡衣换衣服。
以前他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的时候,从来没觉得睡不够过。短短半年而已,李然已经变成起床困难户,特别是天气还没转暖,更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脑袋忍不住发癫时,他甚至想和被窝谈恋爱,恨不得一辈子长在床上。
今天他洗漱完,面上好不容易清醒一些,出门看见他哥好像完全不困的清爽模样,边羡慕边不解地说:“哥,难道你就不想和你的床过一辈子吗?我就想长在我的大床上……”
闻言迟蓦面容有些古怪,眼神堪称冒犯地盯着他。
而后意识到大早上应该清心寡欲,不应该淫心肆起,他抬手拍拍李然的小卷毛,藏好大尾巴狼的恶劣本性,耐心地回答他的两个问题,音色莫名低沉:“我现在不想和床过,但以后肯定会想。还有——”
“你很快会梦想成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然觉得他哥……不安好心不怀好意!
李然表情丰富,故意拉长尾音的音调“嗯?”了一声。
他正要以一种抑扬顿挫的方式说:“你、有、问、题。”话没出口脚底下就先贴过来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打断他的施法。
只见黑哥罕见地迈着猫步上楼来了——它刚才在楼下楼梯口高贵冷艳地蹲坐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两脚兽下楼,只好它受累探索新地盘。
此时它像是闻到李然裤腿上有猫薄荷似的,半边身子黏着他又蹭又叫,哪里还有平日高冷的影子:“喵呜~喵呜~”
它蹭着李然的小腿来回地绕圈,蹭了个莫比乌斯环出来。待两脚兽换上一副震惊的表情低头看向它,它立马仰着霸气的脸更加讨好卖乖地“喵呜”起来。
“娘唧唧”得很有水平。
李然受宠若惊道:“哥,它怎么了啊?”
“哦,可能怕被阉吧。”迟蓦用看透一切的平淡语气说道。
李然:“……”
得知昨晚来龙去脉的李然笑了一个早上,而后斜他哥一眼说道:“昨天小猫根本没挠你,哥你变坏了。”
迟蓦欣然接受评价:“还行吧。还不够坏。”
吃完饭去上学时李然特稀罕地摸了摸黑哥脑袋,说:“真是懂人性的小猫。”
黑哥任他摸摸头,同时将尾巴夹得很紧,不让人类看见它的蛋蛋,李然因此又笑了一天。
做了一学期探头乌龟的班未又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窗口探出半颗脑袋,眼光如距地紧盯高三十班的猴子们有没有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