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真想把高考炸了。”
“我喜欢,一起炸!不过把高考炸了我们怎么上大学呢?”
“不上呗。”
他们俩在前面你一言我一语地设想美好未来,最后排靠墙坐的李然连头都没抬一下,专心和他的最后一道大题相爱相杀。
别人开学是不得不被迫卷入学习的洪流中,只有李然是小怪胎,自从他去年暑假补课,成绩缓步上升后,他就爱上了学习。
现在高三十班还流传着李然当时亲手誉下来的笔记呢——听说是他哥为了让他能够好好学习而总结的重点知识。
张肆没敢戳李然胳膊,怕他抽自己,现在的阿呆和一年前的阿呆不太一样,拿手指点了点桌面:“诶?下课了啊阿呆,先不要那么努力了吧。”
李然说:“不要吵。”
“好嘞。”张肆转回去了。
他勾住同桌张友德的脖子凑近小声说:“你觉不觉得……阿呆和齐值有问题啊。”
“嗯?什么问题?”
“他俩咋不说话了啊?”
开学后,分别十几天的高三战友们都互相寒暄玩笑,氛围其乐融融。只有李然和齐值两个人不如以前那般亲近,要说阿呆本来就呆呆的,以前话也不多,现在依旧话少是本性所致。
那齐值突然变得寡言少语又是为什么?高一高二他只要见到李然就要搂搂抱抱,快把人惹奓毛了才踩着那点底线前的分寸缩回手,打打闹闹没心没肺。就算他有事请假不来学校,也会给李然发许多消息,插科打诨的话不断,再来之后给李然带各种各样的零食,其他同学没这待遇,心里始终惦记着李然。
现在可不一样了。见了李然他嘴唇一张一阖地想说话,最后一刻却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李然先云淡风轻地打招呼说:“同桌好。”
齐值才赶紧回了一句同样的话,接着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通过大年初一的宴会,李然想明白为什么迟蓦对他表弟不讨厌也不喜欢了。
大多数情况下,齐值性格讨喜,能颇得男女老少的欢心,这是他的优势。但是个别时候他又任性,会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就口无遮拦地对李然说迟蓦是同性恋、并在戒同所待过两年的事。
这种事是秘密,不是能大张旗鼓大肆宣扬的大众新闻。
否则迟蓦早自己告诉他了。
根本用不着齐值的嘴来说。
虽然李然没想明白齐值的那点私心到底是什么……他并没有自恋地觉得齐值是喜欢自己,齐值也说过,狗都知道喜欢直男是没有好下场的,他不喜欢直男。
所以他不可能喜欢自己。
李然就是觉得,可以和齐值做同桌,但不可以和他做朋友。
“……阿呆。”
“啊?”李然回过神,最后的答案还没算出来,心里想得多硬气,齐值一喊他一对视,又做不到界限分明。齐值毕竟不是做了真伤天害理的错事,李然和迟蓦的关系也没有受到影响,愈发亲密,“怎么了?”
上次点开李然的头像想找他聊天,发现他跟迟蓦是情侣头像后齐值两天没睡着,他抿唇斟酌道:“你和我表哥在一起了?”
李然狠狠地拧眉:“我说了我是直男。”他不高兴道,“而且这也不关你的事。”
齐值像没看到他发脾气,反而高兴了:“没在一起?”
李然:“没有。”
“就是啊,我就说嘛,你是直男,恐同恐成那样,怎么可能和男的在一起啊,”齐值抽出一张试卷,笑容灿烂地道,“别说我表哥是没老婆注孤生的命,就算他喜欢你也没机会啊,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李然生气了:“你不要那样说我哥。什么没老婆注孤生,他肯定会有的,还会很幸福。”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有老婆有老婆有老婆,会幸福会幸福会幸福的。”齐值做了一回复读机,之后就简单粗暴地给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眼睛仍是笑的弧度。
他心想,李然就是一个钢铁直男,他们谁也得不到他。
如果一个进过两年戒同所的男人,出来以后仿佛那些伤害从不曾存在,仍然不怕再被送进去而义无反顾地喜欢李然,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如果迟蓦和李然修成正果,那他这个从小顺风顺水看起来什么都能得到的男人又算什么?笑话吗?
所以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开学的时候是周三,高三生们上了四天学,周日休息一天。
“哥,这几天我做了几十张试卷,真的不想做了,我右手中间的手指好疼,”李然大早上一醒来,从浴室洗漱完,在黑哥蹭着他腿要猫罐头的喵呜声里,也像猫似的冲他哥啊呜,把右手中指的指茧给他看,全是奋笔疾书的证据,“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学习?哥放我一天假吧。学校都放我假了你肯定比学校好对吧。”
迟蓦当然懂劳逸结合的大道理,就是看他撒娇挺受用:“多说两句好听的。”
一整个早上,李然就黏着迟蓦说好听的,程艾美跟叶泽听得牙疼,早早地出门遛弯儿去了。
李然陪迟蓦去公司,沏茶倒水泡咖啡送文件,然后在楼下跟哥哥姐姐们说话唠嗑,还能兼职挣外快。
现在他一天有200块呢。
只是一次在楼下待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小时,要是和别人聊天太忘我,把他哥忘了,哪怕只是超时几分钟,迟蓦都要不高兴的,还会冷酷无情地扣他钱!
天冷时白昼短,外面天色早早就暗下来了,总裁办的大灯开关安装在玻璃门的旁边,需要人站起来去开。
迟蓦办公的时候,李然乖乖巧巧地做吉祥物,用手机玩不需要脑子的单机小游戏,不发出声音打扰他;等迟蓦一忙完,李然就立马闹起人来,拽着他哥的胳膊让他给自己注册一个平行世界的游戏账号,然后教自己玩儿。
“真想玩儿?”迟蓦问。
李然点头:“嗯嗯!”
迟蓦轻笑提醒他:“要是人物被你玩死了,不能重来的。游戏规则,你也不能例外。”
“不是还有一次试玩的机会吗?试玩和真玩是一样的,算是两次机会对吧。”李然得到确定答案后,早就规划好了,“我要用试玩机会重新选择在十二岁那年的事情,等人物死了用最后一次机会重新选择十四岁那年的事情。我想看看有什么不一样,反正两次机会都会有你在。”
人在没有经历过真正死亡的时刻时,提起来总是觉得轻而易举,毫无惧意。它碎是每个人必达的终点,但它还离自己很远。
李然对死亡还感受不到那种油然而生的敬畏之心,他只是知道,他想让自己的十二岁和十四岁都陪着迟蓦,让他不要孤单。
迟蓦眼神晦涩凝沉了许多。
他克制地移开眼睛,非常刻意地不盯着李然,隐忍地磨了磨牙,而后专心地调理电脑。一款朴实的游戏界面顿时占据了整个屏幕——欢迎登录平行世界,祝您有不同的人生旅途。
办公室里愈发得晦暗,该开灯了。
迟蓦说:“我先去开灯。”
电脑荧光微弱持恒,【欢迎登录平行世界】的页面缓缓消失之后,一串自动填写的账号与密码取而代之地出现在上面。
账号:迟蓦
密码:******
【点击登录】
这是可以直接上线的意思。
李然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红色感叹号]】
【红色警告提醒:玩家迟蓦您好,您的人物已经死亡,死亡年龄为17岁。】
【您坚持登录之后只能回顾自己在平行世界里的一生,无法继续新的人生旅途。】
【迟蓦,是否继续登录?】
迟蓦死了。
在17岁的时候。
李然明明知道迟蓦就在这间办公室里,活得好好的,可他在看见那个血红血红的死亡提醒还是心里一揪,有点闷,有点疼。
他握着鼠标,无知无觉地点击确认登录。
【迟蓦的生平回顾——】
【你这一生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一个叫李然的人。】
【你曾说,这个游戏是因为李然而生,他是灵感来源。如果没有李然的存在,平行世界将无法成立,而你也将毫无意义。因此你死在17岁。】
办公室里的灯迟迟未亮,而迟蓦不知何时已重新悄无声息地来到李然身旁。他将双手撑在椅子两边,弯下腰低下头,将李然困在办公桌与椅子以及自己高大的身影之间。
电脑荧光照不清他的脸,他维持着一个只要李然敢跑就能立马把他抓回来的威迫姿态。
“怎么办呢?”迟蓦在李然耳边轻声说,“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你再也跑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
迟蓦:我做鬼是很有一套的。(笑)
然宝:各位姐姐姨姨们救命——
第47章 禁忌
“啪嗒——”
办公室里的灯光骤亮,华雪帆推开门进来,别的公司员工都下班了,她刚来公司上班。
上白班的同事们说没在楼下看见过老板,说明他还没带弟弟下班呢。华雪帆正好有几份文件需要加急送上来,提前交给迟蓦定夺,省得误了最后时间。
没想到到达顶楼后,总裁办的毛玻璃门后是一片灰黝黝的光景,灯都不开。
李然没来公司之前,无论是谁上顶楼送文件都不必敲门,迟总时间观念强,连这点儿时间都不愿浪费。有李然之后,考虑到小孩儿他才让敲门。
华雪帆敲了,三声,不轻不重,里面没有人答应。
她以为弟弟今天没来或者已经提前走了,直接推门进来,顺势扭脸拍开办公室的灯。
如数光景登时无所遁形,全都张牙舞爪地显露而出。
华雪帆懵了,高跟鞋仿佛被地板粘住,敲下最后一个音节之后便冻在那儿。她无与伦比地虚弱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得不太巧啊?”
只见几乎是被圈困在椅子里的李然被灯光一刺激,身体狠狠地一哆嗦,他手足无措地敛眼垂首,仿佛是被教导主任当场捉到他早恋的地下情人一样,不敢再看迟蓦一眼,并试图伪装刚才没有在看他的假象。
而迟蓦维持着弯腰姿势,看起来是站在李然身旁教他如何使用电脑,手掌难免触碰,甚是亲密。但当他冷肃的眼神轻飘飘地扫向华雪帆时,那一抹温情荡然无存,令她无端想到古时候那种见血封喉的白刃,血液倒流。
他们这位年仅二十便站在金字塔尖的老板,全公司上下的员工几乎都比他年长,说好听点是喜怒不形于色,难听点就是没感情的怪物。
李然来之后他才变得像一个人,会和员工一起团建吃饭;会让李然当眼线盯着员工,等员工们“犯错”就玩笑一样的扣他们不痛不痒的一百块工资;员工要是喝大了对李然说诨话会挨个儿锤他们脑袋……
被打扰好事的迟总还能是人吗?他只会比以前更绝情吧?
华雪帆冷汗直冒,觉得今天的自己明天肯定要被辞退,以后这种每天能赚加班费一个月轻松拿四五万的工作哪里找啊?!她立马眼观鼻鼻观心,抱着文件讷讷地说道:“对不起迟总……”
“有事说事。”迟蓦站起来盯着她,一只手掌按住李然的脑袋,把他按到能被电脑屏幕完全遮挡的低处,李然的半边身子还必须得依靠着他,如果华雪帆再抬眼,也看不到李然在哪儿。
他被迟蓦“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