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搜剐蹭到库里南需要赔多少钱。浏览器说,得看剐痕程度,2000到100000不等。
按他剐的那种程度,说不定得赔个八万九万。
他在这边为库里南发愁,不知道库里南主人已将他的朋友圈从头翻到尾。
“然”的朋友圈:
【我不是阿呆。】
配图一张聪明的表情包。
【我不是阿呆。】
再配图一张聪明的表情包。
【我不是阿呆。】
仍配图一张聪明的表情包。
几乎每天都发,几乎每天都是这句话。给自己洗脑似的。
多洗洗,脑袋就聪明了吧。
迟蓦继续往下翻,话术相同配图相同。
猜测李然在学校应该有个外号,比如阿呆。他不好意思对同学直接说,就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暗戳戳地表达不满。
发这些的时候肯定屏蔽了班里同学。高中里的学生应该有一个专门的分组标签,迟蓦不是高中生,自然不用待在里面。
花一个小时终于把朋友圈翻到底部,迟蓦无语笑了。
把迟蓦无语到的主人公毫无所觉。李然等车修好,骑车回家时已经是傍晚。
路上没看见黑猫。
可能还在生气。气性真大。
回到小区,李然锁好车,上楼。十分钟后下来,端着半盆干净的水,里面飘着条毛巾。
他把今天受委屈的黑色山地车从头擦到尾,擦到锃亮为止。擦完又从兜里掏润滑油,仔细给链子上了点儿。
又是一辆好看的车。李然满意地回家了。
他简单做了点晚饭,吃完去卧室,关窗帘,拉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找出针线盒,打开台灯,聚焦在光源下,缝补口袋破掉的蓝白校服。
穿针引线,对比细线和布料的颜色,线脚细密,特别熟练。
“贤妻良母”。
李然习惯每天早起去菜市场买新鲜蔬菜,锻炼身体,呼吸新鲜空气,一举三得。
但他记着昨天的惨痛,周二早上没去买菜。
上课前他提前煮好鸡蛋,提前十分钟离家,预留出更充足的时间,害怕再有突发状况。
气了一天一夜,黑无常终于舍得原谅李然,凶神恶煞地跳出来打劫了。没带它老婆。
李然把车停路边,认错态度良好地蹲下来,把鸡蛋剥得完美无缺。软弹、洁白。
“喏,你的蛋。”李然说。
蛋清脱落进了人的嘴,蛋黄离体进了猫的嘴。黑猫嗓子里发出呜呜声,不知餍足地干掉一个蛋黄,剩下一个叼嘴里,小心翼翼地不吃,转身跳进绿化灌木。
眨眼消失无踪。
黑猫这么不礼貌,李然习以为常,一身轻松。要是黑猫贴贴他表示感谢,他会压力山大,必定会把黑白猫当成责任。
养不好人,也养不好猫。
加了迟蓦的联系方式,李然以为“受害者”会主动和他商定赔偿数额,提心吊胆地等待着。
而迟蓦认为,能在车上主动承担错误的李然自然应该再主动和他提赔偿,以此开启新话题。
一天过去,除公司事宜,手机一次都没震动过。
小小年纪,还挺能沉住气。
傍晚下班时,沈叔说:“找到了。”
找的是那个撞李然的肇事者。
“嗯。”迟蓦看看手机,而后揣好,“谢了。”
这边李然刚放学回来,正要往回家的旧小区拐,兜里的手机便响震了两下。
肯定是判决下来了……李然心脏跳停片刻。他不会错过任何消息,尽管想逃避,依然手刹车把脚刹地面,掏出手机查阅。
看见迟蓦的名字,李然刚要活过来重新启动的心脏又死了。
“可千万别是十万……”他苦着脸小声祈祷,“真的求求你了,赔不起。”
迟蓦:【放学后别回家。见一面。小区门口等我。】
第5章 赚了
傍晚六点二十一分,晚霞未褪,微风。李然老老实实地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大门角落,而人站在车旁边。
静止不动地做雕塑。乍一看去,人跟车一样没有没存在感。
“诶,这不是小然吗?”一道中气十足的招呼声,从马路对面传来。
满头华发的老年夫妇笑呵呵的,挺高兴。
闻声,李然抬眸直愣愣地看过去,还是不动,就在自己划定的范围里等迟蓦过来。
好像他往前挪两步,等迟蓦来了便找不到似的。
“奶奶。”待两位老人走近他乖乖巧巧地喊道,“爷爷。”
程艾美奶奶笑说:“你咋在这儿待着?还没暑假呢就找新工作?小刘同意你当门卫站岗?”
李然摇头:“不是……”
具体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只是在程奶奶跟叶爷爷走过来后,一直紧张空虚的心奇异地充盈些许。
如果待会儿见到迟蓦,迟蓦真要他赔十万。
他一定会努力打工还他的。
不会害怕。更不会退缩。
几年前两位老人退休,搬过来住对面富人区。
他们是李然父母离婚后,李然唯一认识的有钱人。
年轻时辛苦奔忙一辈子,晚年住进富人区,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和老伴并肩携手同进同出。让李然感到幸福是有形状的。
那时老两口主动和唇红齿白的李然说话,夸这崽真漂亮。一来二去他们就熟络了,李然也不再怀疑是不是人贩子要拐卖他。
熟络以后,李然仍然不怎么会说话,一见人就哑炮。
但“程奶奶”“叶爷爷”叫得甜蜜勤快,俩老人没自己的亲孙子,每次都笑呵呵的。
之后某天,李然发觉叫“叶爷爷”很像“耶耶耶”,说实话要是语速稍微快些,听着还挺犯欠的。他就把姓氏去掉了。
爷爷奶奶,亲热。
老两口更高兴得合不拢嘴。
程艾美问道:“那你咋站在这儿不回家?还以为你在做望妻石呢。”说完被自己年轻的心态与玩笑逗乐,“谈恋爱啦?”
“没有没有……这就要回去了。”李然顺势握住车把,作势推车离开,“我就是,在外面吹吹风。”
趁爷爷奶奶几天没见他,把他当孙子似的打量,说瘦了得多吃点,确定他们听不见后,有自知之明地嘟嘟囔囔:“没有女孩子喜欢我的……我太没劲了。不浪漫,没情调,欠钱。”
等程艾美停止输出,李然问道:“奶奶,您最近又和爷爷去附近城市旅游了吗?”
程艾美道:“可不是嘛。老在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老胳膊老腿都要闲得生锈。家里还有一个冷脸狗王,刚来没俩月管这管那的,真是无法无天。我才懒得看他脸色呢。这次回来两天,明天还走。”
叶泽深有同感:“就是。烦都烦死了。晚上睡觉玩个手机都管着,不让熬夜。神经病。我辛苦一辈子,不就是为现在可以好好熬夜玩儿手机吗?天杀的敢让我早睡早起!”
程艾美眼神忽地犀利:“他上次没收的手机跟平板,你找到在哪儿了吗?”
“中午不跟你说了吗,在书房抽屉。”叶泽道,“你老年痴呆?这都能忘?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老年痴呆啊,我还没享几年清福呢……”
“废什么话!闭嘴!你痴呆我都不会痴呆。”程艾美更加犀利,说,“狗王还没下班呢。”
“是啊。走!”
待程艾美和叶泽挥手道别走了好大一会儿,做贼般进入对面富人区,消失在视野中,李然慢半拍的脑袋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要回家偷手机。
偷,偷,“偷”手机……
退休了都不能自由自在地玩儿手机,有点惨。
“抱歉,临时有点事。”迟蓦从库里南里下来,“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看李然又几乎把自己站成军姿:“等了很久吗?”
不到二十分钟,还好。就是李然太实诚,站这么久没换过姿势,也没动一动,腿有点僵。
“没……没有。”李然说。
沈叔不在,已经下班了。
这是迟蓦第一次以面对面的形式站在李然面前。他很高,而且很有压迫感,肩膀宽得抵李然两个,腿长得能到李然的腰。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正装穿在迟蓦身上,更添一抹肃穆,以及不容别人忤逆的狠戾。
毫不夸张地说,迟蓦是一种非常具有危险性的生物。放在自然界里,只能做宠物猫或兔子的李然呼吸微窒,生怕自己稍微一动,他设想中的迟蓦便要化身猛兽猛禽扑过来咬自己脖子。
李然抑制住哆哆嗦嗦,察觉到自己想抖,没敢。但是后背沁出薄汗。
他借天色的最后一点光,锁定车身的剐痕。
很好地转移了一波注意力。
他确定没有记错方向,当初库里南被剐伤的地方就是眼下脸对着的这面。
库里南车身光洁如初,没有丝毫剐痕。已经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