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来临的前两天,他刚刚决定好后天去爸爸家带什么礼物,白清清便终止了他的计划。
她和李昂又聊过一次天,不知道怎么谈得不太好。白清清只说从松口答应李昂后心里就不舒服,不想让李然单独见他。
这天终于忍不住,还是选择出尔反尔,不许李然去见李昂。
态度特别强硬。
李昂尝试据理力争,奈何嘴笨,一急直接结巴,半天说不出有力的语言。
吵架的时候非常吃亏。
他知道自己的短板,说不过白清清;也知道自己没白清清强势,又因为想在白清清面前好好表现犯过错,更处于劣势。
这场“李然会见父亲”的行动被迫但坚决地取消,李昂妥协地给李然打电话,告诉他:“听妈妈的话吧,周末不用再过来吃饭了。等以后再说啊。”
他说这话时很低落自责,李然听得出来。
放下手机的李然其实有些迷茫。他不明白,一边是妈妈一边是爸爸,就算他们离婚,各自都已有新家庭新生活,但他们仍是爸爸妈妈啊。
为什么他不能去看呢?
他想不明白。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习惯了听从父母的话。
没有自己的思想。
晚上洗漱,李然看向牙刷杯旁边,那颗被自己从马路边捡回来的白色鹅卵石。
……它是被抛弃的小石头。
李然不够聪明,记性也不太好,这反而是他的优势。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不会长时间地记住并尝试钻牛角尖。
睡一觉第二天全忘。
所以在又一次考试中,李然英语能光荣地考30,都是因为记性差,词汇量少得可怜。
英语老师说过许多次,实在搞不懂过去时现在时,又想提高英语成绩,使劲儿背英语单词。词汇量增加后,语感说不定也就自然而然地光顾了。
“没背过单词啊?一张试卷你全选C可能都不至于30啊,真有你的小李然。”每天都换新风格、走在时尚前沿的英语老师推推眼镜说,“不要光想着以后只靠这张脸吃饭,得有一点成绩才华啊,否则不就成徒有其表的花瓶废物了吗?你想当明星啊?”
花瓶李然羞愧低头,不想当明星,一言不发演得更像花瓶。
还有一周就期末放假了,怎么还得三天一小考啊。李然拿着自己试卷回座位,寥寥无几的对号,和密密麻麻的红叉,再和齐值的满分对比,李然有点儿无地自容,把试卷团吧团吧塞兜里。
但他却没想过好好学习,也不觉得这是人生大事。
笨就笨嘛,这个世界总要允许有笨蛋。他不逼自己,不卷自己,是对自己好啊。
真是的……
他知道自己不是聪明蛋啊。
李然以为这种过一天赚一天的理念就是他的毕生追求,谁知等今天放学回家时,恰逢狂风大作,把他刮得寸车难行。
揣兜里忘记拿出来的英语试卷感受到风的召唤,溜出去、飞出去,撞出去。
接着,被团得紧巴巴的纸团试卷“嘭”地砸到别人的车。
迟蓦停车,降落车窗,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敢砸自己。
李然也停车,紧张地看自己砸了谁。当看清那辆熟悉的库里南,李然竟然先松了口气。
大风招摇一场,暂且停歇。
迟蓦的声音不会被吹散,很清晰,他似乎想笑:“你又想欠我人情了?”
“……我没有。”李然百口莫辩,说道,“不是我。”
迟蓦下车,去车尾捡起那团罪魁祸首。李然冲过去想抢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迟蓦展开纸团,对着满试卷的红叉挑眉。
欣赏完叉叉去看名字,他觉得李然再怎么着都不会考这种婴儿瞎蒙都能考到的分数吧……
姓名——李然。
“真的就考30分?”迟蓦问道。
语气平常,没有嘲笑,但甚是惊奇。迟蓦可能从小到大就不知道30分是什么概念,乍一见到像见新大陆,新奇得将那张试卷翻来覆去地仔细查阅。
李然脸红了。
“这么笨蛋吗?”迟蓦说。
李然脸熟了。
在迟蓦又想进行评价时,李然一把夺过自己的试卷,这次团得更紧塞裤子口袋,未留只字片语转身离去。
耳朵、后颈,通红。
迟蓦在他身后无声低笑。
五分钟后李然回到家,掏出手机发朋友圈。
【我不是笨蛋。】
并附一张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的表情包。
这条朋友圈刚发出去,迟蓦便收到特别关注的提示,手机发出两声震动。
他点进去看见那条朋友圈后微怔,随即乐了许久。
谁知再一刷新,没了。
李然把他屏蔽了。
看来刚才是忘记屏蔽了。
李然的朋友圈,针对谁喊话就会屏蔽谁。
“不是阿呆”屏蔽同学。
“不是笨蛋”屏蔽迟蓦。
愉快的笑容换了味道,迟蓦气笑了。
他直接给李然拨打视频。
家中的李然刚手忙脚乱地把迟蓦屏蔽完,并安慰自己迟蓦那么忙,肯定没看见。
正侥幸着呢,迟蓦的视频邀请就剧响着弹了过来。
来势汹汹。
李然差点儿把手机扔了。
“解除对我的屏蔽。”迟蓦单刀直入地说道,“朋友圈。”
李然想装傻听不懂都不行。
“……噢。”他低声道,赶紧点击朋友圈开始操作。
“你最近胆子挺大啊。”迟蓦仍然气得冷笑。他说话态度不是商量,而李然本身也不是能商量、而是得直接命令他的性格。
李然习惯服从。
迟蓦惯于掌控。
迟蓦用一种不讲道理,侵略性十足的口气说:“以后再敢屏蔽我,挨揍。记住了吗李然。”
作者有话说:
迟总,你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收敛点。
迟蓦:做什么梦呢。
第19章 狼窝
周末没去成李昂家,去了白清清家。
李然坐地铁。
又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上车后他自觉走到角落,几乎挨着门站,深色的眼睛悄无声息地观察周围的人群。
虽然人多挤得慌,但李然每次坐地铁都挺心甘情愿地享受。
车身微晃,车厢安静,众多脑袋都在低头看手机,个别脑袋望着车顶发呆,还有个别脑袋在打盹儿。一点一点地,最后控制不住吧唧睡到别人的肩膀上,旁边人欻地把他推开。
李然很羡慕这个动作。
他知道,如果是他遇到这种别人不小心倚靠他肩头睡觉的无意识举动,他会僵住身体一动不动,直到那个人睡饱、或坐过站猛然惊醒为止。
每到一站就有人上下车,陌生面孔换了一波又一波。
只有一对好朋友和李然的路线应该相同,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直在,没下过车。
他们看着像大学生,关系很好,说不定是室友。其中一个男生一直在跟另一个男生说话,笑容明媚。
关系真好。李然想。
直到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十指紧扣……
李然眼睛想微睁,这是人类表达震惊的、最直接的方式。特别是藏不住事儿,又毫无城府的人,神情总是最精彩纷呈。
但李然硬生生忍住了,赶紧默默地转移眼球,紧盯前面的一个秃头大叔。脑瓜壳竟然锃亮。
这是地铁,这是周六,这是公共场合,人特别多,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吧,影响不好。
当那两个男生再说说笑笑的时候,李然好奇的、不争气的余光总能觑见,他们的感情在他眼里已经从好朋友严重变质。
可他们好像不在乎,旁边也没那么多人惊讶。
甚至有女孩子捂嘴拍照……
李然忍不住思考——男人跟男人,到底怎么谈恋爱?也没办法做男女之间的事,更没办法生孩子啊。
当提着两箱东西来到白清清家门口时,李然头脑一凛霎时清醒,摆正思绪,不敢胡思乱想。
要是让白清清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非得跟他动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