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眼眸微闪,余光比正光更早一步看到迟蓦左手扶着方向盘,紧贴腕部的菩提珠外露,而后他右手拽起两颗珠子,不轻不重地拉长再反弹。
重重地崩回到肉上。
旁边的皮肤没两下就红了。
“你干嘛?”李然无意识地把手伸过去扶住他的手制止,谁知已经扯到极限的菩提珠恰好猛地弹落回去,崩打在他几根手指上,疼得整只手一哆嗦。
“李然!”迟蓦音色面色同时微变,怒气瞬间上涌,但查看李然的手时又那么的轻之又轻。
他几近怒视李然,不理解这个总是得过且过的老实人为什么这么好心。
竟然敢把手覆上来阻拦。
“很疼吗?”他问道。
“抱歉。”迟蓦说,敛低的眉眼有丝戾气攒涌,仿佛要把自己的手剁掉。看不真切,因为李然一眨眼那抹令他惊心动魄的异样就消失无踪了。
李然:“还好。没事的。”
他揉揉自己的手指,想以自己受委屈提醒迟蓦:“您不要老弹自己啊。这是个坏毛病,您得改改……我是说真的。”
此话一出,便证明他很早之前就发现迟蓦有崩自己的习惯。
如此细心的好孩子。
迟蓦只又说:“抱歉。”
第二个红灯99秒。
迟蓦运气不如李然,又是一路红灯。
等红灯的过程中,李然开口问:“迟先生,您那款模拟所有人平行世界的游戏,是您13岁建立的框架吗?”
迟蓦心不在焉:“嗯。”
而后分给李然一个眼神,正经了些,眼里有些柔和,鼓励李然继续说下去似的:“你怎么知道我13岁的事。”
“同学都这么传。”李然佩服得五体投地,又再次认知到人跟人的智商差距真的很大,幽幽叹气道,“上次您在我们学校讲座,没有同学不说您厉害……”
迟蓦:“哦。”
“迟先生,您……”
“李然。”
“嗯?”
“我很老吗?”
“没有啊。”李然迷茫。
“你总是您您您的,我还以为我七老八十了。”
“……”
李然羞愧道:“不是的。就是觉得您——你太厉害。”
迟蓦嗤笑,嗯一声,应了他的奉承。
红灯结束,绿灯放行。库里南这次一路畅通无阻。
回到家时天色全暗下来,迟蓦径自把车开进别墅。
“沈先生说,他把我的车先停在你家了。”李然轻声说道。
迟蓦:“我知道。”
佩戴硕大钥匙扣的钥匙插在锁眼里,绿色的毛绒树叶挺可爱的。李然把钥匙拔下来,装进书包里后还拍一拍,随即跨上车。
“迟先生我走了。”
他单腿支地的时候,校服裤子微绷,裤腿在脚踝处上抽,露出白袜下面的脚腕。
很细、很伶仃的一截。迟蓦半只手掌就能握住。
“以后有不会的问我,我会慢慢地教你。”迟蓦视线向上移动,看着李然的眼睛说道,“你要联系的人是我。你每天要给我发消息,不是给别的什么人。”
“这次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你应该不会那么早想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李然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向齐值请教的事情,顿时像个犯错的孩子那样低头垂眼,心里害怕他说的后果。
“我知道了,迟先生。”
他压根儿没想过,请别人帮帮忙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用非得找迟蓦。
可李然真的听了迟蓦的话。
毫无抗议。
待他终于被迟蓦放行,狂蹬山地车离开,迟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回到别墅。
亮丽的灯光下,他垂眸凝着腕间的菩提珠,眼神冷得骇人。
仿佛在说,如果这串菩提珠是活的、有生命的,那么迟蓦可以用最残忍的方式让它死掉,让它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黑色的菩提珠被迟蓦的右手拽起来,隐藏在珠子底下的弹力绳被迫扭曲拉长,越来越长越来越紧,最终几乎以一种不可能形成的长度绷直。
当菩提珠重重地弹回去,以肉眼可见的底色将迟蓦的手腕弹肿时,菩提珠也猝然崩断,噼里啪啦地狂砸一地。
啪通、啪通、啪通……
——扑通。
洁白的地板上跳跃着数不清的黑菩提。
正如迟蓦今晚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这是在疯狂心动吗?
第17章 甜的
李然不知道迟蓦在家里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后续将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那串黑色的菩提珠。
回到家以后,他简单吃了点儿东西。晚上没让自己吃太多。
三个寿司卷,一个鸡蛋。
还有300ml的牛奶。
洗漱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是那副样子,一看就软弱得毫无攻击性。
好像能随时随地任人宰割。
以前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这两天却发觉自己还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兴许是和迟蓦这样的人有过几次交集,潜意识里便开始自大地认为自己也不会太差吧。
当镜子里的人跟着他一扯嘴角笑起来时,他觉得自己更好。
翌日李然照常上课,照常每天早起去菜市场。
买菜的人很多,几乎每天都是生面孔。不过这几年里,摊主们的脸李然倒是已经认识得差不多了,可也没有和大家很熟悉。
有时候摊位换了个人他能立马看出来,但装得若无其事。由于和这个人完全不熟,他不会去这个摊位买菜。只有在观察过好几天以后,他发现摊主人好、菜便宜,才会去光顾。
这是他从小就养起来的警惕本性。
李然砍价再也没有成功过。
上次纯属运气好。
但在李然手里“战败”的大叔,见到他再来买菜时,一边说不行不能再便宜了都是小买卖成本价不赚钱,不让李然砍价,一边嫌弃李然嘴笨,不动声色地给他便宜点儿,或抹掉他的零头。
后来李然总光顾大叔的摊。
不是因为他知道大叔给自己便宜了,心生感激,只是因为大叔的蔬菜新鲜,而且人很干脆。
相处起来挺舒服的。
大叔说他薅羊毛上瘾,嘴里骂骂咧咧,但也还是没多要钱。
黑猫的过路费仍旧是每天两个蛋黄,没多过没少过。它最近总是带着老婆来,从一开始半遮半掩警惕李然离近看,到现在不遮不掩大方看,仿佛炫耀似的。
李然对白猫的正面长相已经相当熟悉,越看越貌美。
天气愈来愈热,很多人都说春天是猫咪發情的季节,到夏天便会生一窝崽。
现在已经是夏天,导致李然想到这件事情后,总是盯着白猫的肚子看。
怀了没?怀了?没怀?
生了没?生了?没生?
他在想如果白猫真的下崽的话,那个时候过路费要交多少。
两个蛋黄肯定不够。
白猫目前还没下崽,第二天的李然已经自顾自给它们加餐。
四个蛋黄。
猫咪不能吃蛋清,严谨地来说是不能吃太多。李然没让它们吃过,都是自己口动解决。
从两个蛋清增加至四个,这么吃了三四天,李然身体没什么异样,但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看来人也不能吃太多。
不吃的话会浪费。
今天刚喂完猫,黑色库里南就从对面富人区开出来经过李然身边。李然惊讶迟蓦今天走那么晚,以为买菜时没遇见是因为他已经在公司了呢。
“迟先生。”
迟蓦手搭车窗:“嗯。”
他看了一眼黑猫白猫跳进灌木绿植的残影,车刚停下这两只生物便原地奓毛起飞,对人类的警惕性和当初的李然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