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坐在他哥身上,好好体验了一把劇烈颠簸、犹如坐直上直下的大摆锤的极致效果,后面語无伦次地说自己头晕了放过他吧都没用,迟蓦知道他的身體情况,骗不到他。哭得特别惨。
过了一段时间,李然的伤口终于能拆线了,迟蓦要带他回市中心,该回学校上学了。
不巧,警方突然来到“蓦然科技”子公司,说裴和玉注册了这个游戏,要求调取他的数据。
他们又多留了几天。
听到这个消息,李然显得有些震惊:“哥,你之前说有些犯罪分子会玩儿平行世界,警察抓人来调数据,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假设,原来是真的啊……裴和玉他图什么啊?”
“大多變态都有表演欲,他们犯了罪,第一反应并不是躲躲藏藏,而是想昭告天下,让人们欣赏他的成果,”某种程度上来说,迟蓦和裴和玉确实是非常相像的一类人,只不过迟蓦得到了爱,也就抑制了變态,他相当有同感地分析道,“这时候现实世界里的条条框框会唤醒他们的理智,让他不得不藏起来罢了。”
果不其然,裴和玉在“平行世界”里几乎一比一复刻了他在现实世界里的过往,好像在现实经历过的事情他只经历一次不满意,还要再用一种上帝般的视角欣赏他曾经完成的完美作品。
里面竟详细展示了他是如何利用自己上司的身份,对李昂实施猥亵囚禁的。他不止涉嫌一项罪名,三年起步的牢狱生涯大概是免不了了。
又过大半个月,白清清顺利地和赵泽洋在民政局离了婚。经过几年的教训与成长,她没有对自己的女儿说任何关于她们父亲的坏话,甚至没有说离婚的事。
并非刻意隐瞒,是双胞胎现在年龄还小,不太懂离婚的具体含义,对分开到底是什么意思都懵懵懂懂。等她们长大些主动问了,再告诉她们不迟。
白清清不会再婚了。
这对前任夫妻对孩子的抚养权怎么商量的,李然没有问,反正他当面听到了妈妈珍之又珍的亲口祝福,心满意足,放心了。
他知道白清清没要赵泽洋打算留给她的房子,只要了钱,然后带着两个女儿搬回了她最初住过的破旧小区。
曾以每个月房租500块租给李然房子的王阿姨,儿子阿飞两个月前已经全款买了房子,不在这儿住了,正好空出来重新租给已与这里分离八年的白清清。
兜兜转转,还是这儿。
“小然真是个好孩子,你现在回来住,以后也能经常和小然见面。对面的老两口是好人,我看他们对小然老好啦。”太长时间不见,王阿姨快认不出白清清了,看她回来觉得挺高兴,嘴里絮絮叨叨地说话。白清清认真地听,还像以前一样叫她王姐。
而此时的李然,早已经回到了学校。上完一周的课,周六傍晚迎着晚霞,跟他哥坐在露天阳台上,一人怀里长了一只猫。
白无常团成一个球窝在李然怀里晒太阳,偶尔抖抖毛发,特别老实,黑无常则四仰八叉地待在迟蓦的腿上,坐没坐姿睡没睡相。鉴于黑猫跟迟狗感情并没有那么好,它这样躺不舒服,那样卧也不舒服,认为绝对是两脚兽的问题,不耐烦地揍迟蓦,两只爪子一直在他裤子上抓来抓去。
这条裤子已经不能穿了。
迟蓦一把捏住黑无常命运的后颈肉,冷声道:“小畜生,给你脸了是吧。蛋不要了?想送给宠物医院是不是?”
黑无常一听立马愤怒地喵呜一声,顿时想给他一巴掌,临了想起自己的蛋,只好选择忍气吞声地装死,终于老实不动了。
李然看得直乐,心道,不知道这时候跟他哥提要出国的事儿行不行……不会在这里被幹吧。
“笑什么?”迟蓦问,伸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把他当猫。
“就是觉得很幸福啊,幸福就要笑嘛。”李然两只手轮番上阵不停地撸白无常的头,把它摸得呼噜声震天响,他看着天边温和的夕阳,眼睛里笑意渐浓,有了莫名其妙的感触,像个诗人那样抒情,“哥,对我来说,幸福就是——让时光搁浅一会儿,和你听风声,看日落。”
第111章 幸福
晚上一到,李然就在溺水一般的大汗淋漓中问:“哥……看在我那么嘴甜的份儿上,我能不能、留学啊……”
“好啊,坏孩子,”迟蓦冷笑一声,几乎要把李然的脚踝捏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李然堪称“谄媚”地朝他笑了笑,而后面色蓦地一变……
这事儿不仅没成功,还成功地掀了迟蓦逆鳞,李然得到了一顿胖揍,差点儿被揍死,在门外黑无常意意思思地过来挠门的噪音中,老实了,收心了。
然后就听迟蓦咬牙说:“等过完年吧。李然,要是你再不让我省心,我就……”
“你就怎样?”李然一听眼睛一亮,高兴地一跃而起,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坐到他哥腿上打断他说道,“你就会更爱我。你才不舍得不爱我呢。嘿。”
说着啄木鸟似的对着他哥的嘴唇亲,一下又一下。
迟蓦:“。”
是啊,又不舍得不爱他。迟蓦不可能不爱李然。
真够气人的。
迟蓦恨得磨了磨牙,一口咬住李然喉结,拿他当磨牙棒。
直至东方晨光熹微,小孩儿呼吸均匀地睡着了,半边脸颊都贴在他胸口,迟蓦依然精神亢奋抖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捻他的小卷毛玩儿。
李然额角的伤口只剩下浅浅的一条印记,几乎看不见了。迟蓦很小心地摸了摸。
迟瑾轩那老不死的已经死了两个月,他死的第二天,迟蓦就对迟巍齐杉下了手。
这俩人年轻时一个渣男一个渣女,花天酒地,经常出入高级的风月场所。结婚是联姻,没想到还联出了一份真心,为对方洁身自好了。可笑。
如若不是臭味相投,本就是一路人,他们也不会在怎么对待迟蓦这件事上达成高度一致。
现在迟巍跟齐杉就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人,从小锦衣玉食的上等人一朝跌进一无所有的深渊,对他们来说已是生不如死。迟蓦犹不满意,非常想把他丢去国外的“养老院”尝尝甜头。
但不知为什么,两个月前白清清坐在轮椅上轻声说“时间久了,恨会让爱变质”的话挥之不去地纠缠迟蓦,日日又夜夜,使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主观上来说,迟蓦不喜欢白清清,偏见还令他讨厌她……客观上来说,白清清比他多活了二十年,又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所说的话肯定有道理。
迟蓦想起他刚从英国逃回来时,谁都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迟巍齐杉的名字;哪怕有了李然,如若这俩贱人找过来,迟蓦也会摆脸色,控制不住戾气的暴涨。这时小孩儿都会过来哄他。
他必须承认——经年累月的刻骨恨意,会污染细水长流的深爱。
迟蓦看着李然的睡颜,手痒痒了,两根手指犯贱地摸他纤长浓密的眼睫毛,把李然摸得无意识偏头,扒拉掉他的手,又拉到自己嘴边亲了好几下才罢休。
“从此以后,我的爱里没有恨,”迟蓦在心里这么想道,紧紧地把李然抱进怀里,“我只有一颗心,只想好好地爱你。”
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是众所周知的真理。而他的爱会永远追逐真理,不可撼动。
今年的年过得比往年热闹了些,不止爷爷奶奶来了,白清清和两个妹妹也来了,李然特别高兴。
白清清知道自己是外人,根本没提这回事儿,是老两口见她搬到对面的小区以后,经常喊她和双胞胎吃饭,当然他们也经常为老不尊地过去蹭饭。程艾美的独生子喜欢男的,女婿的侄子也喜欢男的,这辈子注定没有重孙儿了,看到双胞胎妹妹就像看到了亲重孙儿,稀罕得不得了。
天天“大宝贝儿”长“小宝贝儿”短的。神奇的是,她分得清那两个混世魔王。两个妹妹每次想骗她,都捞不到好处,气得原地跳脚咿咿呀呀。
见状,程艾美有次开玩笑地对白清清说道:“要不你给我当女儿得了。”
白清清也和她玩笑,当场叫了一声:“干妈。”
因此,就是在这时,白清清才知道迟蓦的小叔也有一个男性恋人,顿时一阵牙疼的表情。
半年的蹭饭关系,让她敢和程艾美说真心话。白清清悄悄凑近程老太,用手捂住嘴巴,小声问:“干妈,你家捅了同性恋的窝了?去烧过香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程艾美笑得前仰后合,抓住白清清的手拍了拍,“反正现在烧香是晚了。我们家断子绝孙了。”
“……”白清清纳罕,“您和干爸这么开明啊?”
程艾美笑得更爽朗,明明年轻时候也做过棒打鸳鸯的缺德事儿,现在完全不认,说得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我生孩子又不是为了让他们必须娶老婆必须生孩子的,我是为了让他体验做人的。孩子开心最重要嘛。”
叶程晚在一旁听得又笑又摇头,看着他妈吹牛。迟危直接不给面子,从后面探出一颗头,背着手冲他丈母娘说:“悠着点儿啊妈,小心说大话闪了舌头。”
“去你们的!”
“诶呀诶呀……别抱,裤子要掉了,别流氓啊,而且你是谁呀我认不清,你是妹妹你也是妹妹!”李然努力扒拉开分别抱住他两条腿的妹妹,见缝插针地冲出包围圈抱了下白清清,“爷爷奶奶见证小叔和晚叔的幸福,妈妈见证我和我哥的幸福。都是好妈妈。我们真幸福。”
气氛都烘到这儿了,迟蓦随口附和:“嗯。”
白清清差点儿哭出来。
过完年,李然冬季的出国留学手续一切办妥,再一次去了大洋彼岸。走前四指举天对迟蓦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时间一年一年地流淌,人在一点一点地成长。
大约又过了两年,那个不知道逃到哪儿去的李昂终于联系了李然。这个男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路程,竟然真的出家了,当年不是在跟李然玩笑,法号释怀。
他简直性情大变,皮肤晒黑了,人也开怀了。用褒义词来说是乐观开朗,用贬义词来讲大概就是“油嘴滑舌”——到了第三年,释怀师父还俗了,可见出家的心并不诚。
俗世名字依然姓李,但不再叫昂了,正式更名为李释怀。他开始天南海北地游历,一年半载的见不到人。一回来就只有牙是白的,笑容有种另类的感染力。
因一句玩笑,给自己认了个干爸干妈的白清清不知道哪天把那个“干”字去掉了,叫爸妈。
无痛生育就多了一个大好闺女的程艾美高兴得合不拢嘴,当然并没有高兴太久。人熟了有一点不好,没脫裤子就知道对方打算放什么屁。
大概是人性本贱吧,和白清清互相友好了一年,程艾美便忍不住在家里当大号的老鼠,乱吃东西乱玩手机,熬夜,没主见的叶泽当然跟她一起当大老鼠,特烦人。自从离婚后就坚持修身养性练瑜伽,还为了自我监督而直播的白清清,莫名其妙成了中年博主,已经能带货赚钱了。一见到程艾美叶泽,修身养性的女博主就在无波无澜的好脾气里阴阳怪气、哦哦呵呵,偶尔会小发雷霆地没收老两口的平板手机。
更偶尔的时候,白清清还会给李然打电话,说自己管不了爷爷奶奶,威胁让迟蓦来接他们。
每天过得鸡飞狗跳。
送走迟危和迟蓦,又来了一个管事儿的,程艾美扼腕,当面叫她:“女魔头!”
白清清反唇相讥:“呸!”
李然刚出国一年的时候,迟蓦和他不能经常见面,每天都内分泌失调,暴躁得看什么都不顺眼。家里的黑猫不懂看眼色,精力该死的旺盛,没完没了地抱着它老婆美滋滋地进进出出。
冷脸狗王嫉妒心强,自虐似的看着黑无常干事,愈看愈憋得眼红,最后终于得出结论——他对小孩儿看得见摸不着的时候看不得别人有老婆。这不公平。
为了维护公平,迟蓦一语不发地把黑无常逮到航空箱里,带去宠物医院,噶了它无比宝贵的黑蛋。黑无常躺在手术台上,舌头从嘴角耷拉出来,眼睛里流下了悲愤的泪水。
宠物医生说:“它快六岁了是吧,经常發情对身体不好,早点儿绝育更健康。”
猫是种记仇的生物,特别是迟蓦亲手将它送上了手术台,黑无常全记在心里。从此以后就恨上了他,见到这个欠揍的两脚兽就用猫猫拳狂打——如今它无欲无求,已经不怕被绝育威胁了。
早就只剩一个蛋、跟被绝育差不多的白无常一个月没遭到黑哥的亲热,觉得不对劲,后来意识到老公变太监了,矜持地上蹿下跳,跑了好长时间的酷。原来咸鱼也能这么活泼,虽然活泼完又咸鱼了。
两只猫比着无欲无求,开始发腮长胖。更可爱了。
李然在国外做了将近两年的交换生,“蓦然科技”也顺利打通了国外市场,迈向国际。迟蓦从总公司转移阵地,去新公司坐镇了。没怎么和李然分开过。
大学快毕业时,李然上一秒被论文折磨得抱着他哥假哭,说以后再也不要上学了,傻瓜才喜欢学习呢,下一秒选择了继续深造,又读了三年研究生。
研究生论文更难,这次李然是真哭了。
迟蓦觉得好玩,逗他:“再读个博士。”
“啊哥你好烦——真的好难啊,你还拿我寻开心。”李然又哭又笑地给了他两个拳头,把他胸膛捶得邦邦响,还一脚把他蹬下了床。
研究生顺利毕业后,发了好几篇有真才实学的论文和取得了一些卓著成就后,李然回国了。
和吴愧成为了同事。
到医院入职的第一天,李然先敲响了吴愧的门,等人看过来后,他双手抱臂站没站相,倚着门框笑道:“吴医生,要不要做我回国后的第一个病人啊?保证对你尽心尽力。”
吴愧:“……”
吴愧怒道:“老子没病!”
李然摇了摇头,啧道:“病得不轻。”
吴愧更怒了:“你出国几年就学会了怎么气人是不是?!”
“哪儿有,我可是有真材实料的。”李然挺欠儿地笑起来。
做了心理医生后的李然,觉得生活没有变得更快,也没有变得更慢,跟他的高中时代、大学时代,以及研究生时代没有太过显著的区别。上班他哥送,下班他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