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清提前全副武装好,戴上口罩和黑框镜,遮住红得滴血的双颊,连后颈的腺体也用信息素阻隔贴贴得严严实实,保证泄露不出一点味道。
他乖乖地站在角落里。
看医生在霍迟的胳膊上注射了一针粉色的不明药剂。
沈正清猜测应该是信息素抑制剂之类的。
医生打完针后,又突然转身看向他。
年长些的医生明显怔愣了一下,目光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什么想法,但是最终是没说出口。
医生话锋一转,询问沈正清:“先生,霍上将刚刚服用过片状抑制剂,请问您清楚内情吗?”
沈正清一头雾水,如实地摇头:“我不知道,是有什么异常吗?”
“上将对抑制剂有严重的过敏反应,他一向是不会碰那些东西的,而且重要的是…今天并不该是霍上将的易感期,很有可能是被人意外诱导了易感期。”医生拧着眉心,从健康角度出发他对霍迟的举动非常不赞同,转而又询问身边陷入自责的沈正清,“您是上将的伴侣吗?”
沈正清听到前半句愣了一下,他下意识联想到今天的种种异常,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沈正清对着医生摆手否认道:“我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抱歉,我以为上将只会带伴侣进入内室这样的私密空间。”医生礼貌地笑笑,交给他一个小药盒,“这里面是我调配好的药,会缓解过敏症状,您可以根据上将的症状来调整剂量给他服用。”
沈正清愣愣地接过来:“…好的,谢谢。”
但是医生并没有离开,而是眯起一双眼睛,视线落在他的侧颈上反复打量。
突然冷不丁开口询问:“对了…您现在是在发情期吗?”
沈正清心里空跳一拍,赶紧摸了摸脖子。
手指摸到抑制贴被衣领摩擦得翘起来的一个小角,吓得他脸色苍白,赶紧用手掌按压藏好,以防信息素外溢。
医生看他局促小心的模样忍不住弯起眼角,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像是慈祥的长辈。
“您放心,我没有恶意。”
“只是想提醒您一下,如果您和上将的信息素契合度足够高的话,您的安抚类信息素会比药品的作用更为显著。”
“信息素还可以让他退烧吗?”
沈正清一直知道信息素可以舒缓伴侣的情绪,却完全没想到还可以治病?
医生笑着摇摇头:“虽然没有直接作用,但是搭配我们研发的特殊药剂使用,会非常高效地促进身体恢复,也就是为什么大部分的将领更倾向于和高契合度的伴侣结婚。”
战场上刀剑无眼,娶一个高匹配度的伴侣在家以备不时之需,再不济,也会留一个高匹配的情人在身边,这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医生说得隐晦。
但是沈正清能明白更深层次的含义。
他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似乎被这项先进的技术惊讶到:“好神奇,我第一次听说信息素还有这样的作用。”
医生和他聊的投缘,看他又是霍上将的朋友,心里的戒备也放下不少,笑着搭腔道:“是啊,普通医院是没有权限使用这样的药品的,否则Omega的处境将岌岌可危,所以帝国也不会向群众大肆普及。”
沈正清:“那会对Omega的身体造成伤害吗?”
医生没直说:“其实任何情况下透支使用信息素,都会影响身体健康。”
沈正清只觉得心底沉闷闷的。
脑袋里的思绪不由得飘荡到四年之前。
他意外救过在战场上受过重伤的宋晏舟,男人在虚弱的状态下很依赖自己和自己的信息素,他就24小时不离不弃地陪伴在病床边,事后宋晏舟为了报恩,甚至执意地要将自己迎娶进门。
男人不嫌弃自己是低等星球的平凡Omega,也不嫌弃他没有光鲜的履历和漂亮的脸蛋。
沈正清欢天喜地地以为,两个人是在朝夕相处之间生出了感情,是这份真心情意支撑着宋晏舟抛弃所有的不平等阻碍,与他成为夫妻。
可是婚后的生活却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
这都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
原来,宋晏舟或许并没有两分真心。
突然被撕开的真相幻化成了一把尖锐的刺刀,猝不及防地捅进了身体,将他这些年的所有期待和自欺欺人搅得血肉模糊。
沈正清独自神伤了许久都回不过神。
直到身边人冷不丁开始说话。
“霍上将的状态,不太好。”医生锁着眉心,突然严肃出声,打断了沈正清的伤感,噩耗降临,“他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抗药性,普通的药剂对他没有作用,导致现在的情况比刚才还要糟糕,我们得立即将他带走急救。”
沈正清瞬间慌了神:“怎么这么严重啊!”
他刚来的时候霍迟只是易感期。
是在宋晏舟离开以后,霍上将的身体状况才急转直下,难道是他为了面对宋晏舟的刁难,才不顾安危地特意吃下了让自己过敏的药。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导致的吗…
医生:“您是霍上将的朋友,方便随行来医院照顾他吗?”
沈正清被心里的道德束缚,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垂眸望着床上痛苦到拧着眉心的男人,重重地点了下头:“去!我跟你们去。”
至于以后要如何面对宋晏舟的质问…
第6章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医生说霍迟情况严重,要时刻有人陪护。
沈正清趴在病床边一夜没敢合眼。
直到这个星球迎来最漂亮的蓝调时刻。
沈正清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他的眼睛里的泪光已经完全模糊了视线,眼皮下也挂起了淡淡的青色。
打进血液里的信息素抑制剂也逐渐失效,被药物压制下的发情期再次来势汹汹席卷到身体各处,耳尖连通着脖颈像被烈火灼过一样滚烫通红。
沈正清不太舒服,手掌攥住病床上的床单。
默默地把头埋进臂弯里,咬着牙轻轻地闷哼一声,微微张着嘴巴大口呼吸冰凉空气。
但是身上的不断涌动的热流根本不受控制。
生理性的反应是很难与之抗衡的。
尤其是他这种结过婚但没有被标记过的Omega,在痛苦的发情期期间,要么硬扛过七天被剥掉一层皮,要么不间断地注射抑制剂,即便非常伤害身体。
沈正清的陈旧古板观念,不允许自己对着丈夫以外的人的面发情,露出难堪的姿态。
所以他肯定选择后者。
沈正清深吸一口气,杏眸里的泪滴摇摇欲坠砸在地板上,摔碎成好几瓣,清澈泪珠中映着他红得几近滴血的双颊。
手臂颤巍巍地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
那里有他买的抑制剂。
沈正清突然停住摸索的动作,愣在原地。
口袋里是空的!
所有口袋都是空的!
连平安扣都不见了!
他昨天分明去医院里买了一个周期的抑制剂,甚至晚上还给自己注射了一支,可是现在竟然一支都没有了!
丢在路上了吗?
沈正清的心脏瞬间提起来,悬在嗓子眼里。
可是他不敢出门去找,发情期的Omega孤身在外游荡无异于羔羊主动投入狼口,他不敢赌一把。
沈正清跌跌撞撞地跑去小沙发旁,按下医院的内线电话,在嘟嘟响了几声后,对面由一个声音很甜的护士接通了电话。
沈正清大口喘着气,压着声音怕吵到霍迟,低声请她帮忙:“您好,我想买,想买Omega抑制剂。”
“先生您好,购买抑制剂需要先到本院建立电子病历卡,由医生开具药品单以后才能购买。”
沈正清不是不清楚这个流程。
可是他没有办法出门。
信息素已经在不可抑制地向外溢出,整个房间里几乎都是苹果的味道,身体也软绵绵的,连路都走不了两步,眼睛里的雾气更加浓重,眼前的霍迟模模糊糊地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
沈正清甩了甩脑袋,又将霍上将帅气的面孔合四为一,他用力掐着自己大腿上敏感的软肉,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大脑浑浑噩噩,像生了锈一样。
沈正清趴在小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艰难开口:“那请您,请您帮我联系赵科医生,……转告他,霍,霍上将突然停止呼吸了。”
小护士吓得魂都没了。
赶紧连忙应下来,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那位一起来医院的年长医生。
沈正清咬着牙,向她道了声谢谢。
挂断电话后又缓了一会,身体没有好转的迹象,他还是决定先去卫生间里躲一下,自己的信息素太过于浓烈,避免对霍迟产生不好的影响。
沈正清艰难地撑着沙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体,可是脚步还尚未迈出一步,身体倒是先行不受控制地向前朝着地板直挺挺栽下去。
心脏漏跳一拍。
沈正清心里暗道一声完蛋了…
他闭紧眼睛任凭身体砸向地面,做好了胳膊被磨掉一层皮、骨头被摔疼的预设,可是两秒钟过去…他整个人好端端的,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未袭来。
沈正清揉掉眼泪,视线和理智一起变得清晰明朗。
此时此刻他正被人搂抱在怀里,所有的疼痛都抹除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浅淡的白兰地味道飘荡在鼻尖,霍迟的声音缓缓响起来,低沉沙哑但无限温柔:“好一点了吗?”
沈正清被抱着的身体僵硬:“你…你…”
霍迟的声音里充斥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没死透,吓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