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程向风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和程向风生活过二十年,对男人的一颦一簇都了如指掌。
“闭嘴。”程向风,“多说一句,死的快一步。”
“死在哥怀里。”席聿声音轻微,如蚊呐一般,悄悄地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声气,“也值得。”
“我还嫌晦气,席聿,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席聿已经撑到了极致。
就算他很想听程向风的话,此刻也实难从命。
程向风突然攥住男人被血液染红的手掌,冰凉的温度仿佛触摸到冒着寒气的冰块,程向风怔了一下,仿佛自己也被寒气传染,整个人如坠冰窖:“席聿,你别睡,我有话要问你!”
良久,席聿轻哼一声:“…e…n……”
却是断断续续的,完全连不成完整音节。
程向风手掌颤抖着,抓着男人使劲晃动他的手臂,在完全不起作用的情况下,程向风只能掐住他的脸左右抽了两巴掌,企图让人保持清醒:“疼不疼?你能感受到的吧?那天我在酒吧包厢外也是这样的感觉。”
席聿毫无动静。
程向风俯身上去,扒开他的眼皮,声音也骤然拔高许多,对着沉睡的男人咆哮:“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席聿?你醒过来给我解释啊!”
可是程向风如今再怎么吼他。
贱兮兮的男人也再也没有回应。
程向风整个脑袋里的弦骤然断裂,所有的思绪在片刻之间完全清零,心神大乱。
他不知道愣了多久,突然蹭一下起身,强忍着眼前的一片模糊漆黑,跌跌撞撞地跑到驾驶舱内,高声询问:“还有多久到医院!能不能再快一些!”
“程先生,马上,马上就到了!”
程向风向窗外望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高高矗立的医院标识。
beta像是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
连忙又跑回休息室里蹲在席聿身边,不断地推搡着男人的肩膀,叫着他的名字:“席聿,医院已经到了,你快醒醒!”
程向风叫不醒人,只能先把席聿委托给医生,他跟在担架床后目送着男人进了手术室。
沉重的手术门将他隔绝在外。
程向风签下病危通知后,骤然脱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着手上沾染的血液。
席聿性命危在旦夕。
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席家狼谭虎穴,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席爷爷病重,席叔叔似乎也是强弩之末,除了这两位以外,没有人会希望席聿能安然无恙的出院。
程向风纠结了许久,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件事捂下来。
沈正清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在他跟前顿住脚步,气喘吁吁地摘下身后的小背包,掏出一个便当盒:“先吃点东西吧,手术要持续很久,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住。”
程向风接过来,向他道了声谢谢。
沈正清顺势又把掌心里攥着的小黑盒子递到对方的眼前:“席聿说里面是视频,我没有打开看过,交给你。”
“视频果然是那些人拍的。”程向风捏着小小的存储器,眯起来的眸子里怒意翻涌,“毫无下限。”
他从小跟在席聿身边,豪门贵胄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见过不少,数不清的孩子因为各式各样的意外而活不过童年,他甚至记不清自己陪着席聿出席过多少葬礼。
只是从来没想到。
有一天,席聿也会躺进冰冷的手术室。
心脏不受他指挥,酸涩而闷痛,陈旧的创伤又被重新掀起结痂,附着上新的痛楚。
“你先别想这么多。”沈正清,“等席聿恢复以后再商量对策!”
程向风点头,只不过神情依旧呆滞。
沈正清第一次看清了程向风的感情,他本以为从始至终都是席聿一厢情愿,现在看来,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比他想象中要深刻许多。
或许是有什么隐情吧?
橙黄色的余晖透过窗户映亮半面白墙,程向风笼罩其中,像一尊石化雕塑,即便一动不动浑身也透出浓浓的哀伤。
直到身后刺啦刺啦的滑轨声响起。
男人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医生,怎么样了?”
“身体内部断裂的血管肌肉已经吻合好了,看看以后的恢复情况吧。”
身后的护士将席聿推出手术室,只不过男人还需要进监护室观察24小时,程向风暂时还是见不到他。
“他人没事吧?”程向风紧张地攥紧了衣袖,急急忙忙追问,“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很多,还是要等他醒过来以后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
相当于,席聿还处在一个十分危险的状态。
程向风向医生道完谢,再次虚脱地跌坐回椅子上。
沈正清凑过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别害怕程老师,现在医学水平这样发达,他不会有意外的。”
“不信你看我老公,才几天的时间就生龙活虎,可以下床活动了。”
程向风垂下的睫毛细细颤抖:“可是,我没有信息素给他。”
霍迟有沈正清的信息素促进身体恢复。
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他帮不上任何忙。
第118章 霍迟提前回家
席聿的病房里空荡荡的,安静到落针可闻,仪器的滴滴声像微型的炸弹重重地在自己心头爆破,震得心神恍惚。
程向风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席聿用命夺回来的小储存器,上面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液,以及即将散尽的清冽薄荷气。
程向风把里面视频完整地看了一遍。
席聿不太正常,从进门开始男人的动作之间粗暴又没有章法,从抱着他滚到床上的一刻起,整个人的理智就几乎是完全丧失,恶劣到像换了个芯子,饿狼扑食一样恨不得立即咬断自己的脖颈。
程向风心里还觉得一丝奇怪,席聿这个状态明显不像有自控力的。
那当初…自己是怎么在一个发狂的Alpha手下,侥幸逃出来的?
席聿会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吗?
现在回忆起来,好像每件事都格外地‘蹊跷’。
目光再次垂落到席聿脸上,那张微混血的脸苍白如纸,氧气面罩遮住他高挺的鼻梁和青灰唇瓣,平时咋咋呼呼又贱了吧唧的男人,此刻却安静脆弱到像是碰一下就会消失的泡沫。
程向风别开目光,吸了吸鼻子。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浓重的刺鼻,即便如此,还是难以掩藏那股血腥味道,很难想象要流多少血液才能让血腥萦绕鼻尖久久不散。
他靠在椅子上,脑袋里乱糟糟,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里面空荡荡的没有烟。
差点儿忘了,这套衣服是正清帮他买的,也忘了自己已经许多年没碰过烟了。
在如履薄冰的日子里,他曾经得过严重的抑郁,每晚等着席聿结束以后就一个人蹲在小露台上吸烟,摇曳纱帘后,星星点点的火光被男人察觉了异常。
席聿板着脸,检查他的烟盒。
少一支,做一次。
没过多久,程向风就彻底戒掉了这个坏毛病。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现在竟然…隐隐有些忍不住,瘾犯起来以后抓心挠肝的痛苦。
病房门被怯生生地敲响,像小猫用软嘟嘟的肉垫敲击出的小小声音,不会打扰睡着的人休息,又足以让醒着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回头看,一张紧张担忧的小脸躲在玻璃窗后面,圆润的眼睛都黯淡下许久,小心翼翼对着他招了招手。
程向风立即起身出去,仔细关好房间门。
尽心尽力的小田螺又提来了一个保温餐盒,以及他身后站着一位beta护工:“向风哥,我将这件事告诉我老公了,你不要生气,他建议我们先暂避这里将一切交给护工打理,另外,我调了几个保镖过来守着房间,想着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程向风握住他的手,感动的热泪盈眶:“谢谢你,正清。”
“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用客气。”说着他赶紧将手里的晚餐塞到程向风手里,“你先吃点东西吧,等下我们一起回家住。”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程向风纠结了一下,婉拒了沈正清的好意,但是又怕沈正清会担心自己,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让他放松心情:“等着席聿醒过来再走,你先回家吧正清,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那你…别硬撑着哦。”
沈正清仔细再三叮嘱。
“有事情可以联系我!”
程向风抬手,揉了揉Omega柔软上翘的发丝,受到了小太阳的感染身体里流淌起几分暖融融的热量,陷入低谷的情绪也注入了一丝能量,他笑着应声:“我答应你,你一个人在家晚上也要早些睡,知道吗?”
“我又不是小孩儿了,向风哥,这些我都知道的。”
就算他不叮嘱,沈正清也会早点睡的。
因为霍迟马上就要回家了,还要抽一部分精力来照顾大病初愈的男人。
两个人站在门口相互安抚了一顿,最后恋恋不舍地惜别。
沈正清把程向风轰进病房后,背着小背包直奔电梯,在电梯门开合之间,有个男人快步与他擦肩而过,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匆匆而去。
在电梯叮咚向下运行的一瞬间。
沈正清突然想到…这一层只有东西两个vip病房,而他走过去的方向,刚刚好是席聿的那一个!
沈正清倏地紧张了一瞬,但是下一秒又放下心来,他们并没有对外公布席聿受伤的消息,如果能精准找到病房里,那想必是程老师的朋友咯。
沈正清放心地下楼,钻进飞行器里。
屁股刚落座,冷不丁出现的手掌一把将他拖进怀里,熟悉的白兰地香气热切地扑面而来,紧紧包裹着沈正清每一寸肌肤,浓重的思念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想你了。”
一双火热滚烫的手掌掐住他的腰,男人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灼热的呼吸燃烧着耳根,黏腻浓烈的爱意不加掩饰地汹涌而来。
沈正清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