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健眯起眼,轻轻点了下头。
陆今安笑得肩膀都颤了,叼着烟缓缓从座椅上站起,走到宋闻身边站定,眼皮往下一撂,觑着人,慢悠悠吐出一口烟:“既然新助理能暖床,那我还要什么男朋友。”
第9章 对我图谋不轨,我弄死你
人都走了,包房里空荡荡的,只剩陆今安和宋闻。
房门合上的瞬间,陆今安脸上的笑立马垮了。
他沉着脸,陷在椅子里慢慢抽烟,眉眼被缭绕的烟雾遮了大半,偶尔抬眼时的那股子冷素的劲儿,瞧着让人发怵。
宋闻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那只打火机,百叶窗依旧切割着的光线,一排一排地落在他的身上,如同最新款的囚服,穿在最卑鄙的犯人身上。
陆今安一直没说话,宋闻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哄他。
他向来对事情没什么执念,此刻却卯着劲回想两人寥寥几次的交集。一一过了遍脑子,他按照陆今安的偏好,抬手轻轻摘下眼镜,又把前额的碎发拢到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对面的男人终于掀起了眼皮,夹着烟看过来。大概嫌烟雾挡了视线,他抬手扇了扇,蓦地笑了:“又改姓马了?天天变身不累吗,马丁?怎么,这会儿又成我男朋友了?”
宋闻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有些软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叔叔给我找了个助理的工作,我自己又接了个兼职,没想到甲方都是你,真的是巧合。”
陆今安指间的香烟只剩烟蒂,最后过了一口,他向烟灰缸抬了抬下巴。
宋闻会意,捧着烟灰缸凑了过去。
夹烟的手架在膝上没动,便是伺候不周的意思了。
宋闻琢磨了一下,试着将烟灰缸放低,直到高度齐平了香烟,陆今安才慢悠悠的将烟蒂按灭在里面。
隔着最后一缕没散的烟雾,他说道:“你的意思是,原本‘无间道’和‘双面人’你是想一起演的,没想到男配竟然都是我,所以现在只能放弃一个?”
这话太绕,搞得宋闻头疼,索性摆烂,应了声“是”。
陆今安眼梢一吊,想骂娘:“你还怪理直气壮的。”
心里憋着气,他转头瞥见宋闻放在桌上的眼镜,伸手抓过来,弄花了镜面:“既然已经毁了一头,那你现在是想做我的助理,还是‘男友’?”
问题刚一抛出,宋闻就想起陆今安刚刚的那句“我男朋友满心满眼都是我”,虽是假的,也过了干瘾,遂道:“男友。”
“男友?”陆今安笑了,英俊得超乎寻常。
宋闻虽被晃花了眼睛,但心里知道,下面准没好话。
果然,陆今安慢悠悠地说道:“我男朋友还在厕所蹲着呢,”他抬腕看了眼表,“这么久了,腿麻得应该可以截肢了。”
宋闻双膝往下凉飕飕的,他轻轻叹气,看来“合约男友”是没指望了。
陆今安站起身,拿起那副沾了指印的眼镜,重新架回了宋闻脸上,手臂顺势下滑,握住了他的手:“余助理,欢迎入职。”
“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既然我们之间的合约已经作废了,那我付给林知弈的中介费,得让他还回来。跟他说,半小时内钱要到账,不然……他那个同伙可就要遭殃了。”
宋闻一愣:“他的同伙?”
陆今安扯出个灿烂的笑容:“刚刚截肢,姓余。”
说完,他转身就走。
镜片被指印糊得厉害,宋闻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背影,他对着那个背影低声说道:“助理可以,但……不能暖床。”
半开的门忽然停住,又慢慢合上。陆今安沉默了几秒,转身走了回来,在宋闻面前站定。
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在模糊的镜片上,看清了自己的指纹。
“不能暖床?”陆今安的声音压得很很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慢慢伸手轻轻捧住宋闻的脸,“真的不行吗?我会很温柔的。”
脸上的温度一点点往上窜,宋闻脑子里那团乱麻像是被人猛地扯了一把,缠得越发紧了。
“嗯?”陆今安在等他的回话,指腹蹭过颧骨,带起丝丝落落的酥麻。
心口撞得厉害,宋闻的声音也跟着发颤,话到嘴边打了个磕巴:“也……”
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人凶狠地扼住,陆今安的脸凑得极近,问他:“你是想说也……行?”
男人的指尖扣进宋闻颈侧的肉里:“姓宋的,我再提醒你一遍,我是直男,把你那点龌龊的心思给我收好,但凡让我发现你图谋不轨,或是对我动手动脚,我他妈弄死你。”
说完,将人向后一推,陆今安走出包房,重重地摔上了门。
……
车子刚要驶出停车场,就被人拦了下来。
陆今安降下车窗,探出头:“詹经理有事?”
挺着肚子的餐厅经理凑到窗边:“陆总,有人托我给您送点东西。”
说着,他递过一个牛皮纸袋,正是刚刚陆今安送给陆健的良方。
“这是我从武当山的道士那讨的方子,您每日煎一剂,保管能治好您的腰疾。”陆今安记得当时的词儿好像是这么说的。
他接过袋子,目光一展,瞥见远远站在路边的宋闻。
“是他让你给我送来的?”
餐厅经理笑呵呵点头:“是。”
陆今安沉吟片刻,扬手喊人:“小宋,过来。”
宋闻起初有些犹豫,但还是穿过大半个停车场走了过来。
陆今安瞧不惯他步子迈得从容,半点不慌的样子,磨着牙,手里的牛皮纸袋被攥出几道褶子。
等人到了跟前儿,他又不说话了,宋闻无奈,只得开口:“我离开包房时看到这个,大概是你叔叔忘记带走了,挺贵重的,就让詹经理帮忙送了过来。”
“怎么不自己送过来,这点事还用得着麻烦詹经理?”
餐厅经理在旁边弥勒佛似的笑没了眼睛,仗着陆今安随和,他打趣道:“呦,小两口这是闹别扭了?”
陆今安本想打个哈哈过去,却听到宋闻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们现在不是那种关系了,我是陆总的助理。”
陆今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有些发烫,他勉强扯出个笑,搪塞道:“刚分的,让詹经理见笑了。”
餐厅经理没想到自己开个玩笑,倒捅了人家的心窝子,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打了个圆场:“理解,理解,那什么,餐厅还有事儿,我先回了,陆总您慢走。”
见人走了,陆今安松了口气,他没什么烟瘾,此刻却攀着前排座椅,从司机兜里翻出了根烟,送进嘴里。
咬着烟,他瞧着站在车外的宋闻,开始数落:“你说话就不能看看场合?我这前脚跟刚人说你是我对象,后脚就分手了,在外人眼里我不成人渣了?”
宋闻思路有点跑偏,心忖要是给陆今安也改个姓,可以姓任。
陆今安发现眼前的青年总爱走神,每当这时,便是挥刀过去,也破不开他的那层皮囊,他就像一块泡透了的海绵,软乎乎的没个着力的地方,任你怎么折腾,终究只落得个“多余”的下场。
他有些泄气,将牛皮纸袋往宋闻手里一塞:“这方子也能治你的病,”抬手指了指脑子,“按时喝。”
车窗缓缓升起,车子滑了出去。宋闻默默打开纸袋,里面只有一块沾了灰的绒布,翻过来一看,印着三个大字:擦鞋布。
与此同时,副驾上的秘书探出头,递上一份文件:“陆总,资料取回来了,您过目。”
陆今安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随意翻开文件。纸上赫然贴着宋闻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年轻人神色平静,与刚才无异。
然而整份资料却出人意料的单薄,照片旁边的文字寥寥,只占据了一张A4纸。
“宋闻的资料这么少?”
“是,履历简单,身世也清白,只有一点……”秘书顿了顿,“他父母生前是我们分公司的员工,十四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陆今安眉心微拧,草草地扫了一眼纸上的信息,随即合上文件夹在一旁,闭目养神。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秘书透过后视镜瞥着后座上的男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陆总,您真要留他在身边?万一他是……”
“奸细?”陆今安闭着眼睛轻笑一声,“现在或许还算不上。”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玩味,“不过在足够的金钱诱惑下,谁又能保证永远清白?”
“那您为什么不赶走他?”
“棋子用得好,反而能让下棋的人自乱阵脚。”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赶走有赶走的好处,留下也有留下的作用。既然那些人想通过他监视我,那我也能借他的手,让那些人自食恶果。”
话音未落,脑海里突然闪过包厢里宋闻涨红的脸,以及那句没说出口的“暖床也行”,一股恶寒顺着脊背窜上来,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头也不抬地冲副驾骂道:“上次你怎么没把他的鸡蛋撞碎?”
作者有话说:
陆今安:宋闻,你再说一遍我姓啥?
第10章 昨天是谁撞碎了鸡蛋?
宋闻接到了汇森集团的人事通知,让他下周入职报到。
宋仲春似乎比他更早得知了消息,乐滋滋地灌了半瓶老白干,躺在沙发上刷了几个美女视频,眼睛一闭,睡死了过去。
手机屏幕上的波涛还在晃动,赵双华“呸”了一声,按灭了屏幕,起手给了宋仲春一嘴巴。
男人挨了巴掌却只是翻了个身,下一刻鼾声再起,吵得人心烦。
这个档口,赵双华叫住正要出门的宋闻:“小闻,我给你买了几身衣服,留着上班穿。”
宋闻瞅瞅太阳,没打西边出来。
以往寒暑,赵双华也给他添置过衣服。一年两身新装,冬买单衣,夏买棉袄,反季清仓的款式,省钱。
可真正穿到宋闻身上时,不是露着腕骨,就是大的没边儿,十四岁那年他顶着仨月没理的头发,往墙根一蹲,竟然有人在他脚边扔了一元硬币。
后来宋文用那钱买了把剪子,剪短了宽大的裤腿和袖口,顺带将长毛拉撒的头发剪成了狗啃屎,再一出门,又有人给他扔了两枚硬币。
如今盛夏,赵双华竟然买了夏装,即便宋闻懒得分析人心,都忍不住想知道女人背后的用意。
颜色鲜艳的衣服堆在沙发的另一侧,被酒懵子伸腿一踹,皱巴巴的像团揉烂的糖纸。
宋闻瞧着其中一件粉红色的衬衫,问:“这是给我买的?”
赵双华拿起那件衬衫一抖落:“好看吧?多精神,我听说你们这些二椅子……”
话音一顿,她迅速改了口,“不是不是,是你们这些喜欢男人的都中意这种打扮,你穿着去上班,讨讨那位大少爷的欢心。”
宋闻从衬衫上摘下一根线头,随手扔进门边的垃圾桶:“穿这个去上班,陆今安会弄死我的。”
“弄死你?”赵双华细长的眉毛挑得老高,“那公子哥这么嚣张?”
宋闻点点头,手搭在门把上,跨出门槛时留下一句:“他要是知道是你买给我的,说不定连也你一起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