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惟初歪着脑袋,一手支着太阳穴,闭了闭眼:“不喝,我不要喝。”
纪兰舒有些想笑,陛下这样还当真是孩子气,如果他跟边慎真有个孩子,像陛下这样的倒也不错。
“陛下,您前些日子还安排人假扮您,召见定北侯吗?”
这事纪兰舒想了几日,还是决定劝劝晏惟初:“您和定北侯现在已然是这个关系了,不如跟他坦言直说,他就算一开始接受不了,总能想明白的,何必一直想方设法瞒着呢?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
晏惟初的反应有些迟滞,半日才听懂纪兰舒的意思,他垂着眼,安安静静地沉默了许久,摇头:“不能,我不能说。”
纪兰舒叹气,小皇帝太执拗了,这事瞒得越久以后越不好收场,可惜当局者迷,他们旁的人劝也没用。
晏惟初浆糊一样的脑子里想的却是,若是说了,表哥生气,抛妻弃……呸,怎么办?
他好像有点理解自己的老祖宗了,把人强留在身边说得容易,但不是心甘情愿的,又有何意思?
边慎和谢逍相继回来,他二人的话题便也到此结束。
谢逍上前,拿起晏惟初的狐裘将仿佛坐着睡着了的晏惟初裹住,打横抱起他。
晏惟初正陷在自己那些哀哀怨怨的情绪里自暴自弃,人也不清醒,忽然被谢逍抱起身愣了愣,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顺从靠过去。
谢逍与边慎和纪兰舒告辞,抱人离开。
上车、回府、下车、进屋,谢逍一路将晏惟初抱进房搁上坐榻,吩咐人去煮醒酒汤。
他没有假手顺喜他们,半蹲下身,帮坐着迷迷糊糊的晏惟初脱了裘衣和外袍,脱下靴袜,再松散了发髻。
晏惟初呆呆看着他……要是牵绊更多一点,能彻底把人套牢了多好,真可惜自己不能生。
“表哥——”
谢逍轻捏了一下他脚踝,抬头:“怎么?”
晏惟初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你亲我一下。”
顺喜带着一众人自觉退了下去。
谢逍撑起身,贴近咬住晏惟初的唇,舌抵进去勾住他湿热的舌,缠绵吮吻。
一吻结束,晏惟初闭着眼笑起来,他伸手摸向榻边矮柜,拉开一个抽屉,摸出样东西,摊开掌心给谢逍看。
谢逍向下瞥了眼,明知故问:“这又是什么?”
晏惟初拨开盖子,送过去让他闻了闻。
先前那些脂膏有好几罐,也差不多用完了,这个和之前的味道不大一样,更香一些。
“也是那什么用的。”
晏惟初没细说,万玄矩那死太监告诉他这玩意儿就是特别点的那种,用了神仙也不换,无论于上下哪方而言。
他有些怀疑,毕竟死太监是太监,又没自己试过,谁知道是不是诓他。
东西他拿来搁这里一个多月了,今日才想到拿出来。
晏惟初俯下身,贴近谢逍,轻声说起这东西的不同之处。
他温热的吐息落在耳畔,谢逍有些恍神,侧头望去:“我之前说,不许再问你郑表哥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忘了?”
“哎呀,”晏惟初失笑,“没这些东西,那我不得遭罪了,表哥你心疼心疼我嘛。”
谢逍沉默:“……之前那种就行,不必别出心裁。”
“这个好,”晏惟初坚持说,抱住了谢逍的脖子,“我们试试。”
谢逍望进他眼底春波,片刻,再次将人抱起,往床边去。
晏惟初今夜格外热情些,也不知道是那特别点的东西起了效,还是他彻底醉了,予取予求,连那些平日里不愿尝试的过分羞耻的姿势也配合了。
谢逍只觉自己被狐狸精勾了魂,怕要死在他身上。
再一次时,晏惟初坐在谢逍怀中,在摇晃的视野里凝视谢逍这双浸了浓重欲念的眼睛,将谢逍每一个因他失控的神情都看仔细。
他其实没有醉得太彻底,还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套牢谢逍,大概只能用这种法子。
美人计好用,要更让表哥食髓知味、欲罢不能才好。
第49章 你夫君迟早休了你
开春之后随着皇帝一系列新政令下达,朝堂逐渐太平起来,有不安分心怀鬼胎的那些也暂时歇了心思。
林同甫被斩,晏惟初将首辅刘诸调去主理户部,纪兰舒则入内阁掌兵部事,先前抄回的那些钱粮拨去七成给了国库,有他二人在,至少可以保证之后军饷下发不会在户部兵部这里就先少了一半。
各部各司其职,不说风气焕然一新,也算有条不紊,平稳度过了皇帝初亲政的动荡期。
三月春闱放榜,苏凭出人意料地高中会元,这位去岁才刚刚通过乡试年仅十八岁相貌堂堂的苏小郎君一时在京中炙手可热。
“说是这两日上门提亲的媒婆都快把苏家门槛踏平了,还有为了抢人大打出手的呢。”
顺喜绘声绘色地说起外头听来的趣事,晏惟初刚刚回侯府,正在用点心,听着这些付之一笑:“那哪家小娘子不幸嫁给他,可当真是倒了大霉了。”
可不是嘛,嫁给个一心惦记别人夫君的相公,谁家好姑娘能受这委屈。
这些媒婆真是作孽。
晏惟初身为皇帝自然早知晓苏凭是这科会试魁首,礼部上报时他还特地将考卷要来看了苏凭写的文章,确实花团锦簇、辞藻华丽,也算言之有物。
但话又说回来,去岁上京秋闱,这苏小郎君虽也名列前茅却不算突出,倒不知是不是这半年在云山书院忽然大彻大悟开窍了……就只是看他之前痴缠谢逍时疯疯癫癫神情恍惚的样,却不像是个有心思念书的。
但会试是会试,哪怕中了解元最后殿试上沦为三甲同进士的也不是没有,结果如何现在还未可知。
顺喜知晓自家陛下不喜那苏小郎君,赔笑附和:“那可不是,若是他殿试上表现得不好,最后的名次不及预期,现下就上赶着去提亲嫁女儿的那些个也不知会不会后悔。”
晏惟初懒得说,他不会故意针对打压,但若是这苏小郎君殿试上写不出让他满意的东西,那也怨不得他。
谢逍刚进门便听见晏惟初的笑声,更衣时顺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晏惟初想着表哥今日回来得还挺早,视线跟随过去:“哦,说表哥你那苏小郎君,他可了不得了,中了会元,现在京中人人提起他都要称赞一句少年英才后生可畏。”
谢逍已经换了身宽松的燕居服,走来坐榻边,居高临下地看他。
晏惟初仰头,对上谢逍垂眼安静盯着自己的目光:“……干嘛?”
谢逍沉声问:“谁的苏小郎君?”
晏惟初哼道:“谁的青梅竹马就是谁的呗。”
谢逍伸手一捏他下巴:“只有你是我的,不必这么酸。”
晏惟初笑起来,好吧好吧,不说了就是,谁叫他这么好哄呢。
谢逍在旁坐下,喝了口茶,晏惟初顺势说道:“听说首辅刘公的儿子刘崇璟也是国子监出来的,这次会试屈居第二,阿姊的意中人是不是他?”
谢逍微微敛眉:“别胡说八道。”
“表哥,”晏惟初笑支着下巴,“我们都是夫妻了,有必要瞒着我吗?你不说我去问阿姊了啊。”
谢逍放下茶盏,无奈道:“你好奇心这么重?一定要问这些?”
晏惟初点头:“说说呗。”
真是良缘朕再赐个婚,阿姊也得感激朕,朕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谢逍想了想说:“阿姊与他幼时在肃州相识,后来我们回去乌陇,直到几年前,那位小刘先生去乌陇游学才与阿姊重逢。他们确实互有好感,但发乎情止乎礼,阿姊更深知自己既定的命运,不敢害了他,小刘先生回京之后阿姊与他便也断了往来。”
晏惟初颇觉无趣:“就这?”
谢逍看他一眼:“不然你还想听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晏惟初笑问:“什么既定的命运啊?”
“你说呢?”谢逍实在不愿提这些。
晏惟初道:“阿姊与陛下的所谓婚约,也不是板上钉钉的吧?先帝当年又没下指婚圣旨,只是口头约定而已,我看陛下也未必想娶。”
谢逍皱眉说:“陛下并未表态,礼部几次上奏他皆不予理会,不知是何态度,阿姊也只能拖着一直不出嫁。”
晏惟初听出来了,难怪表哥一直对他怨念深重,还有这一层因由在,这是在怨恨他拖着不娶不想负责也不明说。
可他那不是想等那位小刘先生高中,好让阿姊风光大嫁吗?
他可真是冤枉得很。
“若是没有与陛下这出婚约,你们愿与刘家结亲吗?”晏惟初问。
谢逍摇头:“不是我们愿不愿的事,你该去问问刘公,他愿不愿意自己儿子娶高门勋贵女。他是文官清流,跟我们走的不是一条道,你见除了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哪个稍微有点风骨的文官会与勋贵结姻亲?他们最好面子,怕被同僚耻笑,断然是不屑此道的。”
“那也不见得,”晏惟初倒不这般想,“刘公祖上也是武勋出身,只是后来犯了事被抄家流放了罢了,他也算不得清流,那些人看不上他这个出身不接纳他,何况他现在是陛下的人,跟那些人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逍不做他想:“总归这件事情毫无可能。”
晏惟初心道,那你等着吧,朕说可能就可能,朕要用的人,绑也要将你们绑到一块。
谢逍不欲再说,搁下茶盏:“走吧,去用晚膳。”
饭桌上,谢逍忽然想起件事情,问晏惟初:“你手下那些宗室子弟,现在安分了吗?”
晏惟初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道:“还行,怎么了?”
那群人在西苑操练已有两个月,自从被他抽了一顿再不敢偷懒耍滑,也算有些样子了。
谢逍说:“他们隔三差五地去不夜坊喝花酒,阿沭去那里听戏撞见过他们好几回,一掷千金的,阔气得很。”
晏惟初闻言皱眉,这群人当真一天不抽便要上房揭瓦。
谢逍问他:“你打算告诉陛下?”
“不,”晏惟初咬牙道,“我要亲自去教训人。”
谢逍扬了扬眉,自己这小夫君好像越来越不得了了,或许他本性如此,之前担心他会被那些宗室子欺负,果真是自己杞人忧天。
他给晏惟初盛汤:“吃饱了我陪你去。”
明日麒麟卫休沐,那些人今夜想必不会老实。
他二人用过晚膳便去了不夜坊,华灯初上,这边正热闹。
引路的堂倌问他们是喝酒听曲还是去听戏,晏惟初凉声问:“你们东家呢?带我去见他。”
那堂倌认出他是每回来这里郑世泽都会亲自接待的贵客,不敢怠慢,领着他们径直往花楼去了。
花楼是这不夜坊里脂粉气最重的地方,处处莺声燕语,衣着清凉的花魁小倌儿不时往他们身前凑,摇着手帕扇子向他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