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倔呢?”晏惟初失笑,“她是你祖母,你顺着她的意阳奉阴违不就得了。”
谢逍看着他,刚家宴上晏惟初喝了好几杯酒,这会儿脸烧得有些红,笑个不停,像是醉了:“是顺她的意还是顺你的意?”
吃醋的嘴脸真难看,晏惟初心说我收了她们又怎么着?我还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不老实吗?
“顺我什么意啊?表哥你说这话良心不亏吗?”
他也来了气,侧头靠近,在谢逍嘴上用力咬上一口。
谢逍只觉像羽毛轻拂过唇瓣,一触即分,尚未来得及细细感受,晏惟初已推开他,退后一步站起身:“我先回屋去了。”
不等谢逍再说什么,晏惟初转身快步而去。
走远之后他才停下脚步,按捺住胸腔间乱跳的心绪,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可算是亲到了……
第44章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屋中,晏惟初靠坐榻上看书,颇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熟悉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步伐沉稳朝这头走来。
他探头看了眼窗外,视线落回手中书页,胡乱又翻过一页,竖着耳朵捕捉外头的动静。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
谢逍进来,神色与平常毫无二致,也没看晏惟初,自若脱去身上氅衣,随手扔给下人,再又跟人叮嘱了几句什么。
晏惟初攥着书册发呆,书上写了什么他是半个字也没看进去,心里七上八下,翻江倒海。
表哥是什么意思?亲都亲了,他怎这般淡定?
怎没反应的?
白瞎了他的心思。
谢逍走过来,在晏惟初面前停步,盯着他微红的面庞:“酒醒了?”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听不出半分波澜。
晏惟初无语:“我几时喝醉了?”
谢逍伸手,钳住他下颚,拇指腹在他发烫的脸侧擦了擦,目光逡巡在他脸上。
“……”晏惟初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有些醉了,这么半日晌午那酒的后劲才上头,让他脑子迷糊难以思考,他眼睫颤了几颤,呆呆看着面前的谢逍忘了要说什么。
谢逍或许觉得他不清醒,松了手,垂眼低笑出声:“小混蛋。”
晏惟初张了张嘴。
好端端地你又骂我……
“表哥——”
谢逍没理他,在旁边坐下,也拿起一本就搁在榻边先前没看完的书,随手翻开。
这下晏惟初更没了心情做别的,慢吞吞地挪过去,枕着谢逍的大腿躺下。
谢逍只当他是又犯了懒,由着他。
嗅到谢逍衣裳上自己惯常用的熏香,晏惟初不禁心猿意马。
他们是夫妻,日日做那些亲密的事,才会连衣袍也沾上同一个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那事做多了,他现在好像只要贴得离谢逍近一点,嗅到谢逍的气息,就有些口干舌燥、身体发软。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他掀起眼看去。
这个角度很新鲜,晏惟初的视线落向那线条清晰坚毅的下颌,缓缓上移。
谢逍的唇线抿成熟悉的弧度,不笑时带了几分冷峻,鼻梁挺直若悬胆。
再往上,他撞进忽然垂下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愣了愣。
长睫遮去了谢逍眼中些许锋芒,那双黑瞳里清晰映出自己的影子。
目光交汇,晏惟初被他这般盯着,面颊又开始发烫,轻眨了眨眼。
“看什么?”谢逍问。
晏惟初怔怔看他片刻,低了眼转身贴过去,埋首在谢逍衣袍间,没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神情,摇了摇头。
谢逍的手指插进他发间,总觉得晏惟初今日有些怪异。
先前的事他只当是晏惟初发脾气咬自己,也没往心里去。
若是晏惟初知晓他是这般想的,只怕又要气得大骂他不解风情。
“阿狸。”
谢逍带了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晏惟初没动,闷道:“嗯?”
谢逍揶揄他:“这般爱撒娇可做不成大将军。”
晏惟初不忿:“我就要。”
朕跟你撒娇那也是隆恩浩荡,别的人还没这福分呢……
*
江沭上门时,晏惟初一个人在侯府中正无所事事。
节假期间,谢逍也要每两日回一趟京营,他不在,晏惟初独自一人也无甚可做的。
忠义侯府这小少爷不请自来,邀晏惟初一块去外头转转,晏惟初反正无事,便答应下来。
车上江沭与晏惟初打听起谢逍每日在京营做些什么,晏惟初好笑道:“他办他的差,我办我的差,我怎会知道他每日做了什么。”
江沭闻言挠了挠头:“我听父亲说,淳哥你是陛下新设的麒麟卫指挥使,那你也一样很有本事吧?”
晏惟初看他一眼,意识到这小子似乎话里有话,倒不似自己以为的那般心思单纯,只说:“本事没多少,陛下看得起我罢了。”
江沭还想说什么,车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马车停下,外头人跟他们禀报前头西大街上东厂办差,出了些乱子,问他们要不要绕路。
晏惟初掀开帘子看了眼,他们已经到这西大街的街头了,他问:“出什么事了?”
车旁的锦衣卫答:“今日初八,西大街上的铺子开张,东厂过来张贴告示,言明新税征收法,要拿他们的账本,这些铺子掌柜合起伙来抵抗,两边起了冲突。”
晏惟初闻言有些意外:“这些人长本事了啊,竟敢跟东厂正面对峙?”
锦衣卫道:“应是背后有人撑腰。”
这倒是不奇怪,西大街上这些商铺背后皆是京中高门,这群人之前被他血洗摄政王一系势力的动作吓唬住了,不敢像那些文官一样上疏进言劝谏,但不代表他们就会老实认命。
今日这西大街上若真生出什么大的乱子,东厂兜不住,他这个皇帝也不好跟群臣交代,不定加征商税的的诏令就得作罢。
算盘打得挺响,可惜对他没用。
晏惟初问:“知道什么人在背后给他们撑腰吗?”
锦衣卫低下声音:“为首闹事的几个,嘴上囔囔着侯爷的名字……”
晏惟初一声嗤笑。
车上还有一个江沭,他不好多说什么,只递了个眼神出去。
那锦衣卫心领神会,在晏惟初放下帘子后不动声色地离开。
江沭紧张问:“这事怎还和逍哥有牵扯?”
“有人打着他的名义生事而已,”晏惟初道,“无妨的,陛下不会那般是非不分。”
江沭知晓他与皇帝的关系,他这么说便也放下心,感叹:“这些人好大的胆子,敢跟陛下对着干。”
晏惟初笑道:“跟陛下对着干的人多了,这有何稀奇的。”
江沭道:“陛下初亲政,不安分的人太多,也确实不容易。”
晏惟初笑笑没再接腔。
车转往旁边街巷绕行,两刻钟后停在了城北昆水畔的聚霞楼前。
下车时江沭解释说:“下个月春试,各地举子齐聚京中,这几日他们在这聚霞楼内办文会,我有位友人也参与其中,邀我前来一看,反正没事,就拉上淳哥你一块来了。”
晏惟初只觉好笑:“你一世袭功勋之后,来参加这些书生举子的文会?”
江沭得意道:“我交友广阔,不拘那些,在旁看看也挺有意思的。”
很快来了人迎他们进去。
这聚霞楼名为楼,后头还有一处江南式的园林,他们一路往里走,跨过几道拱门,喧哗人声与酒香墨香一同而至。
眼前是一处极为轩敞的庭园,昆水在侧,春芃初绿。
园中人声鼎沸,书生举子三五成群,执笔挥毫,弈棋论道,于琴音淙淙间把酒言欢。
好一个意气风发、附庸风雅。
前方不远处的轩亭内也正热闹,十余人围坐,执卷辩经、高谈阔论。
晏惟初和江沭停步廊下听了片刻,这些人胆子颇大,竟是在借古讽今议论朝堂事,暗讽当今天子残暴不仁、苛政猛于虎,恐非社稷之福。
晏惟初听得发笑,面上老神在在,仿佛事不关己。
江沭状似不经意地说:“这里的文会开了已有三日,这些人这般妖言惑众,怕也要惹出乱子来。”
晏惟初讽笑。
三年一次的聚霞楼文会,是每科春闱前最受众瞩目的一场盛会,持续半个月,几乎所有赴京考试的举子都会参与其中。
这些人大多冲动气盛,易被煽惑,因而被有心人利用实在不稀奇。
江沭摇头道:“这般口无遮拦,也不怕说的大逆不道之言传出去,传进陛下耳朵里怎办。”
晏惟初问他:“你觉得这聚霞楼文会名气这样大,这里这些又都是将要入仕的栋梁,陛下会不派人盯着这边?你猜这里头混了多少锦衣卫又或东厂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