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贸然闯入休息室后,所有情况都偏离了掌控范围,贺莲寒的信息素等级要比她高,一位处于易感期的顶级女Alpha,侵略性和平常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后颈被狠狠咬了一口,蓝仪云至今觉得窝囊。
她熄灭了手里的打火机,冲沈娉婷使眼色,沈娉婷会意,将地上沾了血的烟灰缸捡起,恭恭敬敬放回她手边。
一口浓烟过肺,蓝仪云雾向上吐,丝丝缕缕的白烟逸散开来,飘过彭庭献鼻尖。
这味道,熟悉得很。
是他手下一家分公司制造的香烟,专供富商千金。
他们果然是一路人。
彭庭献神色如常地站在原地,等候下文,果然,蓝仪云注视着打量了他一会儿,最后定格在他还未止血的额角。
“带医务室去。”
她口气平淡地下令,冲沈娉婷一歪头。
沈娉婷默然照做。
她比方头聪明得多,从不对上司的决定多嘴一句,上前给彭庭献扣上一副手铐,指引他离开这里。
彭庭献在转身前向蓝仪云微微点头,似笑非笑,临走前本要鞠躬致谢,却被沈娉婷打断了动作,带至门口。
门在身后一点点关上,即将抬脚离开时,他捕捉到屋内一声哼笑。
那声音传达的感觉似曾相识,据他上一次被蓝仪云盘问的经验,他知道,这是蓝仪云心情好转的信号。
彭庭献唇角无声一勾,抬脚,跟上了沈娉婷的脚步。
二人离开不久,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这是今天早晨的第二次。
第一次发生在彭庭献被带来之前,同样,来自蓝仪云的父亲。
“喂。”
按下接听,蓝仪云并不十分恭敬地回应了声,电话那头的人没有急于开口,沉默了一会儿,才叫她:“仪云。”
“在,父亲。”
“你昨天,是想开枪射杀你的堂哥吗?”
十分尖锐的一个问题,蓝仪云听进耳里,面无表情:“我可以吗?”
“……”
蓝戎罕见地无言下来,过了片刻,才幽幽吐出一句:“你能耐不小。”
“嗯。”
蓝仪云无聊地朝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她气定神闲,对于昨天礼堂那件事,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父亲会迁怒于贺莲寒。
贺莲寒虽然无父无母,却有幸被农河最知名的医生捡回抚养,而这位医生,也是陪伴蓝戎度过六十载岁月的一位挚友。
他很可能不心疼她这个女儿,但一定会照顾自己好友的遗孤。
蓝戎在这之后果然缄默不语,从头至尾没有提起贺莲寒,但当他再次开口时,事件的结果却悄然变了味儿。
他念出了一个对蓝仪云来说稍显刺耳的名字,然后重复了那句:“你很有能耐。”
“你的堂哥,蓝擎,把礼堂的事告诉了家族,说要跟你计较计较。”
蓝仪云单眉一挑:“那来呗。”
“我相信你有解决这件事的能力,仪云,”蓝戎冰冷得像个机械:“毕竟谁作出什么决定,谁就要为决定买单。”
“你的堂哥手下业务涉及军事,他不是商人,不会和你面对面坐在一张桌上谈判,你有能耐,自己做好准备。”
“用什么方式保住你的监狱长职位,仪云,你自己说了算。”
第36章
跟在沈娉婷身后,彭庭献悠哉哼起了歌。
两人的心理状态和早晨相比发生了戏剧性调换,沈娉婷心思凝重,彭庭献却信步优雅,走走停停,时不时地还要摸一下走廊上路过的盆栽。
帕森监狱从修建以来便常年绿植环绕,蓝戎喜欢新鲜的空气,恨不得把监狱每个角落都种上一株盆栽。
他哼着R星民间耳熟能详的小曲儿,将绿植的叶子拨弄得簌簌作响,沈娉婷在他身前,一声不落地将动静捕入耳底。
抬眸侧睨了眼盆栽,沈娉婷不自觉回想起监控里的画面。
那么绿意盎然的一株植物,却仿佛长满了血。
她悄无声息地收回目光,没走两步,又听见彭庭献叫她:“沈警官。”
“讲。”
“你长得真好看。”
“……”
沈娉婷波澜不惊地嗯了声,礼貌回:“谢谢。”
“你手上戴的这个镯子,是玻璃种翡翠吧。”
稍显笃定的一种语气,沈娉婷驻足,回过头来盯着他:“你很懂珠宝?”
“一点点。”
彭庭献对视她,笑意渐深:“我的母亲是经营珠宝起家的,如果没判断错的话,这应该是H星球已经绝版的原料吧?”
沈娉婷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放在自己刚戴不久的手镯上,不甚在意道:“哦,是吗。”
彭庭献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置可否,从她身边越过,哼着歌继续踱步而去。
沈娉婷抬脚跟上。
两人来到第一监区医务室时,贺莲寒正给医护人员们开会,他们无一例外地被蓝仪云批了顿,以贺莲寒和司林为首,贸然出急诊的手下们,均受到了处罚。
贺莲寒身处会议桌最前方,她站了起来,对着在场所有人深深鞠躬,一字一顿道:“对不起,大家。”
“没事的贺医生,没事。”
“对呀对呀,我们当时只是太急了没顾得上那么多,而且方头生命垂危,我们见死不救说不定也会被惩罚。”
“就是,蓝姐说不定就是还生方头的气呢,我听人说她在办公室被家里人训了几句,正好方头多问一句,她就……”
“咳。”
一声清亮的咳嗽打断最后这个人,被呵斥的小护士缩了下脖子,左看右瞟,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贺莲寒掠过这个新来不久的年轻实习生,细眉浅浅拧起,没有多说什么,正要继续开口复盘,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她说得没错啊。”
这语气轻佻,屋里众人皆被吸引看去,彭庭献身体半倚靠在门框上,身后站着一个陌生女人。
他笑盈盈地盯着贺莲寒,一挑眉:“抱歉打断你工作,贺医生,可以先为我包扎一下伤口吗?”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惨不忍睹的额角。
贺莲寒果然如意料般脸色一凝,从会议桌上起身,大步向他走来。
医务组的会议被暂时中断,贺莲寒将彭庭献安排到了私人诊室,沈娉婷随后进来,将门轻轻关闭。
贺莲寒彼时正坐在诊桌旁,用棉签为彭庭献消毒清创,她被关门的细微动静吸引注意力,用余光瞥过去一眼。
穿着狱警制服,是个陌生面孔的新人。
沈娉婷察觉到她向自己看过来,立刻挺直身子,展露微笑:“你好贺医生,我是新上任的监狱长秘书,沈娉婷。”
贺莲寒在听到“秘书”两个字时,指尖微微一顿,彭庭献发现她这一刹那间的走神,笑着微微歪头:“贺医生?”
贺莲寒仿佛慢半拍:“嗯。”
她收回了放在沈娉婷身上的目光,神色如常地说:“你好。”
沈娉婷又表现积极地客套了几句,作为近期新上岗的实习生中表现最优异的一位,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受益于优良的家教,无论在何时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贺莲寒在她身上看到了刚毕业时的自己,轻轻摇了摇头,继续给彭庭献上药。
伤口包扎好后,贺莲寒又用听诊器为他监测了身体,思考一会儿,建议道:“你可以申请再打一针抑制剂。”
彭庭献笑着摇头:“不。”
“没有副作用,”贺莲寒以为他担心这个:“也不会留下后遗症,这是内部刚刚研发的加强抑制剂,可以减轻你很多感受,也可以隔绝别人对你起反应。”
彭庭献这次咬字更重:“不。”
“好吧。”
贺莲寒出于尊重点点头,起身便走向药柜为他配药,经过门口时,她第二次与沈娉婷对上视线。
这次距离更近,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沈娉婷一直在观察自己,那眼神并不包含敌意,更多的是一种来自年轻女孩的好奇。
贺莲寒现已三十五岁了,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无异,但整个人的气质、说话语速、行事果断和冷静力都非常容易区分,像沈娉婷这样的眼神,她在最近一些新来的实习护士眼中看到过类似,且不少。
面色如常地从她身旁经过,贺莲寒低头开始配药。
沈娉婷将伸未伸的手被悄然缩回,她以为刚才贺莲寒会和自己握手,看来是想多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一道男声却打断她:“沈警官。”
“怎么。”
“你觉得贺医生好看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故意尾音上挑,透露出一股不嫌事大的拱火意味,沈娉婷下意识微微蹙起了眉,反问:“你想表达什么。”
“你好像对贺医生很感兴趣。”
彭庭献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揭穿了她刚才的行为:“你觉得,贺医生和蓝小姐,哪个更好看?”
沈娉婷脸上浮现出狐疑神色,目光在他和贺莲寒身上来回打转,她刚来到帕森不久,并不懂得监狱长和这位狱医之间的陈年纠葛。
但她直觉认为,彭庭献话里有话,在给自己下套。
聪明如她,选择了不作声。
彭庭献没得到反馈,于是又把问题抛给了药柜前的另一个女人:“贺医生,你觉得呢?”
贺莲寒头也不抬:“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