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礼物。”
贺秋停愣了一下,将那木质的盒子打开。
一条暗红色的条纹领带躺在里面,条纹是用细碎宝石点缀的星轨,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很漂亮。
贺秋停的眼底倏然亮起的光,没能逃过陆瞬的眼睛。明明喜欢得很明显,可夸起人却还是很含蓄,只带着笑轻描淡写一句,“审美有进步。”
陆瞬取出领带,轻轻扳正贺秋停的身体,“来吧,贺总,我来帮你系上~”
他的动作温柔缓慢,极具仪式感地绕结,摆正,然后调节松紧。
贺秋停微微仰着头,顺从地露出那段白皙的脖颈,性感的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极其轻微地滚了滚。
陆瞬低笑了一声,那点儿恶趣味还是冒出了头,他手下故意稍稍一紧,用领结不轻不重地卡了一下贺秋停的喉结。
“嗯…”
贺秋停正出神,被这忽如其来的束缚感惹得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很轻的闷哼。
陆瞬立刻松开手,以为自己手下重了,连忙查看,“弄疼了?”
贺秋停抬手,自己正了正领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你啊,一天天的,都是这些歪心思。”
“怎么能叫歪心思呢?”
陆瞬贴上去,光明正大地吻他的嘴唇,“明明是贺总时时刻刻都在我面前散发魅力,我还年轻,不经撩拨。”
贺秋停一笑,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然后擦了擦嘴上的水渍,“有这贫嘴的功夫,去把月牙装笼子里,猫砂盆搬车上去。”
“猫砂盆也要带吗,我妈说给它弄了个猫房,应该什么都准备了。”
“带着吧。”贺秋停想了想,说道,“小猫去新的环境容易害怕,需要带着一件能让它安心的东西。”
陆瞬听着这话,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像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忽然开口问贺秋停,“我呢?我是你的猫砂盆吗?”
贺秋停愣住,“啊?”
陆瞬这才反应过来,这比喻实在不太恰当,干笑两声,“啊,没事,我这就去搬猫砂盆!”
走到门口,贺秋停叫住他,“陆瞬。”
陆瞬回过头,“嗯?”
贺秋停望着他,“我也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是什么?”
贺秋停弯了弯唇角,“明天,明天你就知道了。”
陆瞬:“巧了。”
“我明天,也有一份惊喜给你。”
第88章 春节(上)
时隔多年,贺秋停再次来到陆家庄园。
车轮碾过熟悉的路面,飞速倒退的树影,在车窗外连成一片模糊的灰白。
贺秋停静静地望着那熟悉的景致,内心是未曾预料的平静。
陆瞬单手扶着方向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腾出右手来牵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和指节间划拉着,乐滋滋的,格外有兴致。
“秋停,你还记不记得得上一次来我家,是什么时候?”
车子正好行驶到庄园入口,高大的铁门识别车牌后缓缓向两侧滑开。
贺秋停望着那道门,那条路,在模糊的记忆里往前追溯。
“好像,有二十年了…”
那时候,好像也是春节前后,他跟随着父亲来陆家做客,只觉得从大门到主宅的路长得望不到头。
年幼的他窝在后座里,透过车窗望着车窗外空旷辽阔的草坪,望着冰冻的湖泊,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松树,只觉得这地方大得过分,即便是挂满了灯笼,依旧冷清肃穆得让人不安。
十分钟的车程里,只能看见零星的几栋房子。
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父亲,为什么陆叔叔家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贺继云听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和神色都带着他读不懂的复杂,“傻停停,这整片地,从那个大铁门开始,就都是陆家的。”
见他愣住,贺继云又补充一句,“这是天穹港临海最好的一块地,寸土寸金。”
小时候的贺秋停震惊得说不出话,却在心里偷偷想,住在这里的人连邻居都没有,会不会觉得寂寞?会不会因为家里太大迷了路?每天出门都要开这么久的车,会不会很不方便?
天真的脑子里,总是装着很多大人无法理解的担忧。
而时至今日,二十多年的光阴无声流过。
当车子再次行驶在庄园宽敞的的柏油路上,贺秋停偏过头望向外面的景观,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那些曾让他觉得空旷寂寞的土地,如今在他眼里清晰地勾勒出了阶级的轮廓,只是这种轮廓不再锋利和遥远,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也褪去了天真,从当年的那个孩子,长成了大人。
车子平稳地停在主宅门前。
门口已经有几道身影,管家老张带着两个佣人候在那儿,陆瞬降下车窗,微微点一下头,“张叔,过年好啊。”
“好,好。”老张连连点头,笑意漫进皱纹里,目光越过陆瞬看向副驾,一脸慈祥地朝贺秋停招了招手,“是小贺先生吧?”
这称呼有些怪,贺秋停微笑着点点头,随后拉开车门下了车,走到后排,抱起月牙的笼子。
陆瞬按住他肩膀,很自然地把笼子接过去,“我来,你别动。”
只这一会儿功夫,几名佣人就已经将后备箱的礼物全都取了出来,安静地站在车边,等着主人先行。
贺秋停空着手,样子有些拘谨,不太习惯这样周到的服侍,对着几个帮忙的人道了声谢谢,然后才随着陆瞬往里走。
主宅的格局和装潢已经完全变了样,贺秋停匆匆地扫过几眼,发现了许多精巧的设计,还未来得及细品,陈伶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
她穿着雍容的紫色旗袍,搭了条披肩,风韵犹存,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上了五十的年纪。
“你们两个人啊,可算是来了。”
陈伶走过来,抬手摸了摸陆瞬的后脑勺,随后便径直走向贺秋停,很是温柔地拉住了他的手,和他并排往里走,“小停,快进来。”
这一声长辈特有的亲昵称呼,让贺秋停的心轻轻一颤。
“阿姨,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在…”贺秋停回头寻找,却一时间不知道那个盒子被安置在何处。
“哦对。”陆瞬适时地接过话,“秋停知道你喜欢勃艮第,挑了不错的罗曼尼康帝,年份很好,正好晚上开了尝尝。”
“你这孩子,现在地产行业不好做,你不容易,别给阿姨乱花钱,家里什么都不缺。”
陈伶把贺秋停往门里带,一边端详着他的脸色,一边关切地问道: “身体怎么样,天凉了,手术的刀口会不会疼啊?阿姨之前也手术开过刀,都过了两年,冬天凉了还会痛呢。”
贺秋停任由她牵着,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跟着她进门,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阿姨。”
“他撒谎,妈。”陆瞬在他身后揭短。
贺秋停回头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却见陆瞬笑得愈加张扬,“妈,你得好好说说他,胃不好,还有旧伤,这么冷的天还成天往西郊工地跑,说不得一点儿,一说就不乐意。”
“这可不行,小停。”陈伶严肃起语气,拍了拍他手背,“这天寒地冻的,正常人都受不了,你大病初愈的,更得好好修养,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等老了全都找上你了。”
贺秋停点着头,心里漾起一丝暖意,“知道了,阿姨。”
他被陈伶带着走进大门,在客厅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陆昭和程艺。
陆昭的气色恢复得不错,只是比半年前瘦了一些,但身姿依然笔挺,眼神也是雪亮。
他穿了件深棕格纹的羊绒马甲,里面的衬衫领口松开一颗扣子,没系领带,即便是大病了一场,举手投足间仍带着上位者从容不迫的气场。
程艺站在他身旁,微笑着冲着贺秋停他们点点头,一只手却始终搭在陆昭后腰,有意无意地搀扶着。
陆昭的目光在贺秋停身上停留片刻,沉静而复杂,半晌后微微颔首,然后才把目光转向陆瞬,唇角扬了扬,“回来了。”
“嗯。”陆瞬应了声,从上到下打量一番陆昭,“恢复得怎么样?”
“全好了,跟以前没两样。”
“真的假的?”陆瞬扭头去问程艺。
“别听他吹牛,康复师上周还说他核心肌群的力量差,现在有时候坐久了或者遇到气压低的天气,还是会头晕。”
陆昭无奈地笑了笑,却没有反驳,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氛围还算和气。
“秋停呢?”陆昭抬起头,一眼望过来,“身体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现在恢复得挺好的。”
“云端地标大厦的项目进展得如何?还顺利吗?”陆昭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向工作。
“很顺利。”
贺秋停回答时,眸光亮了亮,谈及工作似乎是来了几分兴致,“这个月核心筒已经全面封顶,很快开始幕墙安装了,进度比预期快了不少。”
“快了多少?”
“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陆昭挑了挑眉,眼里流露出讶异和赞赏,“现在的这个市场环境,真是不容易。”
陆昭对市场的格局了解更宽,对某些产业领域的见解比贺秋停更显内行。
两个人都是工作狂,借着个话引子就此聊开,从技术细节聊到材料供应,陆瞬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可看着从前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如今能为了他各自放下心底的芥蒂,坐在一起融洽交谈,心里又止不住地动容。
耳边传来月牙甜腻的叫声,陆瞬回过头,看见程艺把小猫抱起来,轻轻挠着它的下巴。
月牙这小家伙也是个不矜持的猫,见到美女一点也不怕生,一个劲儿地用头蹭着人家的手掌心。
陆瞬低哼了一声,这小破猫,好像跟他都没这么亲近。
不远处,陈伶和几个佣人围在岛台边,准备着包饺子的食材。
陆瞬靠在沙发里,静静地注视这一切,觉得这画面太过于和谐和美好,心里软软的。
贺秋停真的成为了他的家人。
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