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数据文件后,林意乔立刻开始进行对比,过了十几分钟他停下来,对旁边的蔡东说:“断开驱动轴的物理连接,保持传感器通电,我要单独给力反馈控制器发一个脉冲信号。”
蔡东没有说什么,立刻拿起工具走向了原型机。
严律一直站在后面,目光沉静地落在林意乔专注的背影上。
信号发送的瞬间,屏幕上的数据曲线立刻出现了一个低于万分之一秒的非标准抖动。
在场的其他人都还没有察觉,林意乔的手指就已经敲下了暂停键。
他用鼠标框选出那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常点,将它放大了数百倍。
王浩抱着膀子,用肩膀碰了碰严律,压低声音说:“这种信噪比……只有他的大脑处理得了。”
严律“嗯”了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意乔,低声回应王浩一句:“他一直都是这样。”
三十分钟之后,林意乔停下所有动作,指着屏幕说:“控制器对脉冲信号的响应正常,硬件没有问题。但是,控制器返回的数据包,存在一个固定的4微秒时序延迟。问题在固件层的接口协议上。”
林意乔话音落下,整个实验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蔡东皱起眉,“4微秒?这么小的延迟,怎么会造成物理锁死?”
“不是一次延迟,”何锐宁盯着屏幕,瞬间理解了林意乔的意思,“我靠!是累积!如果这个延迟在每次数据交换时都固定存在,高频调用下,每秒钟就会累积出数毫秒的误差!真是个刁钻的bug!”
王浩从后面走上前来,拍了拍手开始下达指令:“何组长,马上设计压力测试用例,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复现这个累积溢出。李教授,麻烦你确认脑电信号未受污染。”然后他看了一眼林意乔,“林意乔,你负责验证,全程配合他们。其他人随时待命,记住,保密。”
人群立刻散开,实验室里那种“大难临头”的凝重气氛消失了,只留下高效运转的紧张感。
林意乔依然坐在主控台前,大脑已经开始模拟问题确认后的解决方案。
忽然,一瓶挂着细密水珠的矿泉水,被轻轻地放在了他手边的桌面上。冰凉的瓶身带着湿气,贴着他因为高度紧张而有些发热的手背,让他激灵一下回过神。
林意乔转头,看到严律就站在他身边。
实验室里背景音嘈杂,但严律周身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林意乔感觉这个混乱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要通宵了,”严律说,“先补充水分。”
他的声音很低,褪去了命令的硬度,是林意乔在私下里熟悉的温和质感。
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了,林意乔慢慢拿起来,喝了一大口。
他放下水瓶想跟严律说话,何锐宁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快步走过来,“林工,你来看一下这个……”
林意乔的注意力被拉回工作,跟何锐宁专心讨论起来。
从下午到傍晚,从傍晚到深夜,一群人齐心协力地攻坚。
实验室的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空咖啡杯和功能饮料的瓶子在角落里越堆越多,落地窗外的天色也悄然泛白。
所有新代码的片段、新算法的尝试,最终都会汇集到林意乔这里,由他进行最终验证。整个晚上,他都在一次又一次地测试。
严律也一整夜陪在他身边没有离开。
早上六点,何锐宁带着一脸的沧桑,将最终版本的U盘,递到了林意乔面前。
“这是最后一版了,”他说,“如果再不行,时间就真的来不及了。”
林意乔接过U盘,面无表情地插入主控台。
整个实验室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将目光投向了主控台的屏幕。
这一次,进度条好像走得异常缓慢。
林意乔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那条不断延伸的数据曲线。
当进度条终于走到100%时,那条曲线平滑如镜,没有任何异常抖动。
实验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成功了!
林意乔看着屏幕,脑中紧绷了十几个小时的弦,骤然松开。他身体里所有能量都像退潮一样,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
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重影,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双腿却发软地要跌回去。
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很稳很有力量。是严律。
严律贴在他耳边说:“我送你回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在林意乔的眼睑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他靠着椅背,意识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缘浮沉,渐渐地睡了过去。
严律将车开得很稳,偶尔会用余光瞥一眼身边的人。
睡着了的林意乔特别乖,细密的睫毛垂着,平日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逻辑壁垒不见了,只剩下一点孩子气的脆弱。
严律喜欢他这么乖,也喜欢他昨晚在实验室里那种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专注和才华,更喜欢他对自己露出脆弱的依赖。
一个红灯路口,严律停下车,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脸上停留更久。伸出手理了理他微乱的额发,又碰了他的脸和嘴巴,林意乔都没有任何反应,睡得很沉,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严律想开车带他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把他关起来。
被人抱着放到床上的时候,林意乔突然惊醒。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继续睡吧,”严律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在哄孩子,“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了。”
林意乔躺在舒服的床上,意识模糊,几乎是靠着本能在跟严律说话。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那你呢?”
“我得回去,”严律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刘海,眼神和他的动作一样温柔,“投资人的技术顾问要来,我必须在场。”
林意乔“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呼吸清浅。
就在严律以为他已经睡着,准备起身离开时,那双眼睛又费力地掀开一条缝,目光不太聚焦地落在严律脸上,嘴巴动了动,好像在梦呓一样:“昨天的拥抱……你没有给我打满分。”
严律起身的动作停住,双手撑在床上,就这样看着林意乔。
林意乔虽然疲惫到意识模糊,但逻辑却依然固执地运行着,他说:“姿势不对……我想重新抱一次。”
说完,他闭着眼睛朝严律抬起双臂。
严律撑着床慢慢俯下身,身体的重量没有压在林意乔身上,只是非常轻柔地将人笼在自己怀中。
林意乔有些笨拙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脸颊贴上对方的肩窝,鼻息间全是熟悉的好闻味道。
这个拥抱很温暖,也很安全。
林意乔彻底坠入黑暗时想,这次应该是满分了。
第39章 祝驰舟的特殊任务
要不是林纨去出差了,严律也不会把这么精细的任务交给祝驰舟。
严律:[玩手机必须戴耳机,不要弄出高于20分贝的动静,不要进他房间,不要去敲门,有任何突发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严律:[我给他做了鸡蛋羹,他醒了你给他热一下。]
严律:[不要试图和他聊天,把自己当一件家具就行了。]
祝驰舟:[放心吧交给我一定会搞砸的.jpg]
严律:[我会杀了你。微笑.jpg]
早上九点,祝驰舟没去上班,戴着耳机躺严律家客厅沙发上打游戏。
林纨的电话突然进来,祝驰舟立刻接起来,像平时一样大声叫:“老……!”
喊到一半闭嘴,把剩下的那个字硬生生吞回去,看了一眼次卧的门,捧着手机蹑手蹑脚地往阳台走。
林纨在那边问:“小水母还在睡么?你别给人家吵醒了。”
“我知道我知道。”祝驰舟压着声音说。
他以一个做贼的姿势挪到阳台,小心翼翼把玻璃门拉开一条缝,闪身出去又小心翼翼把门拉上,这才稍稍提高音量对着电话说:“老婆,想你。”
“我也是,”林纨笑意很浓,“我去见创始人了,你好好完成任务。”
祝驰舟很不舍得挂电话,“你亲我一下。”
林纨用气声说:“我在外面。”
“亲!”祝驰舟不依不饶,“亲亲亲!”
林纨很小声地“啵”了下,祝驰舟才放过他。
挂掉电话,祝驰舟又给秘书打了一通,说他今天上午不去公司,把十点的会议改到下午。
在阳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屋。
他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次卧的门开了,林意乔从里面走出来。
祝驰舟迅速躲到水母缸后面,屏住呼吸,把自己高大的身躯当成水母缸的一部分。
林意乔身形单薄,穿着一套米白色棉质睡衣,睡衣上印着卡通水母印花。
他的动作是漂浮的,眼神没有焦点,梦游一样径直走向卫生间。
两分钟后,冲水声响起,林意乔又从里面飘出来,原路返回卧室,关上了门。
祝驰舟这才回复正常呼吸,拿出手机给严律汇报:[他刚出来上了一次厕所,看着没醒透,又回去睡了。]
手机很快振动一下。
严律:[很好,继续放哨。]
祝驰舟把手机揣回兜里,看了一会儿水母,又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林纨:[这玩意儿还怪好看的,咱们也养几只。]
林纨在跟创始人聊项目,过了好久才回:[这个很不好养,特别娇气,容易死。]
祝驰舟回到沙发里,继续戴上耳机玩游戏。
这一局他玩儿得特别投入,直到结束游戏抬起头,他才看到,林意乔正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意乔一动不动,眼神非常专注,像一只警惕性很高的小动物。
祝驰舟本能地想开口说话,又想起严律叫他不要试图和林意乔聊天,于是祝驰舟又把嘴巴闭上了,就这么跟林意乔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僵持了十分钟,祝驰舟受不了了,试探着问:“那个……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严律给你做了鸡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