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竞:“以后好好锻炼身体。”
叶满乖乖说:“好。”
他身体很沉,发烧反复让他身体有点虚脱。
告诉韩竞地址,叶满就开始犯困。
韩奇奇趴在叶满怀里,仔细看他,那张可爱的小脸上竟然能看清楚担忧。
“我没事……”叶满轻轻说。
十几分钟后,韩竞的车停在了姥姥家门口,除了那辆牧马人之外,竟然还有两辆车。
叶满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带着韩竞进院子,走到窗前往里面看了看,里面挤满了人。
虽然叶满大部分不认识,可他就是能猜出来他们的身份。从他们说话的口型、带着的行李、身材的高度……叶满判断,他们是从关内来的。
关内的,那就是姥姥的娘家人,姥姥的娘家人活着的只剩下舅姥爷和舅姥姥,男人看上去年纪六十来岁,肯定就是姥姥的亲弟弟。
上次他们来还是十几年前,这么远来肯定是要留宿的。
这等于……叶满没地方住了。
可他现在浑身疼,骨头都要散架子了。
屋子里说话热热闹闹,姥爷笑得很开怀,他好久没这样开心过了,他从来不会对叶满这样开心,只有对大哥他们这样。
姥姥最先发现他,隔着窗叫他,叶满抿抿唇,拖着沉重的步子进屋。
韩竞跟在他身后面,虽然他们不会知道韩竞是自己男朋友,他还是感觉到紧张。
这样的紧张持续到了进里屋,一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和韩竞身上。
关内老一辈讲规矩,进门要小辈先打招呼,于是那两个坐在凳子上的老人就没吭声,只打量他们。
姥爷笑着跟他介绍:“这是你小舅姥爷。”
叶满垂下眸子,木讷地叫道:“舅姥爷、舅姥姥。”
那俩人笑着应声,姥爷又指着叶满,对两个老人身后站着的年轻人说:“这是我大闺女家的孩子叶满,你得叫舅。”
回头又对叶满说:“这是你表舅家的孩子,叫原……原什么来着?”
大哥连忙补上:“原野。”
姥爷一脸欣赏地说:“他是个大学老师呢。”
那年轻人看着和叶满差不多岁数,长得很英俊,穿着时尚,气质有些冷和傲,不过在长辈面前还是礼数周全,叫道:“小舅。”
这又是一个成功人士,每次见到这么成功的亲戚叶满都会不自觉开始和自己比较。那是因为他从小被比到大。
不过现在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路,他修行好自己就行了。
叶满不适应自己的辈分大这件事,有时候他还会遇见在村子里走着路偶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叫他小爷爷的情况,他尴尬地点点头:“你好。”
“这是韩竞。”叶满简单的、郑重的介绍。
但是仍然像小时候一样,没人在意他的郑重,他地位很低,连带着韩竞都被人轻视了。
姥爷只是疏离地问了一句:“你朋友啊?”
韩竞对他点点头,叫了声“姥爷”,姥爷不知道听没听见,没理他。
既然一家之主不理,别人就没有理的必要了。
好在,韩竞并不介意。
叶满打完招呼就走到姥姥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家族聚会里不善言辞,喜欢待在角落。
姥姥拉拉他的手,问:“怎么这么凉啊?”
叶满笑笑,小声说:“有点发烧。”
姥姥连忙说:“快上来躺着。”
叶满身体实在难受,也顾不上礼节,爬上炕,然后拉着韩竞坐下,拿起姥姥的电话自己给大夫拨过去。
姥姥是唯一一个对韩竞感兴趣的人了,她和蔼地问:“你是叶子的同学啊?”
姥姥老是觉得“同学”是朋友的另一个称呼。
韩竞在面对老人时展现了非一般的耐心和温柔,甚至把身体微微蜷缩,做出谦卑姿态。
他温和地说:“不是同学,我比他大几岁。”
这屋子暗,挤满了人就更加暗,窗外的光晒进来,被混浊空气滤过,落到叶满眼里的少得可怜,像一层漆黑模糊的影子。
这世上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就在那里,一左一右,中间透着模糊的天光。
他那一刻感觉到了无比的幸福和安心,这房子那么多人,这一角是叶满的幸福结界,与旁人隔绝了。
他蜷缩起来,感觉自己快被身体的高温蒸熟了。
韩竞和姥姥说着话,手搭在叶满的背上,很熟练地给他按摩。
其实他很难受,但他又极度幸福,他在姥姥的庇佑下,在韩竞的爱里。
姥姥苍老的手握住他的手,给他暖着,她问着两个人话,叶满的耳膜仿佛一道结界,听别人说话很远,自己的声音震得他的世界嗡嗡作响。
“韩竞,我想喝水。”
“水壶在那儿。”
“那个吗?好,我去倒……”
他恍恍惚惚听他们对话,趴在枕头上,看韩竞走向暖水壶,那个高大的影子是他在人群中的依靠。
熟悉的场景,一大家子的人,他一样缩在不起眼角落里一个人难过,没有人理他。
现在,家里多了一个陪他玩的人。
高烧里,他眼中的世界是震荡的,像是一场无声电影。
仿佛他幼时打了个瞌睡,醒来就换了一场光景。
韩竞把水端回来,没给他,而是出门去了。
于是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叶满就那样盯着他离开的门,等待他回来,那期间他从来没怀疑过韩竞会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韩竞和大夫一起进来了。
他爬起来,接过体温计,韩竞把水喂到他唇边,入口的水已经温了。
他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给他晾凉水。
一屋子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这边,关心起了叶满。
叶满并没有抬头说话,他在家里一向是不礼貌那个,而且不懂人情世故。
喝完水,他又盯着韩竞,他觉得韩竞可以止痛,盯着他就会让自己心安。
韩竞也看着他,在叶满的家里,两个人的感情是禁忌,他们靠这样给着彼此安全感。
挂上水后,大夫就走了。
叶满昏昏沉沉的,他已经看过姥姥了,想明天就走。他很想迁出自己的户口,可他没有自己的房子或者一份可以迁户口的工作。
他躺在枕头上,脸靠近韩竞胸口,昏沉地听着他们聊天,姥爷说明天舅舅一家也要从珠海回来了,家里难得这样团圆,要好好庆祝。
全家聚在一起的记忆很恐怖,小时候他是所有人眼里的笑话,被爸爸打得嗷嗷叫,像一只狼狈小狗。
两个人就挤在姥姥家的炕头,靠近墙根儿的位置,韩竞侧躺着,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叶满的手机,随意刷着。看起来姥姥家陈旧的、脏兮兮的、落满灰尘的环境没有让他有任何嫌弃和不自在。
叶满像一只虾一样蜷缩着,挂着点滴的手搭在枕头上,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小角落,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那条视频之后发来的私信没有有用的信息,”韩竞检查叶满的手机消息,总结重点,低低跟他说悄悄话:“李东雨这件事过去二十八年了,找起来肯定有困难的。”
叶满抿唇:“嗯。”
他闭上眼睛,轻声说:“吕达跟我说,四五月份我可以跟着他一起去一档综艺学习,在湘西。”
韩竞:“基金会筹备得差不多了,咱们线上见见理事会,确定完章程,回贵州提交注册后就去。”
他们还是决定在贵州注册。
叶满:“这么快吗?”
韩竞垂眸看他:“你给我钱的时候我就开始弄了,不算快。”
叶满:“办公地点呢?”
韩竞:“咱俩选的那个地址我让朋友定下来了,正准备跟你报告。”
叶满大脑高速运转正事,然后又不出所料“biu”地脱轨了,他开始关注起韩竞的脸,真是帅,像电影明星似的。
他赞叹一会儿,沮丧地说:“唉……我脑子转不动,等我病好再和我说一遍好吗?”
韩竞留意到他的目光变化了,实在可爱得让人心软,他忍住笑,说:“行。”
叶满:“我的手机有新消息吗?”
韩竞点进他的微信,低头看了看,叶满已经很久没有查看消息了,里面一堆未读。
他耐心地一个一个读给他听,在两个人的小小世界里。
“吕达说,去湘西带上马头琴,他面对面辅导。”
“小侯说,他先回拉萨了,让你忙完去找他玩。”
“李东雨说他开了个账号,把账号发给你了,让你关注他。”
“王青山说,基地账号运营得很好……他每六小时都会给你发一次账号数据,他也开始直播了,让你去看。”
“吴璇璇说她在对接赞助和广告,希望你能帮忙筛选。”
“……”
“还有,周秋阳跟你说,下周他会在额尔敦浩特请朋友一起吃饭,邀请你过去。”
叶满沉默一会儿,说:“我没想到他会邀请我,我不想去。”
韩竞:“前两天见他聊得不好吗?”
叶满:“有一点不愉快,但不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