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就没动,他任小侯抱了会儿,心一点点软下去。
叶满发现,韩竞看起来对这个弟弟养得很粗,但其实很疼小侯。小侯看上去每天开开心心,可他心思很重。
好在,他是个孩子。
孩子有吃的就可以让心情变好。
窗外的雨哗啦啦下着,温度一降再降,这个房子里始终温暖。
小侯转头看,厨房里两个人一起忙碌着,小白狗在沙发上跑酷,客厅里装扮着新年的氛围,这里很安全,很温馨。
他从小一个人在家里生活,哥哥离开去赚钱养他,一年才回来一次,后来韩竞来接他,但韩竞也是个没家的。
他其实没体验过真正的家是什么样的。
他这一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不喜欢节日,只是不喜欢只有自己的节日。
他哥也不是不喜欢过节,只是习惯了孤单。
原来,春节是值得期待的。
晚上睡觉之前,他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牙刷了,洗手间门被敲了敲。
他扭头看过去,他哥站在门口。
“给你买的冲牙器,那大夫说用这个对牙好,”韩竞把东西给他放下,说:“还有牙线和生理盐水,把你打游戏的时间分出来点,好好弄你的牙。”
小侯垂眸看着那一堆东西,慢吞吞刷牙。
韩竞转身回去时,小侯叫了他一声:“哥。”
韩竞停步。
小侯:“他为什么忽然对我好了?”
韩竞平静地说:“因为你先对他好了。”
“……”
他哥始终不帮他去跟叶满说情,半点也不从中斡旋。
原来,和他相处就这么简单。
夜里雨下得很大,叶满难得躺下就睡着了,但是半夜醒了。
他手脚无力,躺在韩竞怀里,望向窗帘的空隙,思绪茫然地乱飘。
他想起了李东雨。
他给自己打电话,说要给他送手术的钱,知道他在贵州,说离得近,特意要了地址明天过来。
他上回和李东雨见面是在ICU,那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虽然他已经年纪不小,被社会浸泡得变了形状,可叶满看着他老是想起那封给谭英的信。
那个小孩儿护着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在最危险的时候选择自己留下来,让谭英带人逃跑。
他留下了。
后来,没人记得他了。
韩竞呼吸平稳,手臂搂在他的腰上,好暖和。
他翻身,将脑袋埋进韩竞的颈窝,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的,他又想起了小侯,小侯抱着他说谢谢。
他猜,那是因为侯俊的事儿。
他那么爱吃糖就是因为想哥哥想得太厉害,以后还是少吃那种糖,明天再给他做一盘健康的糖葫芦吧。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洪敬尧,他觉得那真是个很随便的人,他脖子上吻痕还鲜艳着,就能对自己胡言乱语。
吻痕……
叶满天马行空的思绪标记了两个字的重点。
他睁开眼睛,望向韩竞的脖子,在黑暗中学吸血鬼龇了龇牙。
哦,是吻,不是咬。
他凑上去,唇贴着韩竞脖子上一块儿肉,鬼鬼祟祟吸。
边吸边斜着眼睛小心关注他有没有醒。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天还阴着。
叶满迷迷糊糊去上厕所,韩竞一向起得早,这会儿正站在镜子前面刷牙。
瞧见他,一把搂过来,大手捏住他微尖而白皙的下巴,转向镜子。
叶满早就忘了昨晚的事儿了,那短暂的清醒对他来说就像一场梦。
从镜子里看见韩竞脖子上浅浅的红痕,先是懵了一下,接着脸色古怪起来。
“你、你……”他带着鼻音的黏滞声音小心翼翼说冷笑话:“你昨晚是不是出轨了?”
韩竞差点呛着,低头看他:“不是你弄的?”
叶满喃喃说:“没有,我很伤心。”
他推开韩竞的胳膊,垂头丧气走出洗手间,说:“我特别难过。”
韩竞皱眉看他。
见他出了主卧,进外面洗手间了。
韩竞漱完口,跟过去,叶满正在洗手。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道。
韩竞冷不丁接上一句:“怎么了?”
叶满早起时处于重启阶段,脑子很慢,特别自然地接下去:“我吸了好久,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淡……”
“……”
他关掉水,像一只呆头鹅,木木地看向韩竞。
今天阴天,光线暗,洗手间里的光斜斜漏出去,韩竞站在光影分割点上,英俊高大又迷人,只是眼神儿有些无语。
“你很伤心?”
“……”
“你特别难过?”
“……”
韩竞上前一步,将他堵在洗手池边,垂眸上下打量他。
那眼神儿像是实打实存在的东西,往他身上摸。
“你就是难过吸得浅了是吧?”韩竞要笑不笑:“我皮糙肉厚,让你废了挺大劲儿呗?跟你道个歉?”
他吞了口口水,识时务地说:“我错了嘛。”
韩竞的目光从他的脖子慢慢挪到眼睛,那双异域的深邃眸子轻轻撩起,眼底沉着墨色,眼光轻微流转,就让叶满心尖儿打颤。
他只是给个眼神儿,就让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昨晚吸得不好。”韩竞声音低低的,听在叶满耳朵里却轰隆隆的,性感得要命:“再给你一次机会。”
叶满腿软,慢慢滑下去。
韩竞没扶,就这么低头看他。
看他跪在地上,停留在自己的腰间,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早上时间过得很慢,早起可以做很多事。
叶满从洗手间出来,进了厨房。
将那些吃不完的水果洗完,切好,锅里化开冰糖,耐心地做了一盘糖葫芦,然后放进冷藏。
昨天的卤味做了很多,他准备今天给朋友们送出去。
他走到窗边向外看,城市阴沉沉,玻璃上雨还没干,隔着窗都能感受到寒气。
就算是这种天气韩竞都要去健身。
再等一会儿,八点左右他再给李东雨打电话吧,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他这样计划着,给韩奇奇和自己做了早餐,又给小侯和韩竞留出来。
平时他起得晚,都是韩竞回来做好吃现成的,今天例外。
吃完饭,他换衣服,准备出门扔垃圾,顺便遛韩奇奇。
一人一狗收拾好,搭乘电梯下楼。
从楼里出来,地面铺了一层细细的冰,像一层细小冰雹。他停住,打量这个奇特的景观,整个世界都被冻住了一样,头顶的电线……大树的枝被沉沉坠倒,冰花从绿化带的叶子上开起,头顶的电线吊着冰,脚下的红砖地面光滑明亮,被冰均匀裹好,韩奇奇兴奋地冲出去,四条小腿站上去,肚皮贴地滑出老远。
太神奇了,这和他们那儿的雾凇完全不同,完全是冰的世界。
天气太冷了,叶满思考着新基地动物的取暖问题,这种情况下必须安放心的供暖系统。
他小心踩着冰,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只是一会儿就被冻得够呛,看韩奇奇兴奋地想要往前跑,他做了下心里建设,准备陪它跑一圈。
小狗四条腿乱七八糟往前游,叶满小跑跟上,刚刚跑出去三五步,他忽然停下,向后退。
他停在一辆半截斗货车旁边,往里面张望。
这车很旧,也没安装防窥膜,虽然落了一层冰,但里面的景象还是能看清的。
凹凸不平的冰面模糊了人的视觉,驾驶室里面的人也显得有些失真。
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睡着,紧紧裹着衣裳,一只耳朵缺失,那个位置看起来有些狰狞,也让人难过。
叶满挪步,走到驾驶室那边,垂眸看车门把手,那上面竟然坠满了冰溜子。
他到这里多久了?
昨夜就来了吗?
该多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