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发动车,沿着导航规划路线向前出发。
阳光从绿色树荫里洒落,星星点点,明媚斑斓。
韩竞把座位后调,替叶满拍着旅途风景,闲闲散散地随口说:“我记得你说你有个关里的小舅舅小时候被拐走了,有消息吗?”
“啊,”叶满的眼睛里盛满碎光,轻轻松松说:“他啊,早就回家啦,后来当了兵,现在孩子已经很大了。”
车开出林荫路,全世界的光洒下来,清晰照亮每一条路,回家路、异乡游。
他们还在路上。
……
小侯给韩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通,敦煌,酒吧试营业第一天晚上,客满了。
他坐在吧台慢悠悠喝了一口酒,把手机扔回桌上。
“还没接?”小五走过来问。
小侯耸耸肩:“没,忙着约会吧。”
小五嘿嘿笑:“竞哥追人追了几个月了,终于追上,肯定忙着呢。”
小侯懒散道:“反正这些生意他也没上过心。”
“话说回来,”小五好奇道:“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竞哥能这么喜欢他?你见过吧?”
小侯不怎么当回事:“见过,挺一般,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怎么说?”小五不明白,趴在吧台上看他。
小侯:“那样的人看着就累,不敞亮,反正我觉得长不了。”
韩竞正在画画。
俩人这几天在南平停下了,去了趟武夷山。
白天去爬山,晚上就窝在酒店宅着。
叶满坐在他身边,眼睛错也不错地看着。
床头灯亮堂堂,画纸上勾勒出三只动物轮廓。
一只狼,一只狗,还有一只小狼狗。
韩竞这幅画是画来给他做短视频背景的,画得很细,很认真。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叶满轻轻说。
韩竞:“我妈教的,小时候一个人待着,没什么事就画画,打发时间。”
叶满:“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你这样画。”
韩竞手下一顿。
他转头看看他,低声说:“干什么?”
叶满:“就是……我们的旅行要结束了。”
他靠住韩竞的肩,敛眸说:“你因为这趟旅行耽误太多事了,总要回去的,我没计划,但也得工作了。”
韩竞:“人这一辈子,没什么工作是必须要去做的,除非你心里觉得非做不可。”
叶满:“话是这么说,不是还有生活吗?稳定一点才是正事。”
韩竞继续画:“怎么算正事?朝九晚五,定期发工资?”
叶满:“嗯。”
韩竞:“你喜欢那种生活吗?”
叶满:“我都做了好些年了,习惯了。”
叶满的观念里对工作没有“喜不喜欢”的概念,他认为那是一种维持生活的方式、和人类保持关联的方式,就像他读书、上学一样,他不知道那有什么用,但别人都这么做、告诉他应该这么做是正经事,他就去模仿。
韩竞:“我觉得你更适合冒险,有创造力的工作。”
叶满蠕动一下,爬爬,把自己倒扣在他曲起的腿上,像一只没有骨头的咸鱼。
韩竞眼底闪过笑意,把画本抽出来,放在他背上,继续画:“你做审计开心,还是旅行开心?”
可旅游哪算工作啊……
叶满把脸埋进绿色床单,鼓鼓秋秋半天,说:“你觉得稳定不重要吗?”
韩竞揉揉他的头发:“除了好好活着没别的正事,别被生活框住。”
叶满沉默了,趴他腿上趴了半天,说:“如果我长期不工作依赖你,你也会看不起我的,就算现在不会,以后也会。”
韩竞挑眉:“你愿意依赖我,那对我来说是好事啊,我一百个愿意。”
叶满:“……”
他知道韩竞会尊重他,可那样下去他自己会慢慢不尊重自己,又开始把情感和希望都专注在韩竞身上。
他27岁了,经历过的各种经验让他清楚那样的后果,又是悲剧。
叶满跟他撒娇玩儿:“我就让你养,就让你养,你把我摆在你窗台上,每天浇浇水就行,我自己能长。”
韩竞受不住叶满这样,甜得往人心缝儿里钻,冬城刚开始认识他那几天叶满就爱跟他撒娇,直接把他套住了。
“行行行,”韩竞投降,说:“那我就每天抱着一花盆儿睡。”
叶满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心想韩竞要是想要接吻,又找不到自己的嘴在哪里,就要挨片叶子亲一遍,他觉得特别喜感,忍不住闷闷笑。
韩竞放下画纸,把那条咸鱼捞起来,说:“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厉害。”
叶满把自己抽象的想象讲给他听,韩竞也没忍住笑。
他关掉灯,把叶满压在床上。
怦然的心跳扑通扑通,叶满喉结不停上下滚动,眼睫一颤,迅速闭上。
然后灼热的唇贴在了他薄薄的眼皮上。
成熟磁性的声音低低道:
“这是眼睛。”
“这是眉毛。”
“这是鼻子。”
“这是耳朵……”
吻像一只手慢慢抚摸他的脸,在叶满自己认知里平平无奇的脸,或许……自己可能没那么糟糕呢?
他心悸得快喘不过气了,可他还不亲自己的嘴。
急促的鼻息、脱缰的心跳里,叶满着急地说:“你找不到嘴吗?我说话了……”
“嘘……”韩竞压住他的唇,嗓音带笑,散漫浪荡地说:“这不就找到了?”
灯关了,手机亮起来就特别明显,屏幕一闪一闪。
韩竞看见了,没理。
叶满被他亲成了一只熟虾,整只蜷起来,脸红得要命,呼吸都是灼烫的。
“电话。”他小声提醒。
韩竞“嗯”了声,伸手拿过手机,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静音了。
他侧身躺在床上,把叶满按进怀里。
“竞哥!”电话背景音嘈杂,音乐声和人声混在一起,一个亢奋的声音传出来,大声说:“你怎么才接电话?”
酒店房间里很安静,话筒里的声音就格外清晰。
“什么事?”韩竞敷衍应了声,这种语气就是不愿意多说的意思,搁平常熟悉他的都能听出来,但小五喝多了,正被簇拥着在舞池里蹦跶,极度兴奋。
小五哈哈大笑,跟着身边的人一起尖叫:“今天酒吧试营业,跟你报告情况!”
韩竞不太耐烦:“你玩你的。”
小五嘿嘿笑:“哥,今天来了很多帅哥美女,质量过关,给你留几个啊?”
韩竞:“……”
他低头看了眼叶满,再开口时语气有些沉了:“你喝多了吧?”
小五从舞池晃出去,哼道:“听侯哥说嫂子不怎么看得上你,他有多大能耐啊还看不上你,不就是个穷打工的吗?侯哥那么好的人不也说不怎么喜欢他……”
“你在说什么?”韩竞沉沉警告道。
叶满从他怀里爬起来,离开了他。
韩竞心里一惊,叫道:“小满,你干什么去?”
叶满正换衣服,温和地说:“我去楼下买盒烟,你先聊。”
“呦!嫂子在啊。”小五一笑,吊儿郎当地大声说:“嫂子好,我说的你千万别在意啊,当我放屁!”
他对叶满的态度极轻慢,这句话说得更加轻慢,叶满对别人的态度特别敏感,一时呼吸几乎被冻住了。
韩竞对着话筒低骂了一句:“你特么给我闭嘴!”
小五被老板给吼懵了,一时酒醒了大半。
“怎、怎么了哥?”
电话挂断了。
韩竞走到叶满面前,说:“小满,你听我说。”
叶满拎起外套。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叶满弯唇笑笑,说:“我刚刚也是开玩笑的,我不可能让你养,我早就在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天决定赚钱养你……那时候还不知道你的身家,但我是真心的。”
韩竞皱眉说:“不用在意他们的话。”
叶满低头:“我知道,我就在意一小会儿,我下去买盒烟,一会儿就回来。”
房门被轻轻关上了。
韩竞走到窗前,向下看。